芊芊素手執起一枚晶瑩剔透的白棋子, ‘啪’的一聲落到棋盤上, 袖子微微往下皺起,露出一截白皙皓腕,竟與那白玉棋子顏色不分上下一般, 對麵的男子三十歲上下的模樣,麵色嚴肅, 掠過女子時目光中閃過一絲溫情。


    細細一看,男子不由得提起嘴角:“這一局, 你確是輸了。”


    女子一怔, 發現那一枚白子正堵死了出路,笑笑,挑著棋盤上的棋子各自扔回罐子裏。


    “這回倒是你第一回贏我, 恭喜恭喜, 棋藝大有長進啊,四貝勒爺。”這女子正是蘇寧, 她舒了個流雲垂仙髻, 簪了一隻金釵點翠的步搖,隻帶著兩隻水滴垂玉的耳珠子和手腕上的一隻翡翠鐲子。扔掉手中的棋子,往椅子後麵一靠,打趣著。


    男子自然便是四阿哥,麵上閃過一絲尷尬色, 他對下棋可是不大在行:“你心不在此,不然我怎麽會贏你。你心憂什麽?皇阿瑪沒有追查下去,明顯是放過你一條生路。若是別人, 不說保留尊號,與皇子有染,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還是說你心中不安?”


    蘇寧看了四阿哥一眼,歎了口氣:“從小便知你這孩子有心計,沒成想思維敏捷,城府之深遠超我想象。你這麽說我,想來也是看不起我的,是了,我一個堂堂宮妃與丈夫的兒子不幹不淨,你必然覺得我是個。。。。。。。。”


    拉住蘇寧的手,四阿哥麵露些難色,急忙解釋著:“我並無那些意思,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還不知道?當年那事,若不是我之故,太子也不會有機可乘。我嘴笨,說的話不合時宜,你別生氣。”


    蘇寧看了看四阿哥,緩緩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萬歲爺縱然廢太子,可親手養大的情誼不是旁人可比,你且看著吧,如今朝中大阿哥一黨越發活躍,吵嚷著要立太子。大阿哥敢把乾清宮的侍女私自綁了用刑,萬歲爺就必然不會相信他。槍打出頭鳥,你可切莫多說話。”


    四阿哥冷冷一笑:“這些道理我還是懂的,韜光養晦,大哥他太張揚了,反而沒有好處。”


    淺淺的啜了一口茶,蘇寧滿意的點點頭:“你都這麽大的人了,也不需我提醒你。”


    看著蘇寧麵帶微笑,可掩飾不住臉上苦澀:“你到底在心憂什麽?這麽長時間,也沒見你開心過。若心裏苦楚,可與我說。如今你我在一條船上,又有什麽話不能說呢?”四阿哥一向冷然,對著喜歡的女子說出這番話已然是極限了。


    那碗茶是平日裏蘇寧最喜歡的雪頂金線,乃是雲南進貢上來。今日她卻連這茶的滋味都品不出來。


    “我隻是覺得對不住太子,這一年裏,他對我很好,其中深情,無法詳述。他那樣的人,竟為我守身一年,再不招後院侍妾。我何德何能,不過一人老珠黃的女子。可是現在如此算計於他,我真真是個沒心肝的了。”蘇寧聲音低低的,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說與四阿哥聽。


    四阿哥垂下眼眸:“他若真對你深情,當初在草原就不該發生那件事,還生下十一。他若真對你有情,就不該在十一未站穩腳跟,小十年幼離不得額娘的時候算計於你。太子無兄弟友愛之情,十一是他親生子,他自是有幾分真心。然而十公主卻並非如此,將來他若登基,會不會利用十公主還是兩說。你沒瞧十八死的時候,他這個兄長竟然沒掉一滴眼淚。”


    蘇寧扭過頭去,歎了一口氣,深遠悠長。


    四阿哥見狀,不再多說話了,轉念一想:“弘晨自你離去,便一直吵著要你。李氏那個沒眼色的,我怕交給她把好好的孩子養壞了,便帶在身邊教養。你若實在心裏不痛快,不若把弘晨帶來,開懷幾日?”


    蘇寧別扭的扭過頭:“你倒是跟你皇阿瑪一個樣,舍得你親生兒子。如今正是關鍵的時候,不能有絲毫的差池,就是十一,也暫且不要讓他來見我。”


    四阿哥摸了摸鼻子,沒有辯解。一陣微風吹過,揚起對麵女子的衣角,她倚在欄杆上,麵帶憂容,卻像是水墨畫一般,飄飄欲仙,好似風吹的再大一些就會飄遠似的。


    不由自主的拽住了她的衣袖,引得那人疑惑的回頭望著他。


    “怎麽了?”


    四阿哥覺得有些尷尬,然而他深沉慣了,臉上的功夫極為到位,一點也不顯露出來,訕訕的放開蘇寧的衣袖:“無事,隻是看你滿麵愁容,不知該如何安慰。”


    蘇寧不禁笑道:“冷麵王爺也會安慰人?”


    知道現在急不得,四阿哥平日裏與妻妾們不愛說話,如今到了她麵前倒是小心翼翼了。


    “我隻是個貝勒,不是什麽王爺。說道王爺,這朝裏倒是有個聲名赫赫的八賢王呢。”


    似笑非笑的看著四阿哥:“如今萬歲爺還在,老八這孩子就如此招搖,弄個什麽八賢王的名聲,可是不妥當。功高震主,就算是他兒子,他也是不能相容的。越是這個時候,約得遠離,你多關懷關懷萬歲爺,他必定對你另眼相待。”


    似是想起什麽似的:“老四,我現在隻擔心兩件事。”


    “你說。”


    蘇寧絞著帕子,將那上麵繡的兩隻鴛鴦絞的皺巴巴的:“第一件便是十公主,如今我在那人心裏是沒什麽地位了,他恨不得殺我後快,又怎麽會好好對待十公主?將來會不會將小十遠嫁蒙古,來個眼不見為淨?”


    四阿哥安慰道:“不必擔心,小十還小,皇阿瑪還如同往常一般對待小十。況且你就算不信皇阿瑪,也應該信我和十一,定不會讓小十吃虧。隻是十一的伴讀就是那個曹沾,未免和老八走的太近了,曹家現在越發傾向老八。我還是不讚同把小十嫁個包衣。”


    蘇寧苦笑道:“原本我隻是想著,曹沾雖然是包衣,可是萬歲爺看重曹家,將來抬了旗。也好拿捏住,沒想到他們家非要攙和到這熬糟事裏麵,曹沾並非良配,小十的事還得從長計議才是。”


    “放心,有我在,不會讓小十吃了虧。”


    “還有一件,現在我與你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是個不拖泥帶水的人,隻與你先說清楚。佟家把寶壓在你和十一的身上,十一的性子並不適合做那個位子,若是你將來成功了,十一是嫡子,你一定會好好待他,是也不是?”蘇寧目光灼灼,步步緊逼盯著四阿哥。她這輩子是無所謂好與壞,可總得給十一討個明白的說法。


    四阿哥聽了這話,麵上帶了一些怒氣,一把攥住蘇寧的手腕:“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蘇寧渾身一抖,不愧是將來的帝王,周身的氣勢都是不一樣的,蘇寧很害怕,可還是硬撐著看著四阿哥:“我是個額娘,我隻要你親口承諾。”


    四阿哥麵色一凜,捏住蘇寧的下巴:“這麽些年,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還看不明白嗎?你真心對我,我便也投桃報李好好護住十一和小十。你真真是個沒心肝的,我對你。。。。。”


    這時,蘇培盛在外叫道:“貝勒爺。。。。。。”


    四阿哥皺皺眉頭,蘇培盛是個知道進退的,肯定是有大事才會不得已擾時機,也罷,來日方長,若是現在說了,反倒會嚇著了她。


    微不可見的歎氣,放開鉗製著蘇寧的手:“我明日再來,你好好歇著,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蘇寧瞪大眼睛,他想說什麽?‘我對你’這三個字後麵是什麽?難道不用她勾引,他就已然。。。。。。。。。。不,不會的,蘇寧搖著頭,四阿哥是什麽人,怎麽可能呢。


    她已經三十多歲了,在這個時代早就是徐娘半老做奶奶的年紀,又怎麽可能達成那個任務?她隻求能在自己活著的時候,多給一雙兒女爭取些好處罷了。父母是她的責任,卻無法回去供養,而這雙兒女也是她不能推卸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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