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使者的話讓兩位城主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雅*文*言*情*首*發


    天神降下的懲罰?因為信奉魔鬼?


    若真是這樣,為何和歐提拉姆斯神殿撕破臉,驅逐了神殿巫女的人沒事,反而是自己遭了殃?


    能在東部荒漠稱雄一方,就不會是被幾句話蒙騙的傻子。


    和阿裏爾城結盟的霍希姆城已經被滅,城主和一幹大臣,以及附庸其下的部族族長無一幸存,幾城聯合的大軍正向東北部邊境挺近。


    忠於神殿才能解救臣民?簡直是笑話!


    見兩位城主遲遲不予回應,使者的表情變得不耐煩,大巫之前展示出的神跡,徹底“征服”了阿裏爾城,城內不再人心惶惶,即便是北方來的商人也紛紛向大巫所在的城主府奉上貢品。


    什麽新的神諭者,隻有歐提拉姆斯大巫才是正統!


    普蘭城所謂的聯軍不過是一群野心勃勃,不自量力的家夥,妄圖用偽神諭者和謊言動搖神殿的地位,驅逐了巫女,和神殿對立,早晚有他們後悔的一天!


    天神在上,使者嘲諷的看向拿不定主意的兩位城主,毫不掩飾表情中的輕蔑,還在遲疑什麽?難道要等到城內的人都死絕了才會明白?


    兩位城主並沒有當場給出答案,而是請使者暫留城內,美酒美食奉上,希望留給他們一段時間考慮。


    “可以。”使者冷笑一聲,站起身,“不過請大人最好盡快,慈悲的大巫不想繼續看到天神的子民備受折磨。”


    言下之意,城中的疫情一日比一日嚴重,不盡快做出決斷,後果會相當嚴重。


    “多謝閣下的提醒。”


    麵上不顯,城主的心裏早已對使者厭惡已極,恨不能將其剁成肉泥,丟到荒漠裏喂食腐鳥。


    使者被城主府的舞女灌得酩酊大醉,幾隻送信的蒼鷹被兩位城主親手放出。事到如今,如果還猜不透阿裏爾城和歐提拉姆斯神殿打的是什麽主意,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阿曼拉城主和馬裏加城主曾經動搖過,但神殿使者的到來,卻讓他們徹底熄滅了向神殿尋求幫助的念頭。


    這場來勢洶洶的疫病,很可能就是阿裏爾城和神殿聯手做出的把戲!


    被愚弄的憤怒和麵對臣民死亡卻無能為力的悲傷,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不能向阿裏爾城低頭,更不能向神殿求救!否則,等待阿曼拉和馬裏加的將是萬劫不複的命運。神殿的貪婪永無止境,阿裏爾城就是受貪婪指引的劊子手。


    能夠拯救阿曼拉和馬裏加城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以穆狄·普蘭為首的聯軍盡快到來,攻占阿裏爾城,抓到神殿大巫,將一切陰謀詭計揭穿!


    拿定主意,兩位城主先後下令關閉城門,處死了神殿使者,斷絕同阿裏爾城的所有聯係,城裏的病患被集中起來照顧。


    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卻統統被強壓了下去。


    城門關閉,城裏的人隻能依靠流經的地下河水度日,不再飲用綠洲中被下了毒的水,自然不會有人再“生病”,陰差陽錯之下保住了大部分人的性命。


    神殿使者被處死前的叫囂仍回蕩在城頭,卻沒人再因此感到驚慌。


    天神之音的聆聽者?


    如果天神當真如此眷顧歐提拉姆斯,為何神殿使者的頭就掛在長杆之上,卻沒有懲罰降下?反而是城內的疫情有了好轉的跡象?


    阿裏爾城主得到消息後,感到十分棘手,立刻去見神殿大巫,卻被硬生生關在了門外。雅*文*言*情*首*發


    “尊敬的大巫,請給予示下!”


    隔著房門,阿裏爾城主也不敢放肆,單手扣在胸前深深的彎腰,十足十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大巫的聲音遲遲沒有響起,卻傳出幾聲虛弱模糊的求救。


    阿裏爾城主保持著恭敬的姿態,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這樣的聲音不足為奇,連日來從房間中抬出的屍體都是由他親自處理。


    從部族的巫女,再到年輕的姑娘,在那場“神跡”之後,死者的數量更是變本加厲。接到傳召的巫女被以各種名義“留在”城主府,再沒露麵,侍女們也會莫名其妙的失蹤。有人發現了不對,卻沒膽子公開提及。


    夜幕--降臨,阿裏爾城主也會在黑暗中惶惶不安,死亡的陰霾籠罩在城主府上空,他的體內就像有兩個靈魂在掙紮,忠誠與恐懼。


    歐提拉姆斯大巫是天神的使者,他必須不停的說服自己,才不會在見到大巫時失態。否則,各種可怕的念頭就會在腦海中瘋狂的滋生,如果普蘭城的神諭者是魔鬼,城主府內發生的一切又該如何解釋?


    到底誰才是魔鬼?


    阿裏爾城主心頭狂跳,臉色發白,在房門開啟時,將頭埋得更低。


    大巫的聲音幽幽從室內傳來,像是來自地獄,“城主大人,請進。”


    冷汗沿著阿裏爾城主的鬢角滑落,身體仿佛被冰冷的蛇纏繞住,可怕的預感讓他手腳發顫,他後悔了,不該來這裏!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迎接這位大巫進城!


    後悔得太晚,死神的鐮刀已經舉起,雙腳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阿裏爾城如僵硬的屍體一般,一步一步走進了房間,房門在他身後合攏,砰的一聲,隔絕了室內即將發生的一切。


    啾——


    鳥鳴聲中,何寧舉起右臂,一隻個頭堪比鷹隼的綠色鸚鵡落下,鋒利的腳爪抓在何寧的手臂上,卻連衣袖都沒有劃破。


    鸚鵡的腿上綁著一塊削薄的羊皮,展開之後有兩個巴掌大,是荒城送來的消息。


    納德林人和黑鬣人不久前抵達荒城,穆狄派去的官員將他們暫時安置在城外,和牧人們一起幹活。


    荒城的重建工程完成了一大半,恢弘華美的建築群初具規模,羊皮卷上不乏對這些建築的讚美,何寧掃了兩眼,在腦海中描繪著荒城現在的樣子,笑得眯起了眼睛。荒城可是他的地盤,完全屬於他的!他驕傲,他自豪!


    羨慕嫉妒看不慣?咬他啊。


    值得一提的是,在何寧離開的這段時間,荒城下了兩場小雨,神殿前的貢品已經堆積成山。


    城外又開辟出幾塊麥田,回到荒城的奧妮和娜佳帶著姑娘們播撒了許多種子,相信何寧回去後會大吃一驚。


    他不在也下雨了嗎?


    何寧看著手裏的羊皮卷,沉思半晌,勾起了嘴角。是他想差了,這樣才是正常。


    荒城周圍已經被草場包圍,從城中流淌出的河水不斷注入半月湖,大漠變成了草原,自然會有雨水降臨。


    隻要不出意外,或者老天再開一次惡劣的“玩笑”,現在的荒城,四百年前的巫之城,就不會再變成一片荒漠。


    將羊皮卷收好,何寧盤腿坐在猛獁的背上,單手支著下巴,荒城已經變得不同,普蘭城是否也一樣?


    如果事情如他所想,就能長出一口氣了。何寧身上的巫力總是有限,幾座城市還好,東部也勉強,要是整個大6的降雨都要靠他,百分百會“過勞死”。


    曆代大巫都很短命,歐提拉姆斯的冒牌貨不算,四百年前死在陰謀中的那位也除外,掰著指頭算算,何寧絕不願意像諸位前輩一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他自私也好,怎樣也罷,大好人生,才活了二十幾年,他還沒活夠!


    綠蜥飛在猛獁上空,蒼鷹姐妹跟在它身後,西姆正追著這對姐妹花展示雄健的身姿和光滑的羽毛,不時還炫耀幾聲嘹亮的“歌喉”。坐在西姆背上的比提亞城主西庫魯斯差點扯斷弓弦,很有種衝動,一拳揍暈自己的坐獸,實在是太丟人了!


    何寧坐在猛獁背上,伊東隻能將就地行獸,如果敢繼續留在上麵,普蘭城主八成會一刀劈了他。


    對這位城主大人的脾氣,黑鬣戰士們有了深刻的體會,唯一能對“殺必死”目光視若無睹的,大概隻有那個總是跟在何寧身邊的米雅。


    烈日高照,綠蜥飛累了,也坐上了猛獁的背,猛獁立刻發出一聲不滿的象鳴,綠蜥的個頭雖然還比不上黑蜥,卻也足夠可觀。猛獁表示,這麽大個頭往它身上坐,還有沒有公德心?


    何寧拍了拍綠蜥,又爬到猛獁脖子上,將手裏半個沙漠西瓜遞過去,象鼻子一卷,勉強不再提出抗議。何寧舒了口氣,看看伸直後腿正往嘴裏丟西瓜的綠蜥,又瞄一眼走在前麵,不時回頭,躍躍欲試也想嚐試一下坐到猛獁背上滋味的黑蜥,再瞅瞅頭頂上飛的三隻龍鷹,最終和送信來的綠鸚鵡四目相對,“還是你好。”


    綠鸚鵡歪歪腦袋,頭上紅色翎毛顫抖了幾下,圓溜溜的眼珠子透著不解,何寧摸摸它,“都是聰明惹的禍,傻點好啊。”


    綠鸚鵡:“……”


    傍晚時分,聯軍開始紮營。


    成片的帳篷出現在沙漠中,何寧找到一處天然凹陷的沙地,拂開表麵的黃沙,竟然是一片黑色的岩石。


    打了個響指,一道水柱從天而降,相似的情形重複了無數遍,還是會引來眾多驚奇的目光。


    穆狄正和西庫魯斯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距離阿裏爾城越來越近,卻沒有發現任何人跡,隻有兩位城主通過蒼鷹傳來消息。歐提拉姆斯的巫女到了阿裏爾城,阿曼拉和馬裏加發生了可怕的疫病,很可能是阿裏爾城和神殿共同的陰謀。


    兩位城主以天神的名義發誓,絕不向陰謀者屈服,隻希望聯軍能夠盡早到來。


    自從被何寧告知四百年前策劃一切陰謀的巫女回來了,穆狄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這樣也好,親手殺死她,才能了結一切。


    暴戾的氣息陡然加重,狂-暴的殺--欲無形擴散,西庫魯斯臉頰上浮現出灰色的鱗片,其他四位城主臉色發白,下意識摸向腰際的彎刀。就算知道穆狄的怒氣和殺意不是針對自己,仍抑製不住內心深處湧起的恐懼,某一刻,他們險些膝蓋發軟跪在地上。


    穆狄·普蘭是亞蘭帝王的直係血脈,是曾統治整片大6的王室後裔,是天生的王者。


    記憶中空泛的一句話,已牢牢的刻印在幾人心中。


    水池注滿,何寧拍拍手,滿意的點頭。假以時日這裏又會是一片綠洲。


    一路行來,這樣的池塘和綠洲留下了十幾處,連霍希姆城外也有何寧的手筆。


    對城主和神殿徹底失望的霍希姆人將所有的虔誠都獻給了何寧。就像在絕望中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隻是因為何寧“神諭者”的身份,更重要的是,這樣才能擺脫成為奴隸的命運。


    信仰新的神諭者,成為最虔誠的信徒,即便霍希姆不再是往日的霍希姆,隻能成為普蘭城的附庸,至少他們能作為自由民活下去,而不是淪為任人交易打殺的戰俘和奴隸。


    何寧摸摸下巴,明白知道霍希姆人的虔誠要打個折扣,但他不在乎,這樣的結果也算是不錯了。穆狄對何寧的決定不會提出異議,隻要穆狄點頭,其他幾位城主也不是問題。


    在大軍開拔前,穆狄在霍希姆城留下了五百名騎士,隻要霍希姆人識趣,這些騎士就不會發揮他們真正的作用。


    晚餐過後,何寧回到帳篷,躺在毯子上翻了個身,困倦的打了個哈欠。


    帳篷的簾子被掀開,月光透進來,驅散了些許黑暗。


    金發城主坐到何寧身邊,黑暗對兩人都沒有影響,何寧單手撐頭側躺著,另一隻手勾住穆狄的衣袖,“很快就能到阿裏爾城了吧?”


    “恩。”穆狄握住何寧的手腕,摩挲著他的腕子內側,能夠感受到脈搏有力的跳動,“你想怎麽做?”


    “我想怎麽做?”何寧放平了胳膊,任由穆狄的手沿著腕子向上,有點癢,卻沒抽--回來,“是不是我說怎樣就怎樣?”


    “恩。”


    “那……”何寧反手扣住穆狄的胳膊,用力將他拉向自己,,“如果我想殺人呢?殺很多人,將所有同背叛者有關聯的人全都殺光!”


    說話間,黑色的眸子變得黯沉,耳扣上的寶石躍動著噬人的火光。


    穆狄雙手撐在何寧的頰邊,發絲垂落,靜靜的看著他,藍色的雙眼在黑暗中變為了赤金色的豎瞳,俯身吻住了何寧的嘴唇,“如果這是你的希望,會如你所願。”


    “……開玩笑的。”何寧訕笑一聲,捏了一下穆狄的耳垂,想想,又捏了他的鼻子,手感很好,敢對普蘭城主這麽做的,大概隻有他了,“不然可就真正落實魔鬼的罪名了。”


    “擔心這個?”穆狄咬了一下何寧的指尖,“我會處理。”


    “不是擔心。”何寧攬住穆狄的脖子,翻了個身,直接壓在了他的身上,“多一事不如殺一事,我這人大概天生怕麻煩。”


    話落,似乎不想讓穆狄再說出反對的話,低頭含住了他的嘴唇。


    感受著唇間炙熱的氣息,閉上雙眼,也遮去了黑眸深處的暴躁與不甘。


    他是何寧,哪怕靈魂相同,他也不是四百年前死在陰謀中的大巫。他會讓真正的罪人受到懲罰,也要想方設法抑製靈魂深處驟起的瘋狂。


    剛剛的話的確出自心中所想,“開玩笑”三個字才有些違心。


    皺緊了眉頭,真正同背叛者麵對麵時,是否還能克製住內心的狂躁和殺意,何寧不敢肯定,歎息一聲,隻能盡力而為。


    在東部聯軍向阿裏爾城挺進時,西部邊境上聚集起了大量的蠻族。以蒼岩部族為首,蠻族們摩拳擦掌,將進攻目標對準了邊境上的比提亞城和普蘭城。


    科尼站在猛獁背上,黑色的發辮盤繞在肩上,單手握緊長矛,望向東方,琥珀色的雙眼中燃起戰意與狂熱。


    東部內亂是最好的機會!至於同阿裏爾城的盟約,根本就不被科尼放在眼中。他要的,他想做的,就是讓蠻族站在亞蘭大6的最頂端。


    黑發黑眼,能夠召喚雨水帶來豐饒的大巫才是正統,建立在謊言之上的歐提拉姆斯神殿和追隨者都該去死!


    “嗷嗚!”


    似獸般的吼聲在荒原上回響,西部蠻族對東部牧民發起的最後之戰,終於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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