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濟帶著自己的兩個徒弟走了,果真是一時半刻都沒有停留,三人隻帶了兩個青布包裹,一輛馬車便出了青州城,城中的百姓都見到了劉家的老供奉頭也不回的隱沒在城外的荒野裏。


    劉弘基向左君告了一聲罪,便開始吩咐身邊的家仆,在書房之中安置一張小床,拿些被褥,又告訴廚子以後的飯食就送到書房中,看他的樣子,日後恐怕是打算在書房中常住了。


    出了正廳,左君漫無目的地開始在劉府中閑逛,身邊的仆役都是腳步匆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大難臨頭的表情,左君更看到有些仆役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三三兩兩的離開劉府。


    “劉弘基現在就開始遣散家奴了麽?”


    左君能夠想到,此刻的劉弘基正坐在書房中,對自己身邊的忠仆下達一道又一道的命令,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行使劉家家主的權利了吧?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左君都在劉府之中漫步,也就是在這不過兩三個時辰裏,偌大的劉府變得蕭條無比,左君親眼看到了一個鍾鳴鼎食之家,在頃刻間作鳥獸散的景象。


    日落時分,回到了自己一行人的小院,推門進去,發現宋振已經回來了,坐在亭子裏同單月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藥十三與袁霸此時不在院中,看樣子應該在屋裏。


    “左師弟,你可算是回來了,劉弘基哪裏如何了?”


    左君整理了一下複雜的心緒,走上前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對宋振說道:“劉弘基哪裏沒什麽,他也明白自己是什麽下場,現在已經遣散了劉府的仆役,一個人在書房中等死。”


    “我答應了他,若是日後抓到青木,會盡力救下他的妻女,倒是普濟帶著自己的徒弟走了,說是以後就住在芒碭山外,不願在塵世中停留了。”


    將劉弘基的事情說了一遍,宋振與單月二人也是唏噓不已,對這個進退兩難的魯國公,所有人心中都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說是可憐,談不上,但也絕對沒有恨意。


    “宋師兄,你去青州分堂可還順利?分堂的人怎麽說?”


    宋振對左君一笑,說:“十分順利,我到了分堂便拿到了傳訊玉簡,宗門已經知道了關於青州和閔妃的消息,宗內對這件事十分的重視,已經派了刑堂長老日夜趕赴青州,不日就會到達,到時青州城中會有皇室一同協助,徹查此事!”


    左君看到宋振一臉笑意的喝著水,皺眉道:“為何大楚皇室也要參與進來?這畢竟是兩國修士之間的爭端,他們能做些什麽?”


    沒想到宋振此時正色道:“左師弟此言差矣,劉弘基畢竟是玄甲軍統帥,又是楚國勳貴,現在出了這件醜事,想瞞住天下人是不可能的。地幽宗雖然超然世外,但此事如果不讓朝廷插手,大楚皇室的臉麵可就丟盡了,在這一點上,宗門不得不顧及一下。”


    不做聲的看了一眼宋振,他現在誌得意滿的樣子瞞不過左君,從這件事情一開始,宋振就十分的抵觸,或者說,是千方百計的想讓宗門不要插手此事,看他的想法,似乎是劉弘基交給皇室處置才更合他心意。


    更加令左君想不通的是,現在此事已經牽扯到了閔妃這個傳聞中的狠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室沒有能力對付,隻能由地幽宗出手,可宋振到頭來還是將皇室放在了中間,說什麽‘從旁協助’,單單從這一點看,左君覺得宋振八成有事情瞞著自己。


    “宋師兄說的有道理,是小弟想的有些簡單了。對了,宋師兄,還請你幫我跟青州分堂的弟子說一聲,請他們日後將劉弘基求我的事情幫忙辦了。”


    宋振點點頭:“好說,一把火的事情,不費事!就是可惜了這麽大的宅子,嘖嘖……”


    一旁單月突然插話道:“左師弟,你可能還不知道這次宗門的動作有多大!說實話,宋師兄剛才給我說的時候,著實將我嚇了一跳!”


    “哦?能有多大?宋師兄說來聽聽!”左君轉頭對宋振問道。


    宋振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一臉興奮的說:“你猜猜?你若是能猜到,我就服了你了!”


    宋振的臉貼的極近,一副村婦嚼舌根的樣子,看的左君直想抽人。


    “剛才不是說,幾個刑堂長老麽?陣勢確實不小,那就是人數多了些?”


    “長老算什麽?說是長老,還不是一些扶脈境突破無望的弟子,算了!你猜也猜不到!”宋振一擺手,說:“告訴你吧!清風明月二山首座親臨了!就在三日後!”


    左君心頭巨跳!瞳孔一縮!


    首座親臨!看來藥十三所說的關於閔妃的消息果然不假,此人果真是地幽宗的一大隱患!僅僅是她的徒弟在楚國露麵,就能引動地幽宗首座出動,若是親身前來,地幽宗現在怕是已經開始準備全力應對了!


    如果……閔妃就在楚國,而且離青州不遠呢?!


    照這次宗門的反應來看,若是被閔妃遇到,自己一行人怕是一個都走不掉!想到這裏左君心中不由得一驚。


    “宋師兄,你方才說兩位首座要等到三日之後才能抵達青州?那宗門可曾安排我等這三日該如何?”


    沒等宋振開口,左君就見到單月對自己擺擺手,示意自己稍安勿躁。


    “左師弟別急,宋師兄,把拿東西拿出來給師弟看看吧!”


    隨著單月平淡不驚的語氣,宋振從袖中拿出一張獸皮,放在左君麵前。


    “師弟你放心,我們幾人可都是各山內門之中的頂門杠子,宗門一定不會允許我們出現差池的,你看,這不是安排好了麽?”


    左君拿起桌上的獸皮,仔細端詳著,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這是……一張地圖?”


    宋振點頭,笑道:“沒錯,準確的說,是一張路線圖。”


    “路線圖?”


    看著左君疑惑的樣子,單月沒等宋振說話,便出言道:“宗門已經考慮到了三日之內閔妃出現在青州的可能,這張路線圖上畫的是地幽宗勢力範圍內的暗哨與陣法所在地,隻要咱們沿著宗門給的路線走,就一定安全!你看,咱們從青州出發,繞過平湖、蘭島、九裏山……”


    單月伸出手指在圖上不停的畫著線,為左君說明幾人的路線。


    “……最後隻要轉道安慶府,芒碭山就在眼前了。”


    沒有理會單月口中報出的一長串地名,左君隻是粗略的估計了一下時間,抬頭問道:“一個半月?”


    “是,雖說路遠了些,但是勝在安全,就算是借閔妃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在地幽宗的勢力範圍內出現。”


    單月說的沒有錯,隻要安全就是好的,總比現在幾人在青州城中擔驚受怕來的強。


    “何時動身?依小弟看,此時青州城中不宜久留!”


    既然已經確定了脫身的方案,左君現在想的就是越早走越好,最好是即刻離開青州。


    單月笑道:“左師弟莫急,你看看這圖上,距離咱們最近的一處暗哨,就算是咱們全力趕路,也要花去兩個時辰,現在袁霸有傷在身,他帶傷趕路,咱們要費去將近三個時辰多的時間,,十三師兄正在屋內助他將金針逼出來,恢複修為,現在估摸著他們也要收工了,再等等吧!”


    左君點點頭,將路線圖還給宋振。


    單月說的沒錯,此時還是等一等為好。


    “公子請用茶。”


    耳邊傳來一聲細語,一隻凝霜雪的皓腕在自己的茶杯中斟滿了熱騰騰的茶水。


    左君轉頭看去,卻發現正是一身孝衣的方匙兒,提著茶水,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剛才聚精會神的聽單月講述路線,自己竟然沒有發覺!


    眼前的這個少女,褪去了之前一身補丁的農家裝扮,換上了孝服麻衣,更是楚楚可憐。


    左君的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疼了,這兩日裏發生的事情一團亂麻,先是發現了流沙國修士,後來自己一行人將楚國勳貴的府邸弄得雞飛狗跳,現在身後又有一個聽說是絕世的狠人在追殺,一來二去的,才一個下午的時間,左君就將方匙兒忘了個一幹二淨。


    “怎麽了?可是老人家的喪事辦得不好?有什麽不對的,跟我說便是!”


    方匙兒搖搖頭:“不是的,爺爺的身後事辦得很順利,劉家……也都是盡了心力的,什麽事情都不要奴婢做,隻管為爺爺守靈,公子放心。”


    “恩,這就好!”左君皺了皺眉,說:“不要‘奴婢,奴婢’的,在我麵前不要把自己當下人!”


    方匙兒突然低下了頭,抿了抿嘴唇,蹲身行禮,道:“是,妾身明白了!”


    “不對不對!”左君急忙否定,說:“沒想著要你侍奉,姑娘你不要這樣!”


    聽了這話,方匙兒臉色猛地一白,臉上的神情像是認命了一般,顫聲道:“既然公子不願奴家侍奉,那……就將匙兒賣了吧。”


    “就……就在城中的鳳來樓吧,哪裏匙兒能賣個好價錢,也能為公子湊些盤纏。”


    此話一出,左君猛地一滯,指著方匙兒:“你……你你,哎呀!”


    左君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坐在亭中,無奈的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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