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今年是犯了太歲了,出一趟門你們都是好好地,就是老子一身傷……”袁霸一臉晦氣的不停嘟囔。


    聽到藥十三的話,左君也就放下了心,既然沒有危及性命那就沒什麽大不了的,讓這個傻大膽吃些苦頭也不錯,省的以後橫衝直撞的到處惹事,也算是對他有好處。


    “這麽說,可以確定就是流沙國的修士?”左君問道。


    “恩!無定金針乃是流沙國的不傳之秘,就連製針所用的金沙也是產自流沙國內一處絕密所在,旁人是拿不到的!”藥十三陰沉的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問罪了!雖然固智已經跑掉,但是留在此處的無定金針,卻是鐵一般的事實,容不得抵賴。


    左君上前一步,緊緊的盯著劉弘基,看著此刻這位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的大帥,左君拱手道:“魯國公,劉大帥,我師兄此刻被你府中供奉傷成這個樣子,你就不打算說些什麽麽?”


    劉弘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神中一片灰敗之色,沒了之前酒宴開席之時的意氣風發。


    望著正在質問自己的左君,劉弘基緩緩開口:“左大人……可否為我留些顏麵?此處……好歹也是國公府啊……”


    看向劉弘基眼神所指的方向,又見他現在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頓時知道他想幹什麽了。被發現了府上有流沙國的人,除非你是當朝天子,否則就算是親王之身,也難逃叛國之罪,劉弘基怕是已經能夠想到自己日後的下場了。


    左君點點頭,說:“可以,大帥的麵子我們不管何時都是要給的,不過一會兒還希望劉帥給我等一個解釋,也是給地幽宗和楚國一個解釋!”


    劉弘基拱了拱手,算是謝過,轉頭對仍舊藏在大廳柱子後麵的賓客說道:“諸位,府中眼下有軍國大事相商,還望先行離去,今日算是劉府慢待了。”隨後揮了揮手,示意仆役進來帶著賓客離開。


    一時半刻,正廳之內就隻剩下了普濟和他兩個徒弟,左君五人,以及沉默不語的劉弘基。


    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左君站在正中冷冷的看著劉弘基,藥十三等人在一邊小聲的討論著袁霸的傷勢,而劉弘基此刻則是呆坐在主位上不說話,閉著雙眼像是在想著什麽。


    一旁的普濟像是受不了這樣的氛圍,剛才發生的一幕早已讓自己既驚駭,又不解,此時忙不迭的站出來,向左君詢問:“敢問左大人,您可知道我那徒弟……”


    “真人不必再問了,此事與你無關!”


    沒等普濟問出口,劉弘基便出言打斷。


    聽到劉弘基這話,左君眉毛一挑,說道:“既然與普濟真人無關,那想必是與大帥有莫大的關係嘍?”


    劉弘基慘然一笑:“你們既然早已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


    左君麵色一冷:“地幽宗想要的,是一個解釋!而這個解釋,需要你親口說出來!大帥,希望你能夠識時務!”


    “你們是怎麽看出來的?”劉弘基並沒有按照左君的意思往下說,而是反問道。


    “你不該讓我等見到固智,或許他能夠瞞得住普濟,但是總有人他是瞞不住的!”


    “嗬嗬嗬!”劉弘基的笑聲中帶著幾分嘲諷:“他說別人是莽夫,依老夫見,他才是真正的莽夫!”


    “當日你這幾位師兄來到時,我便要他出去避一避,誰知他說要見一見地幽宗的內門天驕,當時老夫心中就覺得不對勁,果不其然,他露出了馬腳……”劉弘基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在抒發心中的鬱悶,接著問道:“除了這個,還有麽?”


    “我幾位師兄之前提出想要為你患病的女兒診病,你卻屢屢推辭,這其中可有關聯?”


    “可有關聯?當然有關聯……當然有……”


    劉弘基說著說著竟然流下淚來,牙關緊咬,臉上浮現出思念和悲苦之色。


    左君冷眼看著這怪異的一幕,說:“劉弘基,固智乃是流沙國修士,這我們都已經知道,你知道什麽都說出來吧!不必再隱瞞了!”


    艱難的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劉弘基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氣,將案桌推到一邊,踉蹌著向前走了兩步,跌坐在台階上,頭無力的倚著欄杆,劉弘基緩緩開口:“他是四年前我外出換防時找上我的,那時候他就是現在樣子,四年過去了一點都沒變……”


    “他告訴我,他是仙人,受了皇室之命來勳貴府上常駐的,要我給他一個合理的身份,皇室在勳貴府中安插眼線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更不要說我這個手握十萬雄兵的魯國公了,因此我並沒有懷疑,過了一年,我讓他拜入了普濟真人門下,從此順理成章的留在了府中。”


    普濟瞪大了眼睛,顫聲道:“這麽說,固智他……”


    “閉嘴!”左君大袖一揮,強橫至極的靈力將普濟震得連連後退,麵色慘白,嘴角溢出鮮血。


    左君冷冷的看著劉弘基:“接著說!”此時藥十三等人也在仔細聽著劉弘基將要說的話。


    有些抱歉的看了一下普濟,劉弘基繼續說道:“原本一切都安然無恙,直到兩年前,我終於發現了不對,他並非是我楚國人,麵對我的質問,他很痛快的交代了,他是流沙國的探子,但是他告訴我,他對我並無惡意,隻要不幹涉他的事情,他就不會對我下手,反而會相助與我。”


    “所以你就將他留了下來,即便是在你發現他是流沙國修士之後?你這與通敵賣國有何異?!”左君冷笑一聲道。


    沒想到這句話倒是激怒了劉弘基,扯著嗓子嘶吼了一聲:“老夫絕不會賣國!”這一嗓子像是耗盡了他的氣力,又委頓了下來,有氣無力的說:“劉家世受大楚恩澤,這江山當年也是祖宗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我如何會通敵賣國,我怎敢通敵賣國!”


    “我劉家世代的忠良啊!……”劉弘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仿佛是說出了許久未曾說出的話,隨著這一句話,將胸中鬱氣一並吐盡了。


    “某家倒是頭一次見到如此禍害一方百姓的忠良。”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麵,袁霸就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破衣爛衫的站在一邊嘲諷劉弘基。


    劉弘基倒是不惱,同樣的一臉嘲諷,看著袁霸的樣子嗤笑一聲,道:“你當過官麽?”


    被劉弘基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蒙了,隻聽劉弘基繼續說道:“看你的樣子也是沒當過,說實話,當年你還是個土匪的時候,來老夫家裏搶錢,那時我見你就知道你不是尋常人,果不其然讓老夫料中了,今日事發了,想必我也活不成,就給你講個明白!”


    “都說求仙問道凶險,其實官場上的事情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不用我說你也明白。當年的劉家先祖乃是開國功臣,與太祖太宗皇帝都有情義在,劉家自然如日中天,更是許下了皇家永世不相棄的誓言……嗬嗬!不是我心底裏齷齪,你們也是修仙之人,這樣的誓言怕是連你們都不信吧?”


    扶著欄杆站起身來,劉弘基指著正廳上懸掛的一塊金牌,說:“立國之後,先祖辭官歸隱,太祖不允,反而在祭天大典之時,仿效先賢舊事,一道傷一杯酒,以酬我家先祖輔佐之情義,之後更是賜下這紫金丹書,保我劉家與國同休,到了第三代皇帝,更是賜爵魯國公,讓我劉家掌握這十萬玄甲軍!那時候,任誰都應該覺得劉家可以屹立不倒了吧?!”


    劉弘基搖了搖頭,歎道:“都說帝心難測,帝王之恩,豈是容易消受的?所謂天無二日,一國之君絕不會允許並肩王的存在,可劉家到底傳了這許多代,青州與其說是朝廷的,不如說是我劉家的!每一代劉家家主最明白不過,終有一日,帝心對劉家起了猜疑,那便是破家滅族的大禍!”


    此時不僅左君,藥十三等人,就連袁霸也靜下來仔細聽著劉弘基說。


    “青州距離皇城隻有四百裏,一旦朝廷想要重新掌控青州,玄甲軍必須握在手中!而劉家世代居於青州城,若是個枝繁葉茂,手眼通天的世家,劉家必然會被連根拔起,因為皇帝不會允許在青州有一個聲望極好,頃刻間便能嘯聚十萬之眾的世家存在。”


    “你說我魚肉百姓?我認!你說我欺壓良民?我也認!劉家在青州做下的惡事,我統統都認!!!”


    劉弘基走到袁霸麵前,脖子上暴起青筋,聲嘶力竭的說:“可劉家不這麽做又能怎樣?劉家為了自保,隻能讓香火不旺!隻能讓劉家嫡係世代單傳!!就是為了保全宗親,我爹親手將我未滿月的弟弟掐死!老夫當年五歲,就在書房外看的清清楚楚!!!這青州城中的劉姓人家,都是從劉家第三代先祖那裏分家分出去的啊,這麽多年,宗家一脈單傳,就是為了保他們平安!!出了這劉府,我堂堂玄甲軍大帥,世襲罔替的魯國公,竟然找不到一個五服之內的血親!哈哈哈!”


    說到這裏,劉弘基仰天大笑,聲音中透著淒涼,於笑聲中老淚縱橫。


    “你以為老夫願意縱容家丁在這城中作惡麽!我生於斯長於斯,於我而言,這滿城的百姓都是我的長輩,我的兄弟,我的子侄!!你以為老夫做下這些事的時候,心中不疼麽?!”


    “可要是不做呢?劉府中的皇家眼線就要發難了,當朝天子登基才幾年啊?一旦皇帝起疑心,莫說我劉府中沒有活人,玄甲軍中半數的將官都要人頭落地!就連青州城中也是血海滔天啊!!”


    “可即便是這樣,老夫也不會真的殘害自己治下的百姓,若是真的民怨到了沸反盈天的地步,你們在青州城中還會見到如此多的百姓麽?!早就逃離這處人間地獄了!一年劉府的親兵抄上幾戶人家,就能保全青州太平,這樣的交易,交給你你是做還是不做?”


    “無非是自汙而已,潑髒水麽……這個代價太輕了!”劉弘基目光炯炯的盯著袁霸。


    袁霸看著眼前的劉弘基,皺著眉頭仔細想著他剛才的一番話。


    劉弘基轉過身去,呆呆的看著頭頂的那塊皇帝所賜的紫金丹書,幽幽一歎道:“即便是如此,老夫也還是沒有狠下心腸,你們可以去問問,這些年來被劉府抄過家的破落戶,可曾見過有良善人家死在劉府手上?若是失蹤了,你們去問問可曾見過屍體?”


    “放心吧……人都在呢……”


    “我劉家……世代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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