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華已死,按理來說大仇得報自己心裏應該是歡呼雀躍的,可是當看到許華斷氣的一刹那,左君感到自己非但沒有半點興奮,心裏麵更是空蕩蕩的,仿佛被抽幹了一般,沒了主心骨。


    站在許華的屍身前,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邁向哪裏,能夠去向何方。那片密林就像是擇人而噬的猛獸,無盡的黑暗向自己撲來,壓得左君喘不過氣,就在左君想要大聲吼叫的時候,程樹將自己喚醒了。


    一睜眼,密林還是那片密林,許華也死的不能再死的躺在血水裏,可心裏依舊是空蕩的。報仇的執念一去,左君才察覺到自己心中的異樣,渾渾噩噩的吩咐了程樹兩句,便離開了原地四處遊蕩。


    左君如同幽魂一般在林間穿行,沒有方向,沒有目的,不知不覺中回到了宗門,又在昏昏呼呼中上了藏兵樓。


    當朝陽刺得眼睛發痛的時候,左君才有些清醒,發現自己站在小院的門口。看到院中的大師兄,心中一暖,就想在這裏待下去,就這麽一直待下去。因為他怕自己一離開院子,自己也許會被堵在心裏的東西弄得發瘋!


    “郭師兄啊,你看我修為不高,哪裏來的那麽多靈石法器,您就抬抬手,與我一件法器吧!”


    “不行!你要的是二品的法器,必須拿七件一品法器來換,要麽一百下品靈石!”


    “好我的郭師兄啊,放我一馬吧!這已經是我全部積蓄了!”


    “不行!”


    “要不這樣?我先給您三件一品的法器,再打個欠條,回去找我哥哥要上四件法器,最遲一兩日後,就來還給郭師兄如何?”


    “不行!”


    “唉!豁出去了!先給您四件一品法器,剩下三件打個欠條如何?我可是多給了您一件呢!藏兵樓賺了啊!”


    “恩……好吧!”


    小院中,約莫二八年華的女子,圍著憨驢兒嘰嘰喳喳的吵鬧不休,憨驢兒已經被她煩的砍不成柴了,一腦袋漿糊應承著眼前這古靈精怪的少女的要求。


    見憨驢兒鬆口,少女高興的合不攏嘴,直接從懷中拿出欠條,興奮道:“多謝郭師兄,郭師兄果然是個精明人!”說到這裏,少女笑的粲然,一雙美目彎成了月牙。


    左君皺了皺眉,站在小院門口喝道:“明月山的弟子如此不懂規矩麽!要換法器,等到午時在山下等候,你不知道麽!”


    少女的身子一下就僵在了原地,回頭看到是左君,臉色頓時苦了下來。


    倒是憨驢兒見到自己師弟開心,招手笑道:“哎呀!小君你回來啦?正好,一二品的法器都在你袋子裏,你去給她換了吧!”


    左君聽到師兄說話,走到近前,輕輕一拍腰間的儲物袋,飛出了三件法器,俱都是二品。一柄飛劍通體青鋼,劍身纖細,劍刃之上寒芒流轉;一襲羽衣霓裳,寶光四射,隱隱有陣法浮現,護體之效不凡;一隻鳳釵最是華麗,雖不知有什麽功用,但是最合女修心意。


    那少女見到漂浮在眼前的三件法器,眼前冒出了小星星,連忙說道:“多謝這位師兄!”說完伸手就要去拿那隻鳳釵。


    左君手一招,三件法器又落回到了儲物袋中,冷眼看著少女,道:“想要?七件一品法器,要麽一百靈石!”


    “哦!哦!”少女聞言連連點頭,掏出四件一品法器,又將手中的欠條交到左君手裏,隨後眼巴巴的看著左君。


    左君掃了一眼手中的欠條,指尖微一用力,那欠條就化作了飛灰。


    少女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得一愣,莫名其妙的看向左君。


    “藏兵樓概不賒賬!”左君看著地上四件法器,說道:“你還差三件!若是沒有那就改日再來!”


    少女有些羞惱,大聲說道:“剛才我和郭師兄都說好了的!可以先給我的,我哥哥給我了,我馬上就還回來!”


    左君沒有理會少女,將腳下的法器當做垃圾一樣踢到一旁,拿了個板凳,坐到憨驢兒旁邊。


    “你這人是哪裏冒出來的?郭師兄都已經答應我了!趕緊給我換了!”


    “藏兵樓大弟子都答應的事情,你算哪根蔥?!”


    見左君不理自己,少女頓時怒了,說的話有些難聽,將地上自己的四件法器愛惜的收了起來,又朝憨驢兒可憐兮兮的說道:“郭師兄,你給我評評理,又不是沒有法器,咱們剛才說的好好地麽……”


    左君被她吵得實在是心煩,轉過頭瞥了一眼,冷冷地說道:“今日我心情不好,莫惹惱了我!要走趁現在!”


    少女被左君眼神之中的凶光嚇住了,原本就已經有些淚光盈盈的,這一下眼淚瞬間流了下來。不過這少女也是倔強,硬是咬著嘴唇沒哭出聲來,轉身朝門外走去,香肩一抖一抖的,明顯是在抽泣。


    幾個眨眼的功夫,少女就消失在了門外,院內又剩下了左君憨驢兒二人。


    憨驢兒有些詫異的看了左君一眼,問道:“剛才那人……又是來誆我的?”


    左君有些無奈的看了看自己師兄,點點頭。


    憨驢兒有些黯然,嘟囔道:“你還是回來住吧,師兄師弟的一天到晚見不到麵算是個怎麽回事?整日裏就我一個人,也沒個說話的,今日好不容易來了一個,結果是個騙子……”


    聽著憨驢兒不停的埋怨,左君心中本就煩躁,現在更是一團亂麻,用腳撥弄著地上的柴火,歎了口氣。


    就算憨驢兒一根筋,也能察覺出自己師弟的異樣,停下了手裏的斧頭,問道:“怎麽了?可是有誰欺負你了?”


    看著師兄一臉擔憂的神色,左君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隻是心裏憋了口氣,原以為幾日能徹徹底底的鬆了,可事情結束了,那股氣還是憋著的。”


    憨驢兒有些摸不著頭腦,拍著左君肩膀,安慰道:“師傅說你比我聰明,所以師兄也猜不出你在想些什麽。不過我看你們這些聰明人就是想得太多,我想得少,也就不煩惱。”


    左君笑了笑,看著一地淩亂的柴火,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憨驢兒說話:“你說,仇已經報了,該死的都死了,我這心裏為什麽就這麽堵得慌?”


    也不知道憨驢兒在沒在聽,隻見他拿著一根柴火,老神在在道:“這兩天劈的就沒個像樣的,可劈開了又合不上,浪費了啊!”


    一言猶如春風撩起萬頃碧波。


    左君不再煩憂,神情中有些苦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劈開了,就再也合不上了。走了的,再也回不來了。”


    “原來都還是我自己在作怪!”


    是啊!趙天水死了能怎樣?許華死了又能怎樣?柳伯伯與周家滿門,卻是再也回不來了。就和這一地的柴火一樣,一斧子化成兩半,就算是能拚在一起,但那道裂痕,終究還是抹不去的。


    “你說你作什麽?”憨驢兒一頭霧水的問左君。


    左君笑了,笑裏帶著傷懷,拍著憨驢兒的手道:“師兄!你是個聰明人!”


    憨驢兒將手甩開,笑罵道:“走開!又來嘲弄我,我是不上當的!”


    攏了攏一地被自己弄亂的柴火,左君站起身來,對憨驢兒說道:“師兄,我下山了!”


    憨驢兒有些驚訝的抬起頭,問道:“今日怎麽這麽著急?這板凳沒坐熱呢,你就要走了?多陪師兄一會兒再走!”


    左君笑著搖了搖頭:“不了,今日事情許多,改日挑個好時候,我陪師兄聊個夠!”


    “唉……”


    走到院門口,看到自己師兄一臉委屈的樣子,左君笑道:“師兄,高興些!我去山下攔住那群騙子!忙的很呢!”


    “哦”憨驢兒劈著柴,低頭答應了一聲。


    “我以後回來勤些,多陪陪師兄!”


    憨驢兒點了點頭,擠出一個笑容。


    “那我明日上來,住兩天!”


    憨驢兒這回是真的笑了,笑的很開心!


    轉身邁出院門!


    逝者已矣,這山長水遠的人世,我終究要一個人走下去!


    來到山腳下,坐回茅屋前,一壺清茶,兩張竹椅。


    左君靜靜的等了許久,心結去了大半,剩下的靠時光抹平就是。


    程樹來了,風塵仆仆,神情中帶著幾分疲憊,走到左君身前躬身一禮:“公子,事情已經辦得妥當!”


    左君站起身來,扶著程樹坐到椅子上,沏了杯茶,道:“昨夜之事,真是辛苦程師兄了!可否與我說說經過?”


    程樹放下手中茶盅,恭敬的道:“昨夜應公子的話,程樹派出血魂山八十名負責站哨的弟子駐守在幾條出宗的要道旁,隻說了要截下私自出宗的弟子,沒有說明是誰!正巧是我帶著七名弟子遇到許華,後來的事情公子也是知曉。公子走後,我等將林中打掃幹淨,不留痕跡,許華的屍體也是我眼看著燒掉!昨夜的弟子都是平日裏我的心腹之人,他們不會泄露半點!還請公子放心!”


    “程師兄多慮了,沒有懷疑你的意思,隻是我一時好奇多嘴罷了!”


    左君飲了一口茶,又給程樹續上,說道:“程師兄以後在我麵前不必如此拘謹,你我現在怎麽說都能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日後有什麽難處,也盡管與我說,能幫的我決不推辭。”


    程樹搖了搖頭:“不敢,公子救我性命,能為公子分憂,程樹十分高興!”


    看他這個樣子,左君有些無奈,也不再勉強,拿出一個玉瓶遞給程樹,道:“程師兄,這裏是十枚清心丹,乃是丹峰首座親手煉製,他處難尋。你練血魂心經,抽取精魂氣血過急,日後練功難免被心魔所困,服下此丹,可免去你心神失守之憂!一顆功效能有個八九天,用完了再來我處取!”


    程樹接過丹藥大喜過望!這是困擾他許久的難題,怪就怪在當初自己練功操之過急,留下了隱疾,日後突破之時要難上加難,現在這一瓶丹藥真真是雪中送炭之物!


    未等程樹感激之詞出口,隻聽的桃木林外有人高聲叫道。


    “左師弟可在麽?清風山宋振欲求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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