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該說說市長大人的馬了,它緊緊跟著沙皇坐的福特轎車——俄國盡管有工廠,可造的轎車就是不如美國的好,有人說皇後帶的首飾就是用造轎車的錢買來的——那是一匹白馬,渾身上下都是肉——凡卡不知道“豐滿“這個詞,所以隻能用這個句子來形容——它身上的毛白的像雪,相凡卡家鄉的雪,鬃毛和尾毛大概是馬浮早上剛刷的吧,被風一吹,從那馬身上飄來陣陣熟悉的香味,哦,那是老板娘用的洗發水的味道——她經常說那洗發水是最好的最貴的,至少在城裏是這樣的,不知她聞見馬身上的味道會怎麽說——在馬那頓涅茨的草原一樣寬廣的肚皮上,從上到下都為著中國產的絲綢——這是他從一個進過圓明園的英國上尉那裏高價買來的——而這都是為的是它的馬顯得更高貴,更有身份,可是他大可不必,因為這城裏有多少人有馬呢?


    凡卡伺候的老板家恰好有一匹,它不如市長大人家的馬肥,也不如那馬香,更不如那馬高貴,可老板認為他的馬還是不錯的,就像他的人品一樣。那匹瘦骨嶙峋的馬,用它那像凡卡的爺爺拐杖一樣的腿把老板坐的車拉到了店門口。


    凡卡醒了,他醒的很及時,因為老板回來了。他透過窗子看到那馬的尾巴——尾巴是這馬最顯眼的位置,正所謂“馬瘦毛長”——被編成了一條美麗的花辮子,還夾著一條彩繩。這當然是對花辮子的形容,可是如果這花辮子是馬尾巴,而且是老板家馬的尾巴,那就大事不妙了。這就像鄰家小琳娜媽媽那小山似的身體穿上緊身衣,就是芭蕾舞演員穿的那種,那是什麽樣子就可想而知了。可門前這馬就是這樣,但以老板的審美觀來看——他經常把老板娘比作蒙娜麗莎——是非常好看的。那尾巴是老板為了在聖誕前夜去教堂做禮拜而特地占用他平常點錢的時間親手編的。因為他認為,雖然自己的店小了一點,雖然自己的馬差了一點,但為了麵子還是要盡力呀,就譬如說把馬尾巴編成花辮子,這樣就可以在老爺太太們麵前誇耀了——不過如果讓沒上過多少學的凡卡聽見老板以自己的馬的尾巴發表的演講(其實是在那些少有修養的人眼裏,那其實是一篇錯別字連篇但又可以得獎的大笑話),凡卡會認為那比談論豬屁股還惡心。


    老板蠕動著自己的身體——他平時不是這樣蠕動,而是扭動——走過來走進店裏。終於凡卡知道為什麽老板會這樣異常,當店門被推開時,一股烈性伏爾加的味道撲麵而來,老板搖搖晃晃差點倒在凡卡身上,可是看來臥室對他的吸引力更大些,一個身影就這樣撲通一聲倒了下去,到在床上。這時門又開了,是老板娘,一股龍舌蘭的味道撲麵而來,她也差點到在凡卡身上,可最後她還是倒在了床上。就這樣,一陣腳步聲後,店裏又恢複了寂靜。凡卡在一陣提心吊膽之後也又平靜下來,本該在這時忙著擦地的他現在這坐著不動,這若在平常可是找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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