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其他的動物都睡了,夏洛還在織他的網。她把網中央附近的一些圓線拉掉,隻留下一些支撐住整張網的放射狀線。在她工作時,她的八條腿起了很大的作用,她的牙也是。她喜歡織網,對這工作也很勝任。當她把多餘的線都拆除以後,她的網看起來就像一個圓環。


    一隻蜘蛛能吐出很多種絲線。她用一種幹的粗線作主線,用另一種黏的絲線作陷阱線——這些線是用來抓和粘昆蟲的。夏洛決定用她的幹絲線來織這新的預言。


    “如果我用黏線來織''很棒''這個單詞,”她想,“每個撞上去的蟲子都能破壞字的效果的。”


    “現在讓我想想,第一個字母應該是t。”


    夏洛爬到網左邊的高處,把她的絲囊擺到正確的位置,橫著拉了一條線,然後才開始下落。當她下落時,她的織網管開始運作起來,從中釋放出絲線。蕩到網底時,她收住了線。現在“t”這個字母的橫線織成了。可是夏洛覺得它看上去並不理想。她又爬上去,在那道橫線的右下方另外拉出了一條線,這樣她就織好兩道線了。“如果我把所有的字母都用雙線織,看起來效果一定更完美。”


    想著,她便往上爬回去,挪到左邊織出的第一道橫線下麵約一英寸的地方,拍拍絲囊,向右平行地又拉出一道絲線,織成了由雙線構成的字母“t”的上半部。接著她又同樣的開始去織那兩道豎線。她的八條腿不停地忙碌著,一會兒就把這個字母全織成了。


    “現在該織字母e了!”


    夏洛對她這工作的興趣越來越濃了,她一邊幹一邊自語起來,好像這樣能令她更興奮。如果那天夜裏你正靜坐在穀倉地窖裏,你就會聽到下麵的話:


    “現在開始織字母r!我們往上去!係住!下降!抽絲!停!係住!好的!你往上去!再來!係住!下降!抽絲。停,小姑娘!預備!係住!爬!係住!往右拽!拉線!現在往右往下轉個圈兒轉圈轉圈兒!現在往左邊來!係住!爬!再來!ok!小意思,把那些線連起來!現在,往下織r的一條腿兒!放線!停!係住!下降!再來!好姑娘!”


    夏洛就這樣一麵自語著,一麵做著她艱難的工作。這一切都弄完之後,她感到餓極了。她吃了一隻事先儲存的小蟲子,便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威伯醒來後,便來到了網跟前。他的肺盡情呼吸著早晨的空氣。網上的露珠,把陽光返照到網裏,使那張網看起來格外清晰。當魯維來送早餐時,一眼就看到了那頭漂亮的豬,和豬的頭頂上的那些織得整整齊齊的大寫字母,那些字母拚成了一個單詞“很棒”。這又是一個神跡。


    魯維衝出去喊祖克曼先生。祖克曼先生衝出去喊祖克曼太太。祖克曼太太跑向電話給阿拉貝爾家打電話,阿拉貝爾一家鑽進他們的卡車急忙趕了過來。


    每個人都站到豬圈裏盯著蜘蛛網,把那單詞反複讀了又讀。這時威伯也覺得自己很棒了,他驕傲地挺著胸脯站在那裏,快活的把鼻子不停地晃來晃去。


    “很棒!”祖克曼以帶著羨慕的驕傲說,“伊迪絲,你最好給《時代周刊》的記者打個電話,告訴他們這裏出了什麽事兒。他們會對這個感興趣的,沒準兒還會派個攝影記者來呢。我們整個州都沒有我們這麽棒的豬。”


    消息傳開了。當威伯是“好豬”時,那些曾從遠方來看的人,現在又回來看他是多麽的“很棒”了。


    那天下午,在祖克曼先生去給母牛擠奶並清理牛糞時,他還在想著他擁有了一頭多麽奇異的豬。


    “魯維!”他喊,“不要再把牛糞倒進豬圈了。我有了一頭很棒的豬。我想讓那頭豬保持清潔,每天用稻草給他鋪床。明白了嗎?”


    “是的,先生。”魯維說。


    “另外,祖克曼先生說,“我要你給威伯造一個板條箱,我決定把這頭豬帶到九月十六日的郡農業展覽會(county fair)1上去。把這箱子造大些,漆成綠色,上麵寫上金字兒!”


    “寫什麽字呢?”魯維問。


    “上麵應該寫‘祖克曼家的名豬’。”


    魯維拾起長柄叉去弄幹淨的稻草了。有了這樣一頭重要的豬,就意味著要有大量的額外工作,他能明白這一點。


    蘋果園下的小路盡頭,是祖克曼先生扔各種垃圾和廢物的地方,沒人願意到那裏去。那兒,在一叢小樺樹與野覆盆子的遮掩下,有一小塊開闊地,裏麵堆滿了多得驚人的垃圾:有舊瓶子,空罐頭盒,破鏈條,壞彈簧,廢電池,上月的雜誌,用舊的破碗刷,襤褸的工作服,生鏽的釘子,漏了的桶,被遺忘的塞子,還有各種別的無用的垃圾,甚至包括從一個破冰激淩機上掉下來的,不能用的曲柄。


    坦普爾曼熟悉這個垃圾堆,也喜歡這裏。這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對一個老鼠特別合適。那裏還通常有可口的,吃剩的罐頭。


    坦普爾曼此刻正在那裏搜尋。當他回到穀倉時,他的嘴裏咬著從一本皺巴巴的雜誌裏撕下來的一條廣告詞。


    “這個怎麽樣?”他把這廣告遞給夏洛問,“這上麵寫著‘脆生生’,‘脆生生’是你可以織到網裏的一個好詞兒。”


    “這是個糟糕的詞,”夏洛回答,“不能再糟了。我們不想讓祖克曼以為威伯是脆生生的,這樣他就會聯想起脆的、嚼起來嘎嘎帶響兒的醃肉和美味的火腿來的。這個詞絕對能給他這種印象。我們要宣揚的是威伯的貴族氣質,而不是他的滋味。請找個別的詞來吧,坦普爾曼!”


    老鼠有些不太高興了。但他還是又偷偷爬回垃圾堆,帶了一塊布回來。“這個如何?”他問,“這是一件破襯衣上的商標。”


    夏洛檢查著這標簽。上麵寫著“事先縮過水。”


    “抱歉,坦普爾曼,”她說,“‘事先縮過水’這個詞太離譜了。我們想要祖克曼覺得威伯很豐滿,而不是縮了水的。我不得不請你再試一次了。”


    “你以為我是誰,一個小搬運工嗎?”老鼠抱怨,“我可不想把我的時間浪費在去垃圾堆翻廣告詞上麵。”


    “就再去一次——求你了!”夏洛說。


    “我告訴你我這次給你帶什麽來,”坦普爾曼說,“我知道柴棚裏有一個肥皂包裝盒,那上麵也寫著廣告。我給你撕一小塊帶回來吧。”


    他順著懸在牆上的繩子爬進天花板上的一個小洞裏去了。當他再回來時,嘴裏咬著一片藍白相間的硬紙板。


    “這個!”他勝利地說,“怎麽樣?”


    夏洛讀著上麵的字:“帶著閃光的新行動2。”


    “那是什麽意思?”一生中從沒用過肥皂的夏洛問。


    “我怎麽知道?”坦普爾曼說,“你是在問我帶來的這些字是什麽意思嗎?我想你馬上要讓我替你找本字典來吧。”


    他們一起研究著這條肥皂廣告。“帶著閃光的新行動。”夏洛慢慢地重念著。“威伯!”她喊道。


    正在稻草堆裏睡覺的威伯跳了起來。


    “轉圈跑!”夏洛命令,“我想看你動起來的樣子是不是閃光。”


    威伯跑到了院子的盡頭。


    “現在跑回來,快點!”夏洛說。


    威伯飛奔過來。他的皮膚很光滑。他的尾巴很好看,上麵還打著一個漂亮的卷兒。


    “往天上跳!”夏洛喊道。


    威伯跳得盡可能的高。


    “伸直腿,耳朵挨到地麵!”夏洛道。


    威伯照做不誤。


    “在空中轉個半圈兒。”夏洛喊。


    威伯扭過身子,轉著圈子跳了起來。


    “ok,威伯,”夏洛說,“你可以回去睡覺了。ok,坦普爾曼,這條肥皂廣告還可以,我猜。我隻是不能確定威伯跑時是否閃著光,不過那卻很有意思。”


    “實際上,”威伯說,“我感覺我在閃光。”


    “是嗎?”夏洛說著,深情地看著他。“是的,你是一頭可愛的小豬,你也會閃光的。我在這件事兒上花的時間夠多了——我想還是到此為止吧。”


    亂蹦了半天的威伯也累了,便躺進幹淨的稻草堆,閉上了眼睛。這稻草好像有點兒癢——不像牛糞那麽令人舒服。軟軟的躺在牛糞堆裏的感覺才舒服呢。因此他把稻草拱到一邊,扒進了牛糞堆裏。威伯歎了一口氣。他在變得很棒後的第一天可真夠忙的。下午有數不清的人到他的院子裏參觀,所以他不得不一直裝模作樣地傻站在那裏,好使自己看起來顯得確實很棒。現在他累極了。芬已經來了,就在角落裏的那張小凳子上靜靜地坐著。


    “給我講一個故事吧,夏洛!”威伯睡前說,“給我講個故事!”


    雖然夏洛也很疲倦,可還是滿足了威伯的請求。


    “從前,”她開始講,“我有一個美麗的表妹,在一條特別小的小溪上空織了一張網。一天,一條跳出水的小魚蹦到了她的網裏。當然,我的表妹很吃驚。那條魚發瘋地在裏麵跳著。我表妹嚇得開始都不敢去抓它。但她鎮靜了一下,就勇敢地爬過來,往魚身上纏了大量的絲線,準備抓住它。”


    “她成功了嗎?”威伯問。


    “那是一場永遠-不-會-忘-記的戰鬥,”夏洛說,“那隻一條鰭被纏住的魚,尾巴擺動得那麽粗野,還在太陽下閃著銀光呢。那張網,也危險地隨著魚的重量往下陷。”


    “那條魚有多重?”威伯急切地問。


    “我不知道,”夏洛說,“我隻知道我的表妹在不停地閃躲、進攻著,雖然她的腦袋被那條拚命蹦的魚殘忍地揍了很多下,也還是在和魚做著殊死的搏鬥。她先往魚尾的左邊拋了一道絲,於是魚就往右蹦;接著她往魚尾左邊拋了一道絲,又往中間偏右的地方拋了一道,魚便往回跳。然後她溜到另一邊,往魚的右邊纏線,去捆右邊的那條鰭。等她的線纏到左邊的魚頭時,網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接著怎麽樣了?”威伯問。


    “沒什麽,”夏洛說,“魚失去了戰鬥力。我表妹把它緊緊捆得不能動了。”


    “完了呢?”威伯問。


    “完了就完了唄,”夏洛說,“我表妹讓魚在那裏呆了一會兒,等她恢複了精力後,就把它吃了。”


    “再給我講個別的故事!”威伯央求。


    夏洛就又給威伯講了她的另一個當飛艇駕駛員的表妹的故事。


    “什麽是飛艇駕駛員?”威伯問。


    “就是熱汽球駕駛員,”夏洛說,“我的表妹常把腳站在頭上,拋出很多遊絲,把它們纏成一個大汽球。然後她就把這汽球放向空中,自己也隨之乘著暖暖的風往上飄。”


    “那是真的嗎?”威伯說,“或者你是在胡編?”


    “那是真的,”夏洛回答,“我有好幾個本領高強的表妹呢。現在,威伯,你該去睡覺了。”


    “唱個歌兒吧!”威伯閉上眼,求著夏洛。


    伴隨著草叢和漸暗的穀倉裏傳出的蟋蟀的低吟,夏洛輕輕地唱了一支催眠曲。她是這麽唱的:


    睡吧,睡吧,我的愛,我唯一的寶貝,


    深深地,深深地,在糞堆和靜夜裏安睡;


    不知道恐懼也不知道孤單的滋味!


    此刻隻有那些青蛙和畫眉


    在樹林和燈心草間將世界讚美。


    安心地休息吧,我唯一的唯一的寶貝,


    深深地,深深地,在糞堆和靜夜裏安睡!


    威伯還沒有聽完就睡著了。當這支歌唱完,芬才站起身回了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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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1 郡農業展覽會(county fair):我在這裏籠統的翻譯為展覽會。根據我的朋友螳螂,亦歌,洪立等的說法,這一詞直譯就是“郡市集”或者“郡露天集會”,指縣、郡即農村的展覽會,在會上大家來比誰種的瓜大、誰家的豬肥。或者是指一種大圩(集),一般一年一次,集遊樂農貿於一體。


    注釋2 “帶著閃光的新行動”(with new radiant action):這個詞一看就感覺很明白,一翻譯我就覺得說不清楚,隻好四處請教朋友。朋友們的說法很多,但基本相似。如我的朋友筋鬥雲認為,可以翻譯成"新的亮麗表現",因為radiant這個詞在字典跟"bright"類似意義,smile和brightsmile差不多意思。本來就有指物體表麵與精神狀態兩意。所以一起或者譯為“新的亮麗表現”。而“bright”這個詞,接受了朋友們的指點後,我又想了半天,還是把它翻譯成“閃光”這個普通的詞,因為我想不出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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