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72 息兵會議</strong>


    衛獻公殺了寧喜,公子鮮逃到晉國的時候,衛國的大夫石惡還奉了寧喜的命令和各國的大夫正在宋國開息兵會議(公元前546年)。先頭各國諸侯開大會,像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莊王他們那時候,全都是諸侯親身去開會,因為那時候列國的鬥爭主要是諸侯的兼並戰爭。諸侯在兼並戰爭中要依靠他們的左右,隻好把新得到的土地分別賞賜給立了功的大夫。因此,真正得到兼並戰事的好處的倒是諸侯手下的大夫。他們從戰爭中得到了土地,又從榨取農民的勞動中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後來大夫的勢力越來越大,絕大多數的諸侯反倒做了掛名的國君,正像周天王做個掛名的天王不能管束諸侯一樣。在經濟進一步發展中,為了掠奪士地和農民的剩餘勞動,這些有勢力的大夫之間也進行著兼並戰爭。列國的鬥爭就這麽轉到大夫的兼並戰爭上麵去了。這回來開會的,都是各國的大夫,就是:晉國趙武、楚國屈建、宋國向戍、魯國叔孫豹、衛國石惡、蔡國公孫歸生、陳國孔奐、鄭國良霄這些人。從此以後,列國的鬥爭形勢主要是大夫和大夫之間的鬥爭了。這回的會議實際上是晉國和楚國分配勢力的會議。晉國和楚國可以說是南北兩個集十十團十十的頭兒,各有各的勢力範圍。魯、衛、鄭、曹、邾、莒、滕、薛等是在晉國的勢力範圍內的;蔡、陳、許、沈[沈,在河南省汝十陽十縣東]等是在楚國的勢力範圍內的。其餘像宋、齊、秦是大國,誰也不屬誰,算是獨立自主的諸侯國。這三個國家當中,宋國是會議的發起人,當然參加了大會。齊國和秦國都沒來。當時大家夥兒商議好了:所有原來受晉國保護的國家也得朝聘楚國,所有原來受楚國保護的國家也得朝聘晉國;各國十十交十十納歲貢要兩份,一份給晉國,一份給楚國。大夥兒訂立盟約,對天起誓:誰要破壞盟約,先出兵的,各國就一塊兒去打它。這麽著,向來給中原諸侯稱為“蠻族”的楚國,就正式由大夥兒承認是個霸主,正像晉國是霸主一樣。可是楚國屈建還不怎麽稱心,他對宋國向戍說:“兩個盟主哪兒成呐?誰是第一,誰是第二呐?請你跟晉國先說明白了:歃血的時候,可得讓楚國在先。”向戍隻好去見趙武。他見了趙武,說不出口來。由他手下的人傳話。趙武一聽,覺得挺為難。要是答應他呐,晉國的地位可就降低了,要是不答應呐,這個“息兵會”可就得變成“開仗會”了。再說楚國的態度挺強硬,好像非占先不可。趙武心裏頭雖然可以屈服,可是又怕給人家說話。晉國有個大夫想出了一個好理由來,對趙武說:“霸主要靠德行,不是全在乎武力。咱們隻要有德行,就是讓楚國占先,諸侯照樣佩服咱們;要是沒有德行,就是占了先,諸侯照樣不佩服。再說咱們這回會合各國大夫原本是為了息兵。能夠不打仗,大家夥兒都有好處。要是為了爭先後打起仗來,反倒失了息兵會議的意義了。我想隻要對大家有好處,就是退讓一點兒也好。”這一番話正碰在趙武的心坎上。因為當時晉國六家的大夫(趙氏、範氏、智氏、中行氏、韓氏、魏氏)內部的爭奪很劇烈,顧不到再到外麵去跟楚國相爭。這樣,趙武就答應了楚國的要求。


    衛國的石惡和各國的大夫訂了盟約,正要回去,聽說衛獻公把寧喜殺了。石惡是寧喜的一十十黨十十,不能再回去,隻好跟著趙武上晉國去了。


    鄭國的大失良霄回到了鄭國,簡直不把鄭簡公放在眼裏。不久就碰上國內別的公子為了爭權奪利互相殘殺,良霄也死在內亂之中。公元前543年(周靈王的兒子周景王2年),鄭簡公請子產[子產,也叫公孫僑]為大夫。子產是一位比較開明的政治家。在他執政以前,人們早就佩服他了。公元前563年(就是晉悼公滅偪十陽十那一年),鄭國有一批十奴十隸起來暴動,殺了幾個有勢力的大夫,要求那時候執掌鄭國政權的子孔燒毀丹書。子孔還想用暴力鎮壓,要把鬧事的人全殺了。子產攔住他,說:“萬萬使不得!您不如依了眾人把丹書燒了吧。”子孔說:“要是眾人反對就聽了他們,那不是由眾人執政嗎?國家還治得了嗎?”子產說:“眾怒難犯。在這個緊要關頭,您要是一死兒地獨斷獨行,實在太危險了。我說不如燒了丹書,安定人心要緊!”子孔害怕起來,就聽了子產的勸告,在倉門外把丹書燒了。一場暴動,就這麽平定下去,不少十奴十隸得到了釋放。人們都說這是子產十精十明能幹的地方。現在子產掌握著鄭國的大權。執政才三年,鄭國人唱著歌,說:“我有子弟,子產教育他們;我有田地,子產教導我們耕種。要是子產死了,誰還能接替他呐?”子產提倡文教,各地設立了鄉校。鄉校裏的人們有時候議論國家大事,批評朝廷。有人勸子產封閉這些鄉校。子產說:“人們能夠議論、批評,這不是很好嗎?他們喜歡的好事情,我們應當多做些;他們討厭的壞事情,我們應當改正。他們是我的老師,為什麽要阻止他們呐?”


    公元前542年,子產跟著鄭簡公上晉國去朝貢。晉平公不見他們,也沒派大臣去招待,就讓他們上諸侯的使館去住。這明明是不把鄭國放在眼裏。子產認為晉國太沒有道理了。他吩咐隨從人員拆毀使館的外牆,把車馬擱在裏麵。這也明明是反抗晉國的行動。範匄責備子產不該拆毀使館。子產對他說:“鄭是個小國,夾在大國當中,納稅、進貢都聽從大國的吩咐,不敢過著安靜的日子。這回我們準備了稅賦、財物,親自送到貴國來。你們沒有時間,我們不得相見,沒法十十交十十納這幾車東西,又不敢把這些東西暴露在外麵。諸侯使館的門又這麽小,外麵盜賊公行,不把外牆拆了,把貢物挪進來,怎麽能好好地保藏起來呐?請您吩咐我們該怎麽辦!”範匄回去一報告,趙武說:“沒說的,向他們賠不是吧。”晉平公這才很有禮貌地接待了鄭簡公和子產。


    中原諸侯和各國大夫對晉國本來已經不大尊重了。在息兵會議上,趙武害怕楚國,膽兒這麽小,隻求暫時太平,不願主持公道,各國大夫的膽子就更大起來了。比方說,齊國崔杼和慶封殺了齊莊公,當初還怕晉國去責問。哪兒知道他們一送禮物,就沒有事了。他們越發強橫起來,弄得齊景公一點實權也沒有。一切事情全由崔杼和慶封作主。誰知道崔杼和慶封雖然是同十十黨十十,可不是同心合意的。各人為了擴張自己的勢力,也是麵和心不和的。因此,給齊莊公的幾個手下人得了個報仇的機會,鬧得齊國天翻地覆,不得安寧。


    <strong>評:息兵會議在曆史上又叫做“弭兵之會”。春秋曆史中兩次著名的弭兵之會都是由宋國發起的(兩次皆由宋國發起大抵是由於像宋、鄭這樣的國家夾在兩個大國之間,兵禍尤其嚴重,渴望和平的願望也就自然更為強烈),第一次的發起人是華元,第二次是向戌(原文中作“向戍”,故事中從原文)。第一次的弭兵之會隻維持了三年的和平,之後便發生了鄢陵之戰,這在前麵已經提到過。第二次的弭兵之會倒是使晉楚保持了幾十年的和平,這裏麵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會議提出了讓依附於晉楚的國家對雙方盡同樣的義務(這跟後世不平等條約上的“機會均等”、“門戶開放”政策何其相像);二是晉楚兩國都麵臨著比爭霸更嚴峻的問題(晉國更嚴重一些,它麵臨的是公室的權利向世卿轉移的蛻變,所以它在會議上做出了較大的讓步;楚國的問題是它有了新生的強大的敵人——吳國)。</strong>


    <strong>再說一下鄭子產。總的來說,子產在那個曆史時期是一個比較開明的政治家。他丈量土地,令田地能夠各歸其主;他編訂刑法,鑄成“刑書”;他增加軍賦,充實軍隊的實力。他的政令,說得出就要做得到;他對於迷信,毫不遷就;他對於民眾的議論,毫不幹預。這些做法在當時都是不簡單的。所以,他執政一年後,民眾唱到:“取我衣冠而貯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執政三年後,民眾反過來唱到:“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鄭是夾在晉楚間的中等國家,外十十交十十上子產更是要費心,上麵的故事就是很有名的一例。子產將死時,對他的繼任者子大叔說:“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故寬難。”這是對為政寬猛的有名的論述。所以孔子對他推崇備至,他的觀點和做法對後世的影響(尤其是對執政者)很深。</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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