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在一邊叫喚著,我卻被付強命令,不準做任何動作,不準睜開眼睛。盡管大家對胡宗仁目前的情況都猜不到,卻都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從胡宗仁所在的方向傳來一陣“啪!啪!”的聲音,那聲音就是胡宗仁在用手上的香抽打什麽東西的聲音。接著傳來一陣跺腳和拍打手掌的聲音,因為伴隨著念咒,所以那跺腳和擊掌應當是付強在替胡宗仁打跑身上的女鬼。就這麽過了一會,才聽見胡宗仁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好像壓在身上的重擔驟然消失了一般。


    付強的聲音在說,好了,你們都可以抬頭睜眼了。我抬起頭來,看到胡宗仁背靠在牆壁上,屁股卻坐在地上,一隻手撐住地板,另一支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來回撫摸著。他半仰著頭,在他的麵前,也就是付韻妮的身後,站著那個被付強控製住的紅衣女鬼。由於角度的問題,我隻能看到那個女鬼的左側麵,頭發擋住了全部的臉,在我看來這個女鬼就好像是微微前弓著上身,雙手垂直平放在身體的兩側,想要盡可能的把自己的腦袋湊向胡宗仁,卻因為某種力量的關係,她隻有那種想要走上前去的動作,腳底下卻半分都沒移動。胡宗仁一邊喘氣,一邊看著那個女鬼,付韻妮轉過身去本來是想要看看胡宗仁到底怎麽了,卻發現自己背後直挺挺的站著那個最近天天困擾我們的女人,她嚇得朝著我的方向退了幾步,然後遠遠看著。彩姐更是誇張,她睜開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呀的一聲叫了出來,藏到了我身後。付強急忙對大家說道,不要害怕,這個女鬼哪也去不了,大家都退到我這邊來。


    於是司徒彎下身去扶起了胡宗仁,接著退到了房間的另一側。那個女鬼好像是鎖定了胡宗仁一樣,它的正麵隨著胡宗仁移動的方向原地旋轉著,喉嚨裏還發出那種類似“呃..呃..”的喉音。當胡宗仁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問他,有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對?他表情糾結的搖搖頭,卻沒有說話。這時候付強冷笑了一聲說,告訴過你們不要睜眼的哈,是你自己不聽。本來都要送走了,被你們這麽一鬧這下好了,隻能把你欠它的還了它才會走了。胡宗仁說道,我欠她什麽了?我不過就看了她幾眼嘛!付強說,你知道什麽叫做鬼見生吧?所謂的生,並不是在說它不認識你的意思,而是生人和死人的區別。本來我這場法是要這女鬼按照我退陰的路子回去自己原來的地方,但是我沒辦法就這麽直接讓它離開,得有個次序。例如從你們身下看你們就是其中的一道。之所以讓你們全部低著頭閉上眼,是要讓它再看一眼這次出現後與之結下怨緣的人,然後看一眼就算了,離開就忘記了。讓你們閉著眼睛就是為了避免你們四目相對,這樣你會深刻的記住它的樣子,那麽它就沒辦法完全走了,因為它的一部分能量已經變成了你腦子裏的那個影子了。胡宗仁反駁道說,大家都是道家人,你可不能這樣糊弄我們。司徒拉了拉他說,別插嘴,讓付師傅把話說完。付強笑了笑說,中國道法,博大精深,別的不說,但是茅山嶗山二家,秘不外傳,我們大家雖然各自有各自的宗門,但所學終究不同。後人們總歸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避免了一些走彎路的地方,所謂的學道,憑咱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豈是天下道家的萬一?


    付強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種驕傲的感覺,似乎是因為自己是道家而感到自豪,或者說他是在因為自己懂得一些胡宗仁和司徒都不懂的道法而得意。不過他說話的那種氣度,讓我感到我竟然成了這群人當中最無用的人,雖然手法上和道家略同,但說道對“道”的理解,我卻及不上他們任何一人。


    付強說,那個女鬼從下至上的看著你們諸位的臉,而你們若是都閉著眼睛,於它來講,它是在記住和自己結怨緣的人,但是對你們來說,卻是在選擇把這個女鬼給忘記。這麽多次以來你們都見過它,但是唯有這個時候它是肯把自己的真容袒露在你們的眼前,你看了她,就等於是記住了她,除非今天的樣子被你們徹底忘記,否則它就有一部分永遠在裏心裏。付強舉了個簡單的例子給我們,說為什麽我們曆年來,所遇到的大大小小個性各異的鬼魂,卻沒有一個超過了兩百年?即便是有時間非常久遠的留了下來,那也是些非常微弱的鬼魂,根本就不會影響誰更加沒辦法害人。自從拍照的技術被發明以後,很多人多逝者的思念有了具體的方式,雖然並非絕對的,但是因此我們遇上的鬼就相對多了起來。以前古時候的道士先生,一生清貧,哪像我們這樣活的滋潤啊。付強說完,看了我和司徒一眼。仿佛是在說我們發了死人財一樣。付強接著對胡宗仁說,它瞪著你也就罷了,你為什麽要跟它對望呢?而它看見你在看它,它會很不高興的。胡宗仁大聲說道,它幹嘛要不高興啊,莫非它現在的樣子還比我好看嗎?付強說,這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因為你從上至下的看著她,這會讓她覺得你是在壓製它,震懾它,這類紅衣服的鬼是最容易暴怒的,而且本身就是為了複仇而來,你惹它對你有什麽好處。說完付強又對我說,你中途也偷偷睜眼了是不是?我驚訝的說,你是怎麽知道的?付強哼了一聲說,這還能有不知道的嗎?本來這場送神的法事,我是不能夠看見這個女鬼的,因為它之前隻見過你們幾個人。誰知道我先看見胡宗仁腳底下冒了一個出來,我就知道這小子肯定睜眼了,然後他一叫喚你腳底下也出現了一個,這說明你聽他喊了自己也睜眼了。所以我才讓你們趕緊給我把眼睛閉上,一閉上你腳下那個就不見了,胡宗仁那個卻變本加厲的站起來逼近他,這說明這小子在我讓閉眼後,非但沒有閉眼,反而甚至在跟那個女鬼對視。付強說道這裏,衝著胡宗仁喊道,你說說,是不是這樣的?


    胡宗仁撓撓頭,沒有說話。這表示付強說得一點都沒錯。付強接著說,你們在這行也不是新人了,鬼見生的道理都不懂,今天也就是因為我還在這,這個女鬼本來是因為我的召喚而重新出現的,要是我不在這兒,你們起碼都得死掉一個老。


    我趕緊問胡宗仁,剛剛那女鬼逼近他以後都發生什麽事了,胡宗仁說,本來他睜眼後看到那個女鬼看他的表情跟我差不多逐漸猙獰,他就慘叫了一聲,付強讓他閉眼的時候他卻猶猶豫豫的,一會閉一會睜的,要知道其實鬼這東西其實很多地方和動物一樣,以狗來為例,一些街上衝人亂吼亂叫的狗,其實基本上都是外強中幹不咬人的,遇到這樣的狗的時候,你要是在它麵前展露出一點你有些畏懼膽怯的話,它就會變本加厲的對你凶,你弱了,對方就強了,要麽你就比它更凶,要麽就趕緊跑。狗和鬼都一樣,它們會“欺窮”。如果當時我叫你閉眼的時候你馬上閉了,也就沒這回事了,你打又打不過,瞪也瞪不過,真不明白你逞什麽強。


    胡宗仁被我這麽一頓訓,想必一定很不爽。他接著說,後來他就隻感覺到自己被一個很有力氣的家夥給順勢從下到上的撲倒了,後腦勺著地,眼睛都一度撞得黑漆漆的,他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抵住了自己的喉嚨,睜開眼漸漸看清的時候,發現那女鬼與他的方向一致,平躺著。不過區別在於胡宗仁是背著地躺在地上,而那女鬼卻是躺在胡宗仁的胸膛上,女鬼的頭頂正好在胡宗仁的下巴,然後女鬼仰頭,頂住了胡宗仁的咽喉。胡宗仁說他當時掙紮了,卻明明看見鬼在跟前,伸手過去卻碰不到,眼看不行的時候就開始呼救,付強才停下手裏的陣法跑去退鬼救他。說道這裏的時候,付強說,這下到好,今天等於是白忙活了。


    胡宗仁問付強,為什麽啊,不能繼續施法嗎?付強搖搖頭說,本來還好好的,退鬼這事本來對他來說不算難,隻不過出了這麽個岔子,起初的施法都是戛然停下來的,而且咱們現在等於是把這女鬼再一次給激怒了,前段日子她一直跟著你們,卻一直沒有對你們直接施害,那是因為我還在猶豫到底是要幫著魏成剛來對付你們,還是要堅持自己的想法,甚至略微給魏成剛製造點麻煩。你們應該感到慶幸我最終還是沒站到他的那一頭,否則你們有幾條命來玩?


    雖然付強說的話很囂張,囂張到我很想要揍他。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個事實。


    付強說,不過現在可不行了,請神的是我,送神的也是我,送到一半的時候就出了這檔子事,她現在我也沒辦法去控製了,要麽就滅了她,要麽就躲著她。就跟你剛剛說的狗的那個例子一樣。


    我眼睛望向胡宗仁,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此刻他已經死了。但是我們終究不能隨隨便便就打滅一個鬼魂。起碼在它正式傷害到我們之前我們是不能的。於是我對付強說,先前苦竹給過我們符,我們身上也都各自有些被一些前輩加上的法印,這麽長時間來,還是被這個女人苦苦纏著,你現在讓我們躲,怎麽躲。


    房間裏沉靜下來,隻剩下那個女鬼發出的“呃..呃..”的喉音。付強猶豫了一下說,這樣吧,我親授幾道符給你們,司徒老前輩就不必了,想必雖然你不能救這幾個年輕人,那女鬼也奈何不了你,司徒點點頭,付強也的確是實話實說而已。要是司徒能救我們,也不用大家苦苦掙紮這麽長時間了。


    說罷付強就把我們聚攏在床邊,讓那個女鬼自己在那鬼叫著。他從一個泛黃的帆布包裏取出黃符紙和黑墨水,然後用毛筆畫起來。我問付強,必須用毛筆畫嗎?他告訴我隻要你能畫出形狀,隨便你用什麽畫都成。我又問付強,彩姐不是行裏人,她也能畫?付強說,依樣畫葫蘆就是了,隻不過那些咒文要稍微記一下。我再問他,必須是黃符紙對不對?付強斬釘截鐵的點頭:


    必須是黃符紙!


    付強先是畫了兩張不同的,讓我們大家臨摹著畫,司徒和胡宗仁都學過畫符,這對他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我和付韻妮雖然不是道家人,但是符咒也是常常接觸,也難不倒我們,彩姐卻畫得很慢,但是付強難得耐心的說,不要著急,慢慢畫,這兩道符,隻能自己親手畫才有效,否則我也就幫你畫了。


    畫完以後,付強拿起其中一張對我們說,這張是用來避鬼的,咒文上要請的是九鳳君,九鳳君在天庭裏司職除汙、祛穢,對於我們來說,常常把鬼叫做“髒東西”並不是沒有理由的,請出這道符,九鳳君保佑。但是這道符並不能保證你跟鬼就百分之百的隔絕,它就好像是軍人身上的迷彩衣,讓那些奔著你而來的鬼難以找到和發現你。除非是那些天生陰氣很重,且體虛多病的畫,一般這道符已經夠用了。試想這世界上除了你們幾個瘋子以外,還有誰會被鬼死盯著呢。


    付強接著說另一道符,他說這個就比較粗魯簡單了,其實就是茅山的招雷咒,雖然我們大家都知道,鬼怪害怕雷擊電擊,但是我們凡人是不可能懂得招雷術的,更不可能隨時帶個幾百萬伏的電擊棒在身上,看哪個鬼不順眼上去就是一陣亂劈。這道符你們要牢牢捏在右手的中指和拇指之間,如果真的被鬼找到,就捏這個指決打它。付強擔心彩姐沒聽明白,就示範給她看。付強的右手拇指和中指相扣,其他幾個手指都伸直。那是一個非常娘的手勢。付強告訴彩姐,打鬼的時候,應當用“劈”的姿勢,因為雷劈雷劈的嘛,著力點是小指頭外側的手掌邊緣。他說得這麽明白,彩姐也算是聽懂了。


    接著付強說,九鳳君的符是在左手的,沒有具體的使用方法,但是有鬼怪近身的時候,你們會感覺得到。但並不是那種遊魂野鬼你就能感應,而是衝著你而來的鬼才行。就好像這個紅衣女鬼一樣。付強說,現在你們把自己畫好的符放在地上,在左手中指紮一個小孔,把血擠出豆子那麽大點,然後左手點在九鳳君符咒的正上方符文的頭頂。右手的招雷咒也是一樣的開咒方法,這是把這兩道符跟你們的血脈相連,認主人,無需香無需燭,除非你自己解咒,那麽它就會一直跟著你。付強強調說,右手的招雷符相對比較特殊,因為它是帶有攻擊性的,所以它絕對不能亂用,非到萬不得已,不要隨便對著空氣亂劈,惹到小的到也算了,遇到些好事的,見你這麽不分青紅皂白的亂來,那你們就真的玩大發了。


    付強說,左手中指上的小針孔,因為傷口小於是很快就會沒感覺,但是如果有鬼怪近身,它就會隱隱作痛,這個時候你就要當心了,因為這不但表示著你身邊有鬼,還表示這鬼就是奔著你來的。


    見我們都聽懂了,付強點點頭,讓我們破指滴血。在符咒上點上了血,付強說,九鳳君這個沒有咒文,燒掉符咒化水喝下即可生效。招雷咒稍微麻煩一點,在準備打鬼之前,需要先念一小段,然後捏指決開打,等到手指鬆開,咒就停了下來,再用的時候再念。於是付強把那段咒文寫了下來:


    “雷符在手將聽令,退鬼!回身!降煞!近我三尺急雷落,亡魂繞行!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付強說,要記得,念完才能打,隻能打鬼不能打人。


    彩姐指著那符咒上畫了圓圈的地方問司徒,這些為什麽要畫圈啊,司徒說,符咒上敕令下麵延長出去的兩條線,一個叫天柱,一個叫地柱,那些小圓圈表示風火輪,而道符咒文中往往有急急如律令這樣的喊法,所謂急急,就是刻不容緩不可更改的意思。符咒上的這些東西,表示“通天達地,十萬火急”。


    隨後我們各自把符咒燒掉飲水,我是指兩張符咒分開燒分開化水。接著胡宗仁走到那個衝著他呲牙咧嘴的女鬼身邊,抬起右手念了付強教過的咒文,然後捏起指決,一個巴掌打在了那個女鬼的臉上,我們隻看見一種類似電光的感覺,並不十分明顯,眨眼即過,那女鬼就好像爆炸後的鞭炮一樣變成一團看似煙霧卻不是煙霧的東西,然後散去,房間裏回蕩著一種那個女鬼發出的好像是痛苦的慘叫、也帶著陰險的笑意般的聲音,略微有點回聲,然後越來越小,直到聽不見。


    胡宗仁罵咧咧的說,媽的,剛喝了符水左手中指就陣痛,果然是衝著我來的,正好給我試試雷符。他轉頭問付強,現在那女鬼是不是被打滅了?付強說,你想得美啊,隻是讓它疼了逃跑了而已。於是胡宗仁笑嘻嘻的對我說,你看,還是知道疼啊,哈哈。剛剛把我弄得這麽難受,還因此把事情越高越複雜,不過現在倒也好,起碼下次它要出現的時候我們能夠知道,也能照準機會給它一頓好打了。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下來問付強,要是它發火了,跟我對打怎麽辦,我不能打來打去就隻這麽一招吧?付強說,這個招雷符,主要是你們用來防身的,不是要你們去惹它的,你隻需要做到當它出現的時候,你即便是全身無法動彈,也要想辦法救出你的右手來,打它一下它就會逃走,多少也是在給自己爭取一些時間。胡宗仁於是笑嘻嘻的說,這玩意好用倒是好用,就是太麻煩了,回回都得先念那麽一段,不過這樣也好,否則那些普通人拿在手裏為非作歹,雖然傷害不了人,但是欺負那些可憐的小鬼魂就不好了。胡宗仁說,咱們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不管怎麽說,都算是學了個管用的新招。


    付強冷笑一聲說,歡喜什麽,日子還長著呢。能活到1月15號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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