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我,你在忙嗎?”.tianyashuku


    他在電話那頭,我接起電話他就說了這麽第一句話。


    他綽號叫“胖娃”,我一直稱呼他為“胖哥”,以表我對他的尊敬。身高180,體重99.8公斤,滿麵紅光,夜店之王。以為我之後開酒吧就是他的建議。初次見他的時候是在2002年,在一次朋友聚會上,那根脖子上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在夜光下耀眼奪目,雖然很胖但戰鬥力極強,曾赤手空拳在菜園壩與5名扒手搏鬥且完勝,胖哥勇鬥毛賊的故事在菜園壩一代廣為流傳。


    他是大渡口人士,說話操農村口音,我之所以看到他的來電便感到一陣害怕,是因為此人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高級酒神,每次打電話給我必然是要喝酒,而且必然是我醉得不省人事。他曾在山城啤酒節的時候獨自一人短短時間就灌下一桶啤酒且不上廁所,也曾在楊家坪沃爾瑪門前酒後怒踢一個正在毆打老婆的中年脫皮癡呆男,還有一次把我灌醉後,直接把我遺棄在了巴國城對麵的草坪上便揚長而去,導致我醒來後錢包身份證手機等物統統不見蹤影,損失慘重不說,人還接連暈乎嘔吐了好幾天。


    我原本是好酒之人,但是在他跟前,簡直是五體投地,甘拜下風。


    所以每次我一看到他打來電話,心裏就壓力極大,驚起一身雞皮疙瘩,慘痛的往事曆曆在目,卻又無法不接電話,因為如果你不接他會一直打到你接為止。


    我故作鎮定和開心的跟他說,“怎麽了胖哥,你又想喝酒了啊?我最近沒空哦。。。”我話還沒說完他就打斷了我的話,他說我不是找你喝酒,我需要你幫忙,我們家附近有鬼的傳聞出來了,你得來看下是不是真的!


    這是我第一次接到胖哥電話而不是約我喝酒,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告訴他,現在已經很晚了啊,什麽事這麽著急?他說就是要晚上才好,人少,你調查起來才方便。


    之前處理梁科長學校的事情我已經有些疲憊了,但是胖哥親自打電話來找我幫忙,雖然我知道他分文不給,但我想我還是得去一趟算了,如果真是鬧鬼,我能夠幫得上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掛上電話,還是打算先洗個澡才出門。


    胖哥不是本地人,後來娶了個重慶本地的老婆,才在重慶紮了根。為了能就近照顧他老婆的父母,他甚至在他老婆父母家的附近買了套二手房,這等孝心還是非常可敬的。他家住在大渡口區茄子溪附近,我洗完澡,就立刻打車趕去了那裏。


    對於胖哥家,我是深有感情的,不僅僅是因為在那裏曾經醉倒了無數次,而是因為他家附近有令我難忘的美食。在他家附近不遠的地方,每到晚上就有一對夫妻推著燒烤車出來擺攤,女的負責在烤架上刷油烤,男的則專門負責打佐料,由於女的是短發,看上去五十多歲,又戴了一副黑框角質眼鏡,於是各路吃客都稱呼這家路邊攤為“眼鏡燒烤”。魚皮、雞腿雞翅、苕皮、豬皮,絕對是經典中的經典,美味中的美味,炎炎夏日配上冰鎮啤酒,與朋友坐在馬路邊的小桌子上,卷起褲腳,大吃特吃,非常愜意。


    我算是個沒什麽品味的人,基本上我認為美食應該藏身於市井巷陌之中,而非變成一種藝術品,標上高價陳列在高檔餐館的餐桌上。而民以食為天,賜人以食物,怎麽說都是件積德的事情。


    所以每次我到他們那邊,都會有意無意的玩到晚上,為的隻是那一口美味的眼鏡燒烤。


    於是這次也不例外,我在路上給胖哥打了電話,他說他去眼鏡燒烤點好吃的等我,等我到了那裏我們在細談。於是一股唾液從舌腺溢出,我情不自禁的催促出租車司機稍微開快點。


    到了眼鏡燒烤,胖哥早已坐在那裏。當天的他穿著十分拉風啊,穿了一身老年人打太極拳的那種黃飛鴻服裝,配上他的體型和發型,遠遠看上去很像是洪金寶老師。那根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依舊閃耀,暴發戶,是這樣的,我完全理解。


    坐下後先開了一瓶啤酒,不過我開宗明義的先告訴了他,既然要查事情,就喝個兩三瓶就可以了,要喝酒以後再喝。


    於是吃吃喝喝之間,他告訴了我這次的事情。


    這次的事情發生在距離眼鏡燒烤不遠的一個老廠區,在國家發展的過程當中,這樣的老廠大部分都從興盛走向了落寞,特別是在國有經濟市場化以後,這些廠子更是隻能靠著一些周邊產業來生存。廠裏的職工幾乎都是住在單位早年修建的筒子樓裏,雖然住宿條件並不算是很好,但是左鄰右舍間的關係卻都普遍非常融洽。老廠區的中間是一個籃球場,籃球場的旁邊有一處類似小花園的休閑場所,人們下班放學以後也都常常圍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閑聊。在這片空地的邊上,是一棟不算太高的長條形的樓,那是早前的職工電影院,目前以及廢棄封閉,而這次鬧鬼的事情,據說就是發生在這個電影院裏。


    胖哥說,他最近在那附近投資了一家餐館,有天在跟客人聊天的時候,別人說起了這麽一件事。就是有幾個廠裏職工的孩子,大約也就四五歲,在附近玩捉迷藏,其中一個個子小的,就從鐵鏈鎖好的電影院的門的門縫裏擠了進去。以為在那裏麵就不會被找到了。但是找了很久以後,都沒能夠找到這個孩子,他自己也沒有出來。一直到天漸漸開始黑了,孩子的家長著急的到處尋找,才在路過電影院門口的時候聽到了一陣小孩的哭喊聲,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作為父母來說,辨認自己孩子的哭聲還是比較容易的。於是循著聲音找去,發現孩子是擠著門縫到了電影院裏麵,在一個角落裏哇哇大哭,家長一著急,趕緊回家拿來虎頭鉗,夾斷了門口的鐵鏈找進去,好在孩子安然無恙毫發未損,於是家裏人一邊訓斥孩子不該亂跑,一邊把孩子帶回了家。


    可是事後沒幾天,家長們發現孩子經常趴在自家陽台上,望著對麵的電影院,然後莫名其妙的自己笑出聲來,有時候看著看著也出現一些驚恐的表情,然後被嚇得大哭。家長才開始覺得孩子可能是不對勁了,於是在街坊鄰居間打聽孩子這樣的情況到底是怎麽回事,希望那些歲數大點的街坊能夠給他們點意見,至少弄明白孩子到底是怎麽了。卻沒人知道。


    作為這樣一個老廠區,人們閑聊的話題自然離不開身邊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在一天夜裏的照常閑聊的時候說到了這個事,於是就說了句:“你們說娃兒是不是遭闖到鬼了哦?”也就是這麽一句,一個“電影院有鬼”的傳言就出來了。


    我問胖哥,既然是傳言,那你還叫我來幹什麽,時間久了這些人自然也就淡忘了,孩子也會慢慢好起來的。胖哥說,如果真的是傳言到也罷了,關鍵就是真有其事。胖哥告訴我,在他得知這件事情後,曾經在半夜裏到那個電影院門口去晃悠過,那個電影院的大門由於之前的鐵鏈被夾斷了,廠裏還沒來得及掛上新的,於是胖哥打算進去看看。我說他膽子也當真是大,廢棄的電影院,光是想象我都覺得可怕,他居然敢半夜一個人潛到那裏去打探虛實,或許他跟人打架算是一號猛男,但是如果真的有鬼,恐怕他還是應付不下來的。


    他接著告訴我,當他看到那個們的鐵鏈並沒有拴住,於是就想進門去瞧瞧,誰知道他剛一推開門,就聽到一聲“嗚~~~~”,胖哥告訴我,他非常肯定那是個女人的聲音。說到此處,胖哥異常激動,身上的肥肉蕩漾著。他接著說,聽到那個聲音後,他先是吃了一驚,然後那個門就自己重重的關了過來,把他關在了門外,他再想進去,卻怎麽也推不開那扇沒有鎖的門。


    由於關門的聲音比較大,在寧靜的深夜裏,就顯得特別響亮。引起了周圍街坊的注意,於是大家高喊著抓小偷,胖哥知道沒人會相信他是來找鬼的,於是拔腿就跑,話說他還是算跑得很快的,身體雖然笨重,但步履始終輕盈,我真懷疑他是否在青城山上學過輕功。可是由於他的體型在那一帶實在太具有標識性,還是有人認出了是他,第二天他在自己的餐廳裏被幾個前來調查的民警帶走,說他涉嫌盜竊,在他百般解釋以後,民警們也找不到任何他的動機和證據,也就放了出來。


    出來以後胖哥覺得自己很是冤枉,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個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好為自己洗清冤屈。


    我非常痛苦地忍住笑,首先我覺得他的理由非常狗血,為了這麽一件事情,竟然勞師動眾。其次我也暗暗佩服他的俠義心腸,或者說是無腦的好心。於是我決定了要幫忙,分文不收。我說分文不收是有理由的,因為我知道在他手裏肯定是沒什麽錢好賺,還不如賣個人情,幫一把算了。


    吃完以後差不多是夜裏9點了,我們付錢以後就向那個廠區走去。


    我是第一次到這個廠區,這個廠子橫跨馬路兩邊,一邊是辦公生產的地方,另一邊就職工住宅。胖哥說這個廠子聽說從前效益可好了,職工區宿舍都修到了靠近河邊的鐵路旁。我有點糊塗,我問他什麽鐵路,他說這裏有鐵路經過,都是些短途車和貨車,鐵路的另一側就是長江邊,江對麵就是魚洞。


    我對地理位置向來是沒什麽鑽研精神的,他這麽說得我糊裏糊塗的,我也就含含糊糊的聽了。走到那個廠子的職工住宅區以後,我仔細看了看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廠區。


    和胖哥跟我描述的差不多,籃球場,小花園,筒子樓。也許是因為我是生麵孔的關係,我和胖哥一走進那個區域就被周圍聊天的人群投射過來異樣的眼神,當然這也不能排除是胖哥曾經被當作是賊,而在他們之中留下了令人難忘的印象。於是突然之間我察覺到其實站在胖哥身邊除了有點丟臉以外,或許也會被當成是賊。


    胖哥指我,那個就是事發的電影院。我仔細看了看這個電影院,雖然天色已晚,但是印著路燈的燈光我還是能夠看得清除的,看上去像是70年代的建築,從地麵到房頂有相當大的一片區域覆蓋上了爬山虎,這就讓這個建築和其他建築物相對比之下,特別有鬼屋的感覺。


    我們通常在電視裏看到的鬼屋,要麽就是殘破不堪,要麽就是從外表上一眼就能判斷出這裏有鬼,甚至有些導演害怕觀眾誤以為這裏沒鬼,就不斷的用一些音效來渲染烘托,製造一種認為的壓抑。所以我敢打賭,很多拍鬼片的導演,盡管他相信有鬼,他也一定沒有見過鬼。


    而事實上,鬼屋和平常的屋子並沒有什麽區別,隻不過平常的屋子裏住的是人,而鬼屋住的是鬼罷了。


    電影院大門處的鐵鏈已經換了一副新的,我遠遠就看到了。這是一扇對開的大木門,從鐵鏈垂下的角度我基本上能夠判斷,這扇門能打開的最大縫隙也不過就十來厘米。這麽點的縫隙,一個瘦小的孩子擠一擠勉強還是能夠通過的。於是我突然想起了胖哥告訴我的那個孩子。


    我說你認識那個孩子的家人嗎?他說不認識。於是我打算跟周圍的人打聽打聽。


    我湊到那群聊天的人中間,默默的一直聽著他們說話,直到一個大嬸看我站在那裏久久不出聲,終於忍耐不住問了我一句,小夥子,你怕不是勒點的人哦?我說是的,我是過來看看這個電影院的。


    很輕鬆,就把話題帶到了這個電影院上麵,於是這下就打開了大家的話匣子,根本不用我來多問什麽,那些人就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這個電影院來,說什麽以前總是放些老掉牙的電影,如地道戰地雷戰各種戰之類的,還說以前廠裏舉辦什麽表演,也總是在這裏,不過後來電影院的經費實在比較高,廠子實力弱下來以後,就決定放棄了。聊著聊著,終於有人提到了一句,前陣子這個電影院有個孩子被嚇哭了呢!


    我聽到這,於是趕緊接過話來,我說怎麽回事呢?這裏麵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嗎?這群街坊平時都是相處慣了的,彼此家裏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都能夠相互知道得清清楚楚,於是他們看到我對這個話題突然有了濃烈的興趣,於是有種驕傲感,那種感覺仿佛是在對其他人說:“你們看,你們聊的人家都沒興趣,隻有我聊的人家才好奇。”於是那人開始滔滔不絕的跟我講起了那個孩子的事情。


    除了先前胖哥給我講到的那部分以外,我還從這個街坊的口中得知,這個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當聽到體弱多病這四個字的時候,我就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這樣體質的人是比較容易見鬼的,況且他是個不到5歲的孩子,命道中人的部分還沒有完全形成,於是說這樣的孩子見到鬼,其實是一點也不稀奇的。


    那個街坊繼續說,這個孩子自從那次在電影院裏麵被嚇哭了以後,他的家長就向這群街坊打聽過,後來有人說是撞了邪,於是常常都請道士到家裏來給孩子化符水驅邪,所以這些情況他們還是知道一些的,道士說孩子撞到的是個女鬼,這點跟胖哥說的完全一致,但是道士對那家人說這個孩子是因為天生帶天目,所以才會看到,要等到孩子10歲以後天目不加訓練自己退化,才能漸漸看不見。


    從這個道士的說法看來,這個道士還是有點道行的。街坊接著說,但是那個道士的手法確實有點奇怪,經常給孩子做法的時候,孩子都會大哭。除此之外,街坊說的話都是些他自己的意見了,什麽從小不好好帶孩子讓孩子自己亂跑一類的,完全不足以作為參考意見。街坊說了一陣後突然嘴巴一厥,指向胖哥,問我那是你朋友嗎?年輕人當心哦,這個人前幾天還來我們這裏偷東西。


    我幹笑幾聲說其實你們誤會了,是因為他很好奇才來看的。也懶得多解釋,我漸漸退出了他們的話題,重新走到胖哥的身邊去。


    我把街坊們的議論轉身給了胖哥聽。順便說了說他是賊這件事。胖哥無奈歎氣了一聲,我寬慰他,別灰心,誰沒有個行差踏錯的時候,改過自新,就是好人。


    這句話的代價是屁股上中了一腳。


    於是我跟胖哥說,現在時間還早,人還沒有散去,趁現在我們去找一下那個小孩家吧,直接告訴他們家人我們的來意,並且告訴他們我們不收錢,他們應該會知道什麽就告訴什麽的。


    胖哥答應了,於是我和他走到了電影院旁邊的筒子樓裏,根據之前那個街坊告訴我的樓層,找到了那家人。因為很好辨認,整個一層樓,隻有那家的門上貼了黃色的道符,還掛了麵鏡子。


    我敲門,開門的是個看上去30出頭的女人開的門,她問我們幹什麽,於是我按照之前和胖哥說好的,直接告訴了她我們的來意,這時候她家男主人從臥室裏走了出來,把我們迎進了屋。


    坐下以後,我開門見山的問了這個男人,孩子現在情況怎麽樣。他說孩子其他倒還沒什麽,就是有事會莫名其妙的哭或者笑,問他什麽也不說,道士來了就說是邪還沒退,他們又不懂這些,於是就隻能在旁邊幹著急,除了這個現象之外,孩子別的沒什麽異常。


    很多和我一樣剛為人父母的朋友都會發現,孩子經常會在半夢半醒的時候,莫名其妙的笑起來,看上去十分可愛,於是老人家們常常會說,這是送子觀音在逗他。但是很多孩子望著一個地方莫名其妙的哭出來,就可能要稍微注意一下,因為中國有句老話,叫初生牛犢不怕虎,對於初生的孩子,如果是因為什麽被嚇哭了,那一定不是好事。


    不過這倒也不難解決,將大蒜搗成糊糊狀,塗一點點在孩子的眉心和下巴上,然後把孩子的手心攤開,家長作勢要打孩子的手心,但是不必真打,輕輕碰一下就好,這樣一來,大蒜泥塗上後起初雖然可能有點熱辣辣的,但是等到這個感覺褪去之後,孩子就不會再莫名其妙的被嚇哭了。


    民間的辦法,在最關鍵的時候往往是最管用的。


    我告訴那家男主人,帶我去看看孩子,如果孩子是因為看到邪,用我剛剛的方法就不再會看到了,5歲以前都能夠有效。但是如果孩子不是看到邪而是撞邪,那可能我要想法從孩子口中知道點什麽,才能幫上忙,解鈴還需係鈴人嘛,從現象分析原因道士既然已經這麽做了但是沒有結果,倒不如換個方向,直接從根源下手。


    男主人答應了,他把我們帶進了他們夫妻的臥室。他告訴我,房子很小,而且孩子也還小,就沒有單獨給孩子分一間房。進屋後我看到,那個孩子正坐在寫字台前專心的畫畫,看上去比較瘦小,但是孩子的稚氣顯得還是十分可愛的。我走上前去,想找個話跟孩子逗逗,看能否從他嘴裏挖出點什麽,瞟眼間,看到了他正用蠟筆畫在紙上的畫。


    對於一個不到5歲的孩子來說,除了我要說一下他的確比我畫的好以外,那幅畫的內容讓我很是差異。畫中是一個女的,邊上是花花草草,在女人的遠處,有一個看上去很像是火車頭的東西。於是我機敏的大腦又開始飛速旋轉,聯想起先前胖哥告訴我的這附近有鐵路,這小孩撞到的是女鬼等,我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這個孩子畫中的女人就是那個他撞見的女鬼。而且這個女人是被火車撞死的。


    假設自然可以隨便亂下,如果需要求證,還是需要這個孩子自己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不管我怎麽逗他,他都不肯理我。無奈之下,我又做了一個非常悲痛的決定。我摸出皮包,取出裏麵的錢,我問他,小朋友,你知道哪張錢最大嗎?他看了一眼,指著那張紅色印有毛老師的說,這張。


    現在的孩子確實比我們小時候有經濟頭腦,你長大一定能夠當個科學家。


    然後我告訴孩子,叔叔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問完了以後叔叔就把這張錢送給你好不好。他雙眼看著錢,然後很認真的點點頭,說好。


    我知道,這樣的方法太爛,孩子不能讓他過早的對金錢產生興趣,但是請原諒,為了救助這個孩子,我也是無奈之舉。慶幸的是這招非常有效,看來他父親肯定很少給他零花錢,即便是給了,也絕對沒給到100塊。於是在我手裏的100塊錢,對孩子來說成了他生命當中第一個天大的誘惑。


    我開始問這個孩子,你畫的畫是在說什麽呀?他說是一個阿姨在過馬路。我想他指的應該是鐵路。我又問他,為什麽你要畫這個畫呢?他說他聽阿姨講的,我說哪個阿姨,他說就是畫上這個阿姨,我問他你在哪裏見到這個阿姨的,他說電影院。


    非常好,跟孩子溝通,隻要撬開了他的嘴,比跟大人容易的多。


    我問他,那個阿姨是怎麽跟你碰到的呀?他才開始跟我說了那天在電影院裏發生的情況。以下的內容是由兒童翻譯十四老師翻譯的。


    小孩說,那天他跟夥伴捉迷藏,自己躲進了電影院,看到電影院裏麵什麽都沒有,地上有一大張朱紅色的舞台幕布,還有一排聯排的凳子。他就躲到凳子下麵,不讓其他孩子找到,想要進到凳子下麵,隻有一個入口,就是我們坐下後腳的位置的豁口。但是當他躲進去後不久,漸漸適應了裏麵黑暗的環境,也就漸漸能夠看清一些東西,於是他發現有一個阿姨從椅子座位上倒掛著頭,頭發垂到地上看著他。孩子沒見過鬼,沒看過鬼片,所以他的概念裏這並不是嚇人的。他甚至還問那個阿姨,阿姨你也在跟人捉迷藏呀?那個阿姨對著他笑,招手叫他出來,他爬了出來以後,站在阿姨跟前,接著他聽到了一陣汽笛的聲音,就看到阿姨被什麽東西給撞飛了,那汽笛的聲音很大很刺耳,阿姨被撞了以後變得滿臉是血,孩子先是被汽笛聲音嚇到,因為他家就住在這裏,火車的汽笛聲他是知道的,而且看到阿姨臉上的血,他也知道流血是很痛的,所以才被嚇到,然後就跑開了蹲在角落裏哭,然後那個阿姨看到他在哭,就慢慢坐在那排凳子上,然後慢慢又消失不見了。


    聽小孩講完到我完全理解他的意思,這個過程是非常吃力的。於是我從他的話裏基本上能夠斷定了我的假設,這個女鬼,是一個被火車撞死的人,至於為什麽出現在電影院,目前還暫時不知道。


    我接著問孩子,那為什麽你常常無緣無故的又哭又笑呢?孩子說笑的時候是因為他能看到那個阿姨在對他做鬼臉,逗他。哭的時候就是看到那個阿姨又被撞飛了,然後滿臉是血。


    於是我明白了,這是所謂的“死亡殘像”。


    “死亡殘像”跟之前隧道裏的小女孩差不多,她在特定的時間,會重演一次,重演的內容,就是她死去的那一瞬間最直接的狀態。這是很殘忍的,但是通常因為車禍等意外死亡的鬼,在上路的時候是有“優先權”的,而電影院裏的這個女鬼選擇了留下來,這說明她心裏絕對是有放不下的執念,如果能夠找到這個執念的源頭,說不定就能解開它心理的積怨,從而讓她上路。而且從剛剛小孩說的情況來看,我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這個女鬼帶有惡意,如果是惡鬼,孩子絕對不會安然無恙,她更不會要來逗孩子笑了。


    想到這裏,我心裏還是有些欣慰的,誰說的鬼一定是害人的?它隻是存在於我們的世界裏而我們大多數人看不到而已,離開一個自己萬分熟悉的世界本來就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情,它們大多數僅僅隻是迷路,它們需要的也僅僅隻是有人能夠帶著它們,走到自己的路上去。


    出了臥室,我告訴那家男主人,我說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會盡力讓孩子回到正常的。接著在他們的感謝中,我和胖哥離開了他家。


    下樓以後,我拿著羅盤,在電影院附近走了走。羅盤裏顯示鬼就在電影院裏,不過並不強,所以應該很好解決。


    我再次走到那群聊天的街坊中去,這次我特意帶上了胖哥跟我一道。這麽一會時間,那堆聊天的人已經換了好幾個了。我向他們打聽電影院相關的事情,一個街坊告訴我,這個電影院是九幾年才廢棄的,還不到十年,當初拆掉了所有的椅子準備拿去賣掉,卻有一排椅子怎麽都卸不下來,工人說釘子打得太牢實,也就放棄了,廠裏的領導也覺得剩一排就剩一排吧,等到今後要拆這個房子的時候,再一起拆也就是。於是就沒管它,就此鎖上了門。於是我知道,那個椅子一定不是拆不下來,而是有種力量在阻止他們拆下來,就如果那股力量阻止胖哥進到電影院裏去一樣。


    我又問街坊,廠裏是否有人曾經不小心在對麵鐵路被撞死過?我看這個街坊50多歲的年紀了,住在這裏應該都是些老職工,死人的事是大事,如果當時有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定是知道的。果然他告訴我,有一個,當時才分配到單位不久的會計。單位給她分的宿舍就在廠子的那邊,要過鐵路。說著他朝著鐵路那邊的方向一指。他接著說,那個女孩死後的第二天,廠裏就有人說頭天晚上才看見她在電影院看電影,肯定是晚上回家過鐵路的時候,被撞死了。當時是他男朋友送她回去的,她男朋友可真不是個東西,看著人被撞死了,嚇得自己跑掉了,再也沒看到過了。


    這樣以來,所有的問題都串聯起來了,我也因此而尋找到了答案。女會計的確是看完電影後回家途中被火車給撞死,而男朋友的拋棄成了她流連的執念,電影院是她在世的時候最後一段快樂記憶的地方,於是多年來一直未曾離去。


    知道原因以後,我心裏有點鬱悶,對女會計的男朋友不由得深深鄙視,實在是因為現在已經沒人找得到他了,否則我一定要好好給他點甜頭嚐嚐。


    時間已經很晚了,於是當晚我就在胖哥家裏住下。他家也並不大,我也住過不少回。但是每次住在他家的時候我都是大醉酩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白天了。但是那一晚我卻清醒異常,就自然免不了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像我這樣一個沒談戀愛的青壯少年,實在是非常難受。


    第二天一早,胖哥開車我們先去了趟華岩寺,買了好多香燭紙錢,我還順便掃了很多香灰。回到廠子裏,大多數人都已經上班去了,剩下的都是帶孩子的老人們。我給孩子家的男主人打電話,要他抽空過來一趟。於是等到他來了以後,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又一次很不厚道的夾斷了電影院門上的鐵鏈。我告訴男主人,待會香熄滅的時候,你就好好對這裏的鬼魂說,放了你的孩子,早點超生去。記得要虔誠,要謙卑。


    我用紅繩把那排椅子裏裏外外纏了一圈,在正對椅子的空地上,用從花園裏挖來的泥土磊了個小堆,點上香燭,開始一邊念咒文,一邊燒錢紙,一邊還盯著羅盤。我刻意反複念咒,直到香燭即將熄滅,看到羅盤有所動機,於是遞眼色給男主人,他開始按我的辦法虔誠的告訴這裏的女鬼。


    我無法知道她的姓名,我隻知道她是一個會計。所以我一直在念叨中,默默祝她安好。希望她能安心上路,去屬於自己的美麗世界。


    一切結束之後,我親手教了孩子的父親怎麽煉製紅繩,並把從華岩寺弄來的香灰給了他一些。我告訴他,紅繩隻能給自己的親人,其他的贈與,都是隻有紀念意義而已。要他給孩子做一根,再找個銅錢做成腳鏈,給孩子帶上。


    他堅持要給我們錢,我們拒絕了。對於這樣一個看上去並不富裕的家庭,若非為了自己的孩子,錢這東西是不會隨便亂用的。


    離開那個廠子的時候,胖哥問我,要不要留下來,晚上一起喝喝酒?我說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在你家睡一晚,然後聽到些不該聽到的聲響。他起初沒反映過來,等到反映過來準備給我一記飛踢的時候,我已經提前跑遠了。


    小胖娃,要不是看在我打不贏你的份上,我早就打你了。


    連續累了兩天,回到家裏,關掉手機,倒頭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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