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聽過這樣一個故事。.tianyashuku


    深夜到公共衛生間上廁所,卻發現沒有帶紙。正在發愁的時候,隔壁蹲位從隔板下麵的縫隙處遞過來一張手紙,然後用一種幽怨的聲音說著:


    “要紙是嗎?”


    如果此刻你正在拉肚子,我保證會一下拉空,說不定還會嚇得便血。當然這僅僅是多年前流傳於坊間的一個故事,但是長久以來,人們往往會把廁所當作是一個遇到靈異現象的高發地。


    也許我接下來要說的會讓人感到害怕,但我必須要說,廁所的確相對比其他地方更容易招鬼,因為髒,因為臭,因為潮濕。鬼魂尤其是一些迷途的鬼魂往往會比較偏好這樣的環境,但是極少數是有害的。


    通常我們判定一個鬼魂的性質,是有害或是無害,並不在於它的死因是如何,而是死後幹過什麽。而作為我這樣的人,在原則上原本是不允許任何與人道無關的東西存留在人間,無論生前是善是惡,死後終該殊途同歸,不止是肉體化為灰燼,而是該讓自己的靈魂去屬於自己的地方。


    於是2005年的時候,我送走了一個靈魂,就發生在廁所,流連人世20年,最終還是去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那年我接到一個重慶某高中打來的電話,來電的人自稱是學校的保衛科科長,電話裏簡單說了下情況,大致是學校的女生宿舍公共廁所裏,有女生半夜起身上廁所的時候暈了過去,被後來進廁所的同學發現了以後,通知了校方,學校聯係了120急救,把女生送到醫院救治,卻被醫生診斷說孩子是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點問題。一開始學校方麵都以為是高中生學習強度太大,導致這個女生胡思亂想,給自己施加了大量的精神壓力,於是心理上承受不了,開始有點精神失常。


    事後校方還在全校大會上通報了此事,但是學生之間的傳聞卻不是這樣,也許真是因為學習的壓力太大,於是他們迫切的需要一些茶餘飯後聊天的話題,學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這件事瞬間就成了焦點,而一些平時和那個被嚇出精神問題的女生私交很好的人,開始流傳開一個關於鬼的故事。


    漸漸學校發現自己無法控製住流言的蔓延,而且在自己的教職工之間這個傳聞也傳得很厲害,導致整個學校都對這件事情感到壓力很大,那個女生宿舍樓的女孩子甚至已經不敢去上廁所,校方領導察覺到事情是有必要控製控製了,但是又無法拿出實實在在的證據來證明那隻是謠傳,而且他們領導對這件事也報以將信將疑的態度,於是透過人的介紹和打聽,這才找到了我。希望我盡快趕過去,早點把事情解決了,有或沒有,隻是需要我這樣的人一句話而已。


    這種事情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人都是這樣,但凡遇到一點自己覺得蹊蹺的怪事,總是會想方設法的扯到鬼怪身上去,哪怕自己明明就不相信,卻強迫自己認可自己說的是真的,而且說得比誰都真,就像是親眼看見的一樣,好事之徒,劣根性啊!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麽魯迅先生當年要寫下阿q正傳,正是把我們中國人的種種劣性展露得赤裸裸,誰敢拍著胸脯說在阿q身上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呢?


    來到這所高中,立刻感到一陣不自在,對於我這樣一個頑劣的人來說,校園是一種束縛。保衛科在教務樓的二樓,途中我得經過一所看上去非常漂亮的教學樓,上課期間,教室裏傳來朗朗書聲,聽在耳裏,有種說不出的自卑感。於是情不自禁的向教室裏張望,一個班大概裝了6、70個學生,青春的臉龐卻遮擋不了稚氣,也遮擋不了青春痘們在他們的臉上肆虐。他們跟我活的不一樣,走出學校以後,他們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而我卻像是被提前設定好劇情的電視劇,別無他長,隻能靠這個過生活。也許我一輩子都沒有他們一節課的認真勁,所以我一輩子也無法成為在老師眼裏那種對社會有用的人。


    來到保衛科,我說找梁科長,一個30來歲梳著奇怪發型的男人站了起來,為什麽要說奇怪,因為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小時候癡迷的電子遊戲,街霸裏的那個丟口香糖打人而且愛梳頭的燒餅。除了眼前的梁科長並不擁有他那犀利的金發和肌肉背心。從我進屋開始,整個科室裏的五六個人就齊刷刷的把眼神投射向了我。


    保衛科在我的理解就是保安和保安頭子的聚集地,突然被這麽多陽剛的男人盯住,還是有些心慌,真擔心他們會不會是把我騙來組團汙辱我的。直到梁科長要我坐下,然後對科室裏的其他人說,要他們先行回避一下,他要跟我談點要事。我才算放心。


    等所有人出了辦公室,梁科長關上門,點上煙,坐到我對麵,遞給我一支煙,也不見外,眼看就剩下我和他,他也開始皺著眉頭跟我說起了大實話。於是我們開始接著電話裏沒聊完的話題聊。


    我問他,現在流傳的最廣的一個版本是怎麽樣的,他想了想告訴我,有學生在說,那個瘋了的女生那晚上廁所的時候,蹲下以後,無意識的看著地麵和門的縫隙,接著就看到一個影子走到她蹲位的門前停下了,本來她以為是別的同學要來上廁所,因為這時候那個影子開始拉門,於是這個女生就說了句,有人了,去旁邊吧,然後有點不耐煩的繼續低著頭上自己的廁所,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人的頭倒著從門和地麵之間迅速的插了進來,還在麵帶笑容。於是那女生被嚇得向後退,卻沒站穩,腦袋撞到了水管上,就暈死了過去。


    說完這句,梁科長突然停了下來。於是整個辦公室就隻有牆上掛鍾的聲音,這突然的安靜顯得那麽可怕。如果他說的學生們傳聞中的鬼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實在是沒把握能夠收拾這樣的鬼,因為我也害怕。


    如果之是純粹的傳言,我卻不得不深深佩服這群孩子的想象力,用鬼把獵鬼人嚇得一身汗毛樹立,這恐怕是很難的。


    我問梁科長,根據學生們描述的那個女人,您有什麽印象嗎?他說完全沒有,那棟樓住的全是高中生,宿管老師都是上了歲數的中年人,平時也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宿舍,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現什麽“女人”。


    說到宿管老師,又勾起了我的傷心回憶。早在98年我離校前,曾對我的宿管老師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那時候正在熱播一部宮廷劇,講的大概是一個皇帝和一群小姑娘的故事,而且一拍就拍了好幾部。那一晚宿舍無聊打牌,打到連打牌都覺得無聊的時候,我們宿舍8個帥哥就一起決定要去整整我們的宿管老師,誰叫他每天早上都要那麽早來敲門把我們鬧醒。於是我們找出宿舍裏所有的“盅盅”,(重慶話,大概就是不鏽鋼平底碗的意思,用來食堂打飯用的。)一起走到宿管老師的寢室門前,然後敲門。老師問,誰呀?我說,老師,我們寢室全體人員為你點了一首歌,動力火車的《當》。


    然後一個眼神做號令,我們全部開始當當當當的敲盅盅,那種聲音,極其刺耳,於是第二天我們集體被帶到德育處接受批評,在那以後不久我便退學。


    我也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麽這麽討人厭,不知道是過度的想要證明自己,還是純粹的調皮搗蛋。


    我對梁科長說,如果方便的話,請你帶我到那個女生暈倒的地方去看看。梁科長看了下牆上的鍾,說現在上午的課快結束了,等下午學生上課了再去看吧。人多眼雜,要是看到你出現在那個出事的女廁所,肯定流言要傳得更凶。


    他說得有道理,這種敏感的時候,就不要去刺激學生們了。


    梁科長告訴我,女生宿舍旁邊的男生宿舍結構是女生宿舍的鏡像,如果我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他們廁所的構造。我說好,於是我們就朝著男生宿舍走去。


    髒亂差,這三個字毫不誇張的應該是男生宿舍的標簽,這種結構的宿舍和筒子樓有點相似,區別就是過道兩旁沒有灶台而已。通道的盡頭就是廁所,而另一頭是一個柵欄式的鐵門,鐵門的另一邊就是女生宿舍。這也是宿舍的消防通道,一旦男舍或女舍著火了,這個門就會打開給學生們逃生。


    我朝著廁所走去,和普通的宿舍廁所沒有區別,除了門上赫然寫著的“嚴禁隨地小便否則沒收工具”的字。我走進廁所裏,隻有4個格子間,我一一推開格子門,卻發現最後一間是鎖上的。


    我問梁科長,這一間是壞了嗎?他說不是,那裏麵放的都是雜物,例如拖把掃把之類的,隻有清潔工能打開。


    我開始回想起我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幾乎都遇到過聯排廁所的最末一個蹲位是鎖上的事情,這也迫使我養成了從來不到最後一個格子去方便的好習慣。而在坊間長期以來對於廁所的最末一格的傳聞從未停止過,後來很多人發現原來最末一間反正沒人來,於是可以做點別的事,例如供香養鬼啦,偷偷藏點東西啦,甚至還有激情男女會在這個格子間裏做點令彼此都愉快的事情。


    我又上了幾樓,發現每一層樓的廁所都是一樣,也同樣都鎖上了最末一格。梁科長對我解釋說,不但男生宿舍是如此,女生宿舍也是一樣的。這多少讓我有點心生疑惑,我漸漸開始覺得,這似乎有點奇怪,莫非是每層樓都請了一個清潔工?然後每層樓都配發了一把鑰匙嗎?


    一時想不通,也就暫時不去想。當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想起,我提醒梁科長,該吃飯了。


    梁科長顯然是個會來事的人,聽我這麽一說,就帶著我去了食堂。


    那時候的學生比我們當年的夥食簡直好多了,我記得我當初偶然在菜裏麵吃到沒有洗幹淨的泥巴,悲憤之下我去找打菜的師傅理論,他卻異常冷靜地告訴我:“菜本來就是長在泥巴頭的撒,沒得泥巴難道還長的出來菜邁?所以有坨泥巴有個撒子好奇怪的嘛?”他的一句反問,我瞬間無言以對。而現在這些學生孩子,吃的東西幹幹淨淨,樣式做得還好看,聞上去也香噴噴的,我隻是不知道這裏麵是不是有地上溝裏的油。一份套餐才6塊錢,而且特別好吃。


    飯後我和梁科長隨便在學校裏走走逛逛,也順便打聽了一下這所高中的曆史。學校始建於50年代,多年來一直狠抓教學質量,所以年年考試該校都能名列前茅,而幾十年間這所學校也為國家輸送了大量優秀學生和人才。閑聊間我問起梁科長這學校師傅曾經死過人,梁科長說他並不是很清楚,即便有,也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看到操場上有群孩子在踢球,還有些在邊上站著觀看,在感歎青春歲月逝去的同時,我也打算湊上去詢問下關於廁所鬧鬼的事情。場邊站著的幾個女生你一言我一語的,興奮地向我說完了這個鬼故事,大致和梁科長告訴我的情況差不多,而且她們特別提到了那個廁所裏被鎖上的門,據說女生暈倒的格子就是最後一個被鎖住的格子,但是她上廁所的那天卻不知道為什麽打開了。


    這引起了我的注意,於是我對梁科長說,學生呆會一上課,你就立刻帶我去那個廁所瞧瞧。


    2點,學生們差不多都去了教師了,女生宿舍的老師也鎖上了底樓的鐵門,梁科長對宿管老師說要她打開門,我們要上去看看。


    女生宿舍就是跟男生的不一樣,連走道都是幹幹淨淨的,空氣裏還有股子洗衣液的清香,我如果是個青春期的少年,也許我會被這樣的氣味吸引,繼而成為一個有著怪異偷窺癖的變態。


    事發的廁所在那宿舍的三樓,據說那是高三學生的樓層。走到那層樓的廁所前,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整個廁所外的洗衣槽上方,密密麻麻的掛滿了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內衣內褲,有的還在滴水,看上去很像是個絲瓜篷,沒敢在那個地方多做停留,我便在廁所門口喊了幾聲有人沒有,見沒人回答,我和梁科長就走了進去。


    女廁所和男廁所的區別就在於沒有小便池而已,其餘都是一樣的,我直接走到了最末一格,用手推了推,發現鎖住了。來不及等清潔工來開門,我就從上麵翻了進去,從裏麵一腳把門踹開了。走出來以後,我才開始仔細觀察這個傳說中鬧鬼的廁所最末一格。


    這個格子和其他格子相比,似乎要略微的小那麽一點。並沒有發現什麽拖把一類的清潔用具,蹲便器也是舊得有些發黃,抽水箱早已不知道到哪去了,一根斷掉卻沒有滴水的鏽蝕鐵水管豎立著,瓷磚是乳白色的,瓷磚上麵赫然有一處血跡,血跡的下方,就是一處裂痕。


    我心想這血跡多半就是那個撞到頭的女生留下的,但是把瓷磚都給撞出裂痕了,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撞成這樣的程度啊。我轉身把格子門開到最大,讓梁科長走開別擋著光,仔細的尋找著,終於在格子門開合的活頁那裏,找到了一些夾在縫隙裏的頭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刻意迫使自己這麽去想象,隻是眼前的血跡和莫名其妙出現在夾縫裏的頭發,似乎一切都在佐證那個傳聞。不敢大意,於是我取出羅盤,開始問路。


    問路的結果是,這裏有鬼。而且是個執念很強的鬼。


    於是我再一次問梁科長,學校裏的最老的教師還在不在?我們必須去向他打聽下當年學校裏有否死過人的事情。


    走出廁所,梁科長開始四處打電話,終於聯係到一個老教師,好在這個教師就住在學校的教師樓裏,早已退休,整天下棋逗鳥為樂。於是事不宜遲,我便要梁科長帶著我去找這個老教師。


    到了老教師家裏,我沒有欺騙他,而是直接問他,這個學校曾經有沒有死過人,我特意告訴這個老教師,就是現在女生宿舍三樓的廁所。這個老教師顯然也是知道學校裏最近鬧鬼的傳聞的,隻是他大概沒有回頭去想過鬼究竟是哪裏來的,他們做科學的人,似乎總是或多或少的不願意承認這個世界有鬼的事實。於是這個老教師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他說20年前學校曾經死過一個女學生,是自殺的,死亡的位置的確是現在的女生宿舍的位置,不過那時候還是老房子。具體情況是為什麽,他卻不知道了。


    線索到這裏再一次中斷,我不甘心,我又問老教師,那是哪一屆學生發生的事?他回憶了一下,那是84級的學生,名字記不清,班主任是個姓劉的老師。


    這時候梁科長說,前幾年學校剛剛搞了50周年的校慶活動,邀請了很多畢業校友回來,還特地製作了一批校慶紀念冊,裏麵就有從建校起每一屆的學生和老師名,還有畢業照。於是我們又立刻趕到了保衛科,


    梁科長找來那本校慶紀念冊,我開始對照84級尋找,終於找到了這個劉老師教的班級,44個同學裏,有兩個的名字是用黑線框框住的,按照習慣,這應該是已經去世的同學,而這兩人裏麵,應該就有一個是當初自殺的那位。我仔細看了兩個名字,排除了其中一個名字一看就知道是男性的人,於是我確定,自殺的那個學生,應該就是這個被黑線框住名字的吳曉蘭。


    這是個重大的發現,紀念冊裏每個同學的電話和地址都有,我挑選了幾個看名字像是好人的同學,打通了他們的電話,向他們詢問吳曉蘭的情況,他們大多都已經忘記了這個人,隻有其中一個同學告訴我,吳曉蘭啊,她的事情你問陳xx好了,讀書那會他們倆玩得最好了。於是我按照紀念冊上的電話號碼,打給了這個陳女士。


    說明來意之後,她一度掛掉了我的電話,這表明這段記憶對於她而言,是非常深刻的,而我也因此確信,這位陳女士一定知道點吳曉蘭死亡的內幕。


    當我正準備再次給她打過去,並打算如果她再掛電話我就直接按照地址去找她的時候,她卻把電話回撥了過來,電話裏她問我,為什麽要突然打聽那個人的事,為了讓她幫忙,我委婉的道出了實情,並且告訴她,現在這事情如果不能很好的解決,今後也許還會有別的女生受到傷害。


    百般勸說下,她總算答應,到學校來與我和梁科長見上一麵。


    中途等待的時間裏,我給師傅打了個電話,師傅聽我說完事情的全部以後,他並沒有教我該怎麽做,而是告訴我,你要處理好,要讓活著的和死掉的都安心。


    我生性叛逆,根本談不上尊師重道,但是對我師傅,我確實有如神一樣的尊敬他。師傅不僅僅教了我手藝,還教我怎麽做人。天道人道鬼道,三道相輔而成,缺一不可,卻不該混淆,我們隻不過是指路人,而後收獲一份感謝和內心的平安,不需要太多奇怪的理由,堂堂正正,對得起天地人鬼神,這就足夠。


    師傅總是會用他的話讓我明白一些道理。


    隨後陳女士來了學校,打過電話後,她找到了保衛科。我並沒有跟她客套和拐彎抹角,我直接告訴了她目前學校已經有一個女生因此而受到傷害,希望她能夠告訴我事情的全部真相。


    因為我知道她一定知道真相。


    眼前這個30多差不多要40的女人,麵色凝重,顯然我的問話已經是觸及了她最不想觸及的地方,過了好一陣,她才開口告訴了我們。


    20年前,她和吳曉蘭都是高三畢業衝刺班的同學,高中三年,陳女士的成績一直在班上算是拔尖的,而那個吳曉蘭就恰恰完全相反。她性格怪異孤僻,不喜歡跟人講話,也總是幹一些別人覺得莫名其妙的事情,比方說大家都在認真上課,她卻用筆在課本上畫一些誰都看不懂的畫,用陳女士的話說,吳曉蘭畫的畫,讓人感到壓抑和難受,準確的說,她應該是有比較嚴重的自閉症,而自閉症的人群也擁有自己的一個世界,在她看來,不能融入的並不是她,而是除她以外的全部人。因為性格過於怪癖,很多同學都不喜歡她,甚至很多同學欺負她,但是她從來都不會哭,因為對她而言,她也同樣看不起其他人。


    到了高三的時候,老師為了讓班上的每一個同學都能夠考得更好,於是就找到品學兼優的陳女士,要她跟吳曉蘭結成對子,成為朋友,幫助她應對考試。陳女士原本也算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她從來不會去跟著別人一起欺負吳曉蘭,既然老師這麽說,她也就欣然答應了,原本幫助自己的同學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於是她主動要求調座位跟吳曉蘭一起坐。在陳女士的關心下,吳曉蘭漸漸對她也卸下了心防,於是她把陳女士當成全班唯一一個願意做朋友的人,她便跟陳女士無話不說,人也開朗了許多,不得不說的是,在這件事上,我覺得陳女士和劉老師都做得非常不錯。


    可是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任何一段信任的建立都需要漫長的過程,而摧毀僅僅隻要一秒鍾。在高三的最後一學期,陳女士因為長期幫助吳曉蘭,自己也要學習,精力就相當疲憊,加上考前的壓力,導致她之的成績嚴重下滑,她非常著急,於是就或多或少的把這種責怪加在了吳曉蘭的身上,那天晚上下了自習課,陳女士原本打算在宿舍裏好好溫習,吳曉蘭卻一直纏著她要她跟自己聊天,於是長期以來的壓抑終於導致了陳女士的爆發,當著整個宿舍十幾個女生的麵,狠狠的臭罵了吳曉蘭一頓,而且罵的很難聽。吳曉蘭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好朋友為什麽突然要這麽發火對待自己,一時想不通,卻有不甘願在其他同學麵前哭泣,就從宿舍裏出來,跑到廁所去偷偷哭。


    而恰恰這個時候,陳女士和另外一個同學也去上廁所,另外一個同學對陳女士說,你怎麽突然對她發這麽大的火呀,我還以為你們倆是好朋友呢。陳女士則沒好氣的說,什麽好朋友,我都是可憐她,幫老師的忙,善待差生,她那個樣子,誰會跟她做朋友。


    陳女士說,當時她說的那些話,起身不是真心的,隻是還在氣頭上,有些口不擇言。她卻沒想到,她說的一字一句,都被躲在廁所另一個格子裏的吳曉蘭聽見了。陳女士上完廁所就自己回去溫習了,也一直沒在意吳曉蘭去了哪裏,卻在當天夜裏,聽到別的女生尖叫,才發現吳曉蘭用生鏽的水管上的鐵皮,割斷了自己的動脈,死在廁所的最後一個格子間裏。


    於是我現在明白了,那個鬼魂就是吳曉蘭,至於她為什麽要出來害人我是無從考證的,在知道了來龍去脈之後,我在心裏想好了該怎麽送她離開。


    我想過,如果無所謂這段往事,我可以直接送走吳曉蘭,但是這樣以來,於她於我,都不免心有遺憾。乘著學生們還沒有下課,我和梁科長帶著陳女士,再一次去了女生宿舍。上了三樓以後,我告訴陳女士,不管怎麽樣,你都不要害怕,雖然不是你親手害死了吳曉蘭,但吳曉蘭的死亡跟你是有莫大的關係的,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卻毫不留情的選擇了傷害她,她很絕望,很無助,這才選擇了死亡,而死後的執念過於強大,她始終沒有離開,甚至現在出來害人,也都是拜你所賜。


    我對陳女士說,你欠她的不止是一份抱歉,你還欠她一份真誠的友情。因為至少她對你的友情是非常真誠的。


    靠近廁所的時候,吳曉蘭的靈魂大概是知道陳女士靠近了,令羅盤轉的非常厲害,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也不知道她是否會現身,當我還沒有走進廁所的時候,陳女士突然跪下,大聲的說了一句,吳曉蘭!我對不起你!


    聲音在空蕩的通道裏回蕩,而這時候,羅盤上的指針漸漸平緩了許多。我得見機行事,我告訴陳女士,我知道你心裏也很愧疚,不要緊,把你心理對吳曉蘭的愧疚都說給她聽,我知道該怎麽給她帶路。


    於是在接下來的十多分鍾裏,陳女士一直在又哭又笑的回憶這當年她們兩的事情,期間陳女士一直誠摯的表達了對吳曉蘭的歉意,我在廁所的最後一格周圍布好陣,點上蠟燭,等到羅盤指針完全平緩的時候,我知道她已經原諒了陳女士,打開了心結,自然也就無牽無掛。於是我給她念過安魂咒,問陳女士要了幾根她的頭發,纏上紅繩,在帶路的過程中一並帶給了吳曉蘭。


    因為陳女士的頭發,表示她一直是她的夥伴。安心上路,盡管還有個因為你而受到傷害的女生,你走了她自然也就會好起來。


    事後我才知道,那棟宿舍樓是20年前就一直在的,隻是近幾年才稍微翻新擴建,盡管環境發生了改變,吳曉蘭死去的地方卻永遠定格在那裏。我也知道在此之後盡管梁科長他們能夠堂堂正正的說出學校沒鬼這樣的話,但是關於廁所最後一格的傳聞卻絕對不會停息。


    梁科長親眼見證了全部過程,深信不疑。於是申請學校付錢,我拿到傭金之後就和陳女士一起離開了學校,在路上我告訴她,既然你對她有愧疚,希望你能找到她埋葬的地點,每年抽點時間,陪陪老朋友去,哪怕陰陽相隔,哪怕她再也聽不見。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天黑,我正打算洗個澡,然後好好休息一下,卻在脫下衣服的時候,聽到了手機的聲響。拿起來看看來電號碼,輕鬆的心情蕩然無存,背心一涼,心跳加速,全身冒起一陣雞皮疙瘩,電話響了很久以後,我才鼓起勇氣,按下了接聽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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