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安想了想道:“人人都說咋們這位陛下賢德,我看人真是虛偽到骨子裏麵了。”。


    他毫不掩飾,對著周皇辛辣諷刺到。


    並且他有種感覺,雖然周皇讓他平安出了宮,但好像因為他拒絕了成為他在書院的“眼睛”,惹的周皇大大的不悅。


    不過齊安也無所謂,他本就不喜歡周皇,也自然不需要這位周皇的賞識。


    就這樣過了一天之後,永安城又下起了雪,這次的雪就有些大了,仿佛成片成片的棉花從天上撒下來一樣,到處都積攢著厚厚的雪,風雪彌漫間,人更是無法看清前麵的路。


    直到下午時,雪才漸漸停了下來。這個時候,如意公主則叫武九凰去了皇宮,說是有些想念她,但二人不見也才隻幾天時間而已。


    陸蓧嘉則是下午雪小來後,就去了書院。武九凰離去時,將大量的仆人都帶了去,所以府中隻留下齊安和幾個仆人。這會的齊安自是百無聊賴,加暖屋子裏的火盆後,墊高枕頭準備美美睡上一覺。


    這個時候,誰都沒有發現,府邸中多了一個人,看其身形像是個女子。


    這人正是塵屠,老實說她一點都不喜歡周皇,甚至還將他恨之入骨!當年她本是南方徐州郡守的女兒,因為父親貪了銀子,一家子人才都跟著下了獄。


    父親做的錯,她自然沒有什麽怨言,可是之後她被人從獄中撈出,將她剝個精光後扔到藥壇中泡了起來。以後的時間,她每日都要在這藥壇泡上八個時辰,雖然體質大大改善,可皮膚卻變得黯淡無光且皺皺巴巴,頭發更是掉的稀疏。


    有用到她時,她才會從藥壇中被人放出,有少許短暫自由。


    就這樣,短短幾年時間,她最美好的年華在藥壇裏度過,也在這幾年凋零。


    尤其知道這一切都是拜周皇所賜,她更是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可事實就是偏偏她不能,她還得做他劊子手替他殺人。


    而她在尋找齊安的過程中,無意間走進啦武九凰的閨房中,看著她梳妝台上的一盒胭脂,恍然間,她才想起,她竟然已有好長的時間沒見過女兒家用的東西了。


    她甚至還打開聞了聞味道,想著自己出來一次不容易,然後把它又小心翼翼揣到了懷裏。


    可能她此生此世用了這東西,也會被人罵是醜八怪,可不妨礙她帶回去以後時常看看它,來祭奠她逝去的美好年華。


    可此時卻也容不得她胡思亂想,要是兩天後她殺不死齊安,她受鑽心之痛還是小事,隻是她弟弟和母親,周皇未必肯放過他們。


    當年她被人從獄中撈出後,周皇便把她母親和弟弟放了出來。表麵看,這是周皇仁德之舉,實際是為了進一步控製他們這些暗司的人。


    齊安剛剛有了睡意,打算做個好夢,可剛剛暖和起了的屋子,突然又冷了起來。


    這種冷,不是身體上的寒冷,而是在暗處有雙眼睛在冷冷盯著他。


    到這時,他才注意到,房間的門竟然被人打開了,但房間裏又明明隻有他一個人。


    但齊安還是下意識就摸出了立在床旁邊的刀。


    “你倒是機靈……”一道異常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隻聽聲音,會以為這會是個異常溫柔的女子,可惜聲音的主人一雙眼中滿是殺氣。


    齊安再抬頭時就見到一個渾身包裹嚴實的女子出現在了他麵前,並且他還看到女子的劍上滴著血。由於天氣寒冷的緣故,齊安不單聞到了上麵血腥味,還看到若有若無有白氣自劍上冒出。


    “所以說,這府中就隻剩我一個人了?”齊安立刻判斷出,她應該是已經殺死了府中所有的人。


    可誰敢明目張膽在公主府殺人呢?尤其這裏還是華升街!明鏡司離這裏並不算遠。


    想了想最近得罪過的人,有不久前的永安齊家人,賢王為了討好他們,勉強算的上,但即便是他們應該也不會明目張膽殺人!剩下就隻會是——周皇!


    想到這裏,齊安笑著道:“我也倒勞陛下惦記!這麽快就要殺我……是怕我把他要除掉書院的想法說出去,惹天下人恥笑?”。


    塵屠則回憶著那日齊安與周皇的對話,緩緩道:“我感覺得出,那日你對陛下動了殺意。”。


    她倒希望那日齊安能夠動手把周皇給殺死,且隻要周皇不叫她,她決計不會去管齊安。


    齊安聽的大驚,那日禦書房中隻有他和周皇兩人,這女子如何知道他的心思?但她既然知他那日的心思,也更加證明她就是周皇派來殺他的。


    也其實,齊安有種感覺,眼前這女子是因為動了殺意,他才感知到她的存在,卻不知道她練的是什麽隱蔽氣息的法門。


    齊安隨即笑笑道:“聽姑娘說話聲音好聽,自然長的是不差的,不如揭下真容,咋們好好談談風月!”。


    他這邊說著,私下裏卻是算計的如何拖延時間,等到陸蓧嘉或是武九凰回來。前者回來能幫著他一起對敵,後者回來想必此人也不敢對她明珠公主動手。


    齊安不能算是修行者,所以並不能感知這女子修為如何,但眼前這個女子,竟然能從人流量巨大的華升街悄悄走到公主府,他就能判斷出這女子修為至少是楊議比不了的。


    “嗬嗬……你不過是想拖延時間!還是乖乖讓我殺死,少受些痛苦!”塵屠緩緩說到。


    若在以前一個俊俏少年誇她美麗,她自是開心的心花怒放,高興的不得了。可惜,她現在心已經死了,這話聽了隻是徒增悲傷。


    見自己想法被對方識破,齊安自是先提起刀朝塵屠打了去。


    這刀一使出,他用的就是北鬥天罡劍的路子,不敢有絲毫的托大。


    塵屠拿一把軟劍,看著寬窄不過二指並一起細,但卻輕輕鬆鬆就見齊安砍來這一刀的力道給卸走。


    又前後過了十招,塵屠發現,齊安的招式雖要精妙她太多,可惜沒有靈力的加持,他很快就落了下風,腰被她軟劍纏上劃了兩道傷口。


    “姑娘,萬事以後為貴……我看姑娘必定是女中豪傑,要不我們停下來喝上幾杯茶,我伸出腦袋讓你隨便砍!”


    “你倒是嘴貧!但無法就是想拖延時間!”


    齊安本意再次被識破,塵屠手中劍刺的越發快了起來。


    雖然刺傷了齊安兩劍,但同時她心中越發驚歎了起來,對麵的男子身上雖沒有靈力波動,但刀法確實使的精妙,且力道更是遠遠大於常人,她七成的劍招都被他給擋去。


    齊安也不知道這女子使的是什麽劍法,隻見她無數劍刺出,劍影看著淩亂,但片片雪花卻怎麽都不能粘到她身上。


    且劍隨雪花肆意飄起,劍氣亂蕩,又是在齊安身上刺出幾道口子。


    這樣又幾十招下來,齊安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野獸,看似一身蠻力巨大無比,但實際陷在籠中被人家時時挑釁,除了力氣又耗盡了一些外,他沒辦法拿那籠子外的人怎麽樣。


    所以交手才前後一百招,齊安身上便滿是傷痕,腳下血沾染在雪地上,顯得格外刺眼。他雖然有聚氣法可以用,可短短的三息時間什麽都做不了。


    想了想,他不情不願用起《天遊冥想法》,總算是看清了一些塵屠的劍招。


    但看清是一回事,擋不擋的住又是另外一回事,到了現在,由於他握刀的胳膊中了兩劍,胳膊已經無法跟得上大腦指揮,所以他腿上又中了兩劍。


    “能跟我交手這麽長時間,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修行者!也或者能有機會成為荀老先生弟子的人,你便是有你的能耐在的!隻是……我給自己留了殺人的時間就隻有小半個時辰。你必須得死了!”塵屠對齊安緩緩說道。


    周皇以如意的名義派人把武九凰叫到了宮裏,等她發現如意公主沒有叫他,她再折返回來差不多就是小半個時辰。


    雖說她和齊安交手就隻有茶盞時間,但這已大大超出了她往日殺人的時間,讓她深感不安。


    “死?嗬嗬!姑娘說笑了……我都還沒成駙馬爺,還沒好好享受一番,怎麽能就這樣隨意死?”


    “我沒功夫再與你貧嘴!”


    她不再做任何保留,將一身靈力都注入軟劍之中,劍上傳來滾燙熱度,雪花落在上麵便立時成了水氣。


    然後,她整個人化作鬼魅,劍以著極快的速度刺過來。


    這時她手中的劍火光大起,似流星般拖著花火很是美麗好看。


    這一劍,齊安覺得他是決計避不開的,如今他倒不如賭一把,當下他一手隔空一抓使出娶氣法,腳下七星圖緩緩隱現,刀上華光大放,反而直挺挺胸膛直麵她的劍。


    鐺!鐺!兩聲響起,軟劍卸掉刀上的力量,刺在齊安的胸膛上,他隨即倒在地上。


    一切似乎就這樣結束了,塵屠準備離開,她感知到後麵的人其實還沒有死透,還有許些氣息,但再過幾息時間他就會流血死去。


    她正這般想著,卻發現自己的後背被人結結實實紮了一刀。她本是暗地裏的殺手,誰能想到剛才對方看似孤注一擲的一招,既然隻是輔招,隻會了放鬆她的警惕紮她這樣一刀。


    現在想想,她剛才那一劍本還是有機會避開的,可對方反而不要命一般衝了上來時,她立時覺得有蹊蹺,可並沒放到心上。


    可就是這一絲的放鬆,讓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齊安在紮完這一刀後,又倒了下去。


    感覺到生命在不停流逝,塵屠反而沒有任何懼怕,而是同齊安聊起了天,她道:“你……這樣很不……光彩……”。


    齊安躺在地上,感受著冰冷的溫度笑了笑道:“魂招陰招,能保命的……就是好招!”。


    他雖然流血過多,胸膛還中了一刀,但由於沒紮到心髒上,情況要比她好上很多。


    他是西北軍伍出身,自沒那麽多江湖講究。


    這話聽著無賴,但塵屠覺得沒什麽,能保命的確就是好招,又不知是想到了懷裏那盒胭脂,她還沒來的及聞聞它是什麽做的,或是又想到了齊安說她聲音好聽,她道:“我聲音……真的好聽?”。


    齊安不解,一個來殺他的殺手為何要問這個問題,但想了想實事求是道:“嗯……挺好聽的。”。


    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塵屠想起了小時候娘親叫她唱過的小調《漁家傲·天接雲濤連曉霧》,她強忍著痛意,用著自己婉轉含蓄的嗓音唱道:“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裏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她聲音很有南方女子的婉約,讓人聽著就覺溫柔。


    待到後麵,她聲音越來越小,應是已沒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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