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齊安一路相處過來,陸蓧嘉很清楚對麵少年是什麽德性。她自己的美貌她是知道的,但若僅僅隻是因為她的美貌,和這短暫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他就這麽直白的告訴她,他又多麽喜歡她,那他便不是他了。


    再者,少年郎護送一個世家小姐,然後小姐以身相許的故事隻有故事裏才會有。所以即便齊安真正要給他來個什麽深情告白,她會直接拒絕。


    換句話說,鎮北府危機一日不解,她一日就沒兒女情長的心思。


    “好吧!那就此別過吧……有緣再見!”齊安見自己的“臉皮”就這麽輕鬆被少女撕破,隻得改為笑臉緩解自己的尷尬。


    對著少女,他其實有過幻想,那種幻想早到他還在楊柳城時就有。


    也許,娶個漂亮的老婆過完平平淡淡的一生就已經是人生大贏家了。


    可……當埋在心底的那些陰霾再次從心底出現時,在命運的輪轉下,他是無法安逸在西北那座小城中過完後半輩子的。


    又或者誠如一句老話,命裏無時莫強求。


    不過當這氣氛開始向著悲涼和傷感轉變之後,陸蓧嘉卻是把手中從錦囊裏拆出的紙條遞給了齊安,並一臉怪異看著他。


    紙條上簡短寫著一句話——望齊小將軍助郡主進書院,待西北之圍解開後,李某可答應小將軍做任何一件事,此外還有重謝!


    小小的錦囊裏能放著的,除了珠寶外,就隻會是信箋了,這是齊安一早就猜到的,可他從來沒想過書信的內容會是這樣的。


    不得不說,李修是很了解齊安心性的,他知道這個少年隻要給予一定好處,派給他不去送命的任務,他就一定會完成。且換做齊安不帶任何心思來到永安,在看到這句話後,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接下。


    不為別的,單單一個鎮北府首席謀士的承諾,就已經比的過太多真金白銀了!對齊安來說,這是一筆合適的不能再合適的買賣。且將來他要在永安做一些事情的時候,少不了需要人的幫襯。


    更不必說,他現在也要進書院,這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想到這裏,齊安臉上慢慢浮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那兩顆小虎牙顯得格外白亮。


    不過隨即,他神色怪異道:“李先生這是給我下連環套啊……”。


    話到這裏他又停頓下來。到了這裏他算是明白,也許在大周之境中隻有書院能解此次的鎮北府之危了。


    這些天,他在陸蓧嘉嘴中不至一次聽到有關書院的事跡了,它雖然從不幹涉大周的朝政,但大周的每一任國君卻都要得到它的認可。在隨齊祝水的隊伍來永安的這段時間,齊安每每和那些護衛聊起有關書院的話題時,那些人臉上所露出的表情簡直比對當今的天子都要尊敬和虔誠。


    興許這些……齊安早就該想到的。


    但無論如何,在一切既定的事實或是命運當中,他和陸蓧嘉還會待在一起一段時間。


    至於陸蓧嘉麵露出怪異的神色,則是因為錦囊信箋裏的內容。當初李修叫她到達永安後,當著齊安的麵打來,她想過錦囊裏的無數種可能。


    但從來沒想到信箋上會是這樣一句話。


    遙想一路來她與眼前這個少年的點點滴滴,在他身上時刻都透著一種無與倫比的自信。這種自信讓她對他的感官一點點發生著改變。


    這種改變是一種信任。


    再或許在接下來的書院考核中,文試她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但在騎射方麵上,的確需要一位好老師,這位老師就是齊安。由於建立起的信任,她在學習方麵上應該會很快。


    不得不說,這一切都被李修處理的十分到位。


    二人沒有再語,而是繼續沿著官道向永安城繼續走去。越往這邊靠近,這邊的人流量也漸漸大了起來。有的是來此進貢的大周附屬國使團,有的是來此行商的商人,還有的是從蠻子地過來的雜耍藝人……似乎這座在天下享有盛譽的永安城,其繁華才稍稍顯露出一角。


    在離永安城五百步處的官道上停留著一輛馬車,馬車旁邊一個人正斜靠在旁邊的樹上席地而睡。由於人流量很大,所以他這一角顯得很不起眼。


    所以齊安在經過這裏的時候,很不幸被這人給絆了一跤,連帶著齊安背在身上包裹裏的有關研習書院考核試題的書也散落一地。


    從地上爬起,齊安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同時視線也停留在這個絆倒他的人身上。但看了這人一會兒,他即便要發作也隻能忍耐下來,先整理起散落一地的書籍。


    原因無它,絆他的這個人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他總不可能跟一個老人一般見識。


    似乎齊安也攪擾了老人的好夢,他伸了一個懶腰後緩緩清醒過來,看到散落在身邊的幾書,他一手捋著花白的胡子,一手則是拿起一本看了起來。


    書羊皮紙質的封麵上寫——《書院三年考核習題大全及注解》。老人放下這本,另外一本則是——《十年模擬,五年書院考核習題詳解》……


    剩下幾本,他都沒有去看,但料想都該是此類的書籍。


    緩緩從地上站起,他又伸一個懶腰道:“書是承載人智慧與道理之物,而道理是教人變通的。而如果變通之道都拘泥於幾頁紙上,那讀書其實是很無用的事情。”。


    “老先生好講解!小子也覺得讀書是沒什麽用的……”齊安聽不懂這老人到底說了些什麽,但隻聽到最後一句說讀書是很無用的事情,他對老人的感觀又回調了幾分。


    到了這時,齊安也才看清這老人的長相。


    這是一張很普通的臉,這張臉會讓你聯想到田地裏的農夫,江河上的打漁人,又或是楊柳城裏打更的老更夫……總之他長著的,就是一張芸芸眾生普通人中該有的一張臉。


    老人唯一惹人注意的,就是那雙飽含了滄桑與智慧的眼睛,還有就是他頭發雖隨意披散在肩上,但卻整理的一絲不苟,配合著他一身月色白袍,就顯得他很不普通。


    “但隻有從書中了解諸多變通之道,才能啟發變通之心,所以讀書又是必要的。而好讀書,不如讀好書,書要有選擇的去看。這麽多書,其實讀一本就夠了。”老人並沒有讚同齊安的觀點,而是從地上拿出一本交到了齊安手中。


    這本書,與其它那些有噱頭的書相比就要普通太多了,普通到那本書就連名字都沒有。


    完罷,老人就上了馬車,示意趕車的中年馬夫向遠處駛去。


    與別的馬車不同,這輛馬車,或者說拉動馬車的是一頭小毛驢。可它體型雖較之馬雖矮小,但拉動起馬車來又是毫不費力。


    就在馬車緩緩駛出眾人的視線以後,馬車裏緩緩傳出老人的聲音:“那本書上的內容記下了?”。


    馬夫憨憨一笑點頭道:“記下了。”。


    剛剛一地書散落地上的時候,他恰好翻看到了那本書。


    “那你傳信給紅衣,今年書院的考題,就按照那本書上的考吧。”


    “老師……這樣不好吧?”


    中年人憨憨笑著,不太能理解老人的做法。


    “牛耕啊,今年我想去西邊看看……”


    “那老師,我們時候回來?”


    中年人緩緩駕駛著馬車前行,但裏麵卻沒有聲音再傳出。


    過了許久後,馬車的簾子被掀開,老人抬頭看著頭頂的天空道:“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天,躲……又能躲到哪裏呢?”。


    話罷,老人將身子縮了回去。


    中年馬夫則是收起笑容,將馬鞭揮在了小毛驢身上。


    這一鞭子似乎並沒有起多少作用,小毛驢依舊行進的很慢,當然隻是視覺上的很慢,而在它的蹄下場景空間卻不停轉換著,由荒漠到了沙漠,再從沙漠到草原,最後草原變成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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