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回頭,隻能硬著頭皮去開柳彎彎的門。


    柳彎彎的門是虛掩著的,沒有鎖。和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一樣。我在推門的時候,隻感覺手震了一下,趕緊撤回來抖了抖手,我是想抖掉那些怨氣,隨後腳踏天罡,走了七步以後,一腳就把門踹開了。


    可是踹開那一瞬間,我就呆住了。因為這房間竟然不是柳彎彎的房間,而是我自己的房間。無論是屋子裏的東西的擺放,還是陳設。完全就是我自己的房間。


    我甚至看到床上睡著一個人,那人後背背對著我。不是我,還能是誰?


    但是也僅僅是慌亂了一霎那,我就清醒過來,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鬼遮眼!


    可是為什麽會被鬼遮眼?就在我愣住的時候,忽然渾身一個激靈,還沒想明白怎麽回事,就感覺腦袋後麵一陣生風,感覺有東西朝我腦袋打過來了。我趕緊蹲身,還是感覺眼睛黑了一下,在站起來的時候,周圍的景色完全變了。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那種經曆,就是一個恍惚,然後看著的地方景物就變了。回過神來發現其實沒變。就是那種感覺。


    當時我眼前的是一個大院子。四周都是高牆院落,整個院子看上去非常古典雅致,而且異常的大,彎彎繞繞的根本看不清庭院幾許。而且看裝飾和房子的建築模式,這是一個明清大院。周圍掛著閃緞的被褥。應該是外院晾曬的。


    我心裏咯噔一聲,感覺不妙。還沒等反應過來呢,正巧門進裏麵出來個老頭。(以前的那種大院都是幾進幾出的,因為院落太大了,我也數不清幾近。估且這樣敘述。)


    這老頭穿著明清的服飾,帶著小帽兒,管家的模樣。這個時候我已經大概齊清楚自己的處境了,這是靈魂離體了。


    很多時候我們以為是做夢,實際上都有可能靈魂離體。夢裏麵的任何東西都是沒有顏色的,不信大家可以回憶一下,絕大多數夢境裏麵有的隻是黑白兩色。如果你在做夢的時候,夢境真實到每個細節都能看清,那些夢裏的顏色都清晰可辨,你百分之八十是靈魂出竅。


    繼續說回來,當時那管家模樣的老頭到我麵前,竟然向著我躬身,深施一禮。然後笑著叫了一句:“少爺,請問……您是送親的,還是迎親的?”


    我當時覺得奇怪,又想起柳彎彎,心裏有了點計較。知道這事慌也沒用,這老頭兒身上一點鬼氣兒都沒有,也沒有陰滲滲的氣息。不過在山上的五年不是白呆的。有的時候身上沒鬼氣兒不代表就不是鬼。


    這要看墳塚和埋骨之地。如果墳頭的位置擺放正確,墳裏的鬼沒有幽怨之氣和鬼氣兒是很正常的。我在打量這管家的時候,他也在打量我。就在這個時候,過來兩個家丁,那倆家丁掃了我兩眼,表情有點不耐煩。


    估計是看我沒拎東西。其中一個家丁就說:“本府邸今天大婚宴客,您有什麽事兒改天再來吧。”


    我剛想說話,那家丁卻被管家攔住了,那老管家淡淡笑笑,說了一句:“遠來是客!”


    聽了這句話,我頓時感覺腦子一涼,汗都下來了。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當時進柳彎彎屋裏的時候,被鬼遮眼了,屋子變成了我自己的房間。正好是那個時候,我身後有東西打我,我瞬間想明白,打我的那個東西應該是個嚎喪棒無疑。


    “嚎喪棒”是青竹截成一尺來長的竹棒,竹椴的一端用白紙條纏成花絮。死人的時候,死者孝子女婿什麽的就要拿著這個東西守在靈柩旁邊。是專門打孤魂野鬼的。


    新的嚎喪棒如果打頭,可以打出別人的靈魂。


    如果說我開始懷疑自己靈魂出竅,那麽現在我意識到,那嚎喪棒一定打到我腦袋上了,而且我現在本人一定不再這個樓,老管家紅光滿麵不代表就不是鬼。那這個明清大院突然出現又代表什麽?這究竟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來到這裏?不過這裏應該屬於陰地無疑。


    “遠”來是客,也就是說靈魂離體以後我被人掐著脖子拎到這裏來了。從陽入陰,可不是“遠”麽?


    現在最重要的應該就是兩個事兒,第一件,柳彎彎。事情是從柳彎彎那裏起來的,我又忽然想到那天早上看到的那套古典的大紅霞帔,所以這事柳彎彎脫不了幹係。第二個事兒就是我得脫身還陽,如果天亮雞叫之前,很可能我就徹底回不去了。


    到時候別人發現我的時候,就是心髒驟停猝死。想到這些我反而鎮定下來,很快我就想到了當時有人給我玩兒了一把鬼遮眼的把戲。我何不效仿一下?先進去看明白怎麽回事再說。


    想到這裏,我就在手中撚了一口生氣兒(活人靈魂也是有生氣兒的),順勢在身後一撚,手在拿出來的時候,裏麵已經惦著一塊兒金磚了。


    這老管家看著很高興的樣子,俗話說,人老精鬼老靈,其實我心裏明鏡兒似的,他也知道我在和他玩把戲,不過這東西有來有還嘛,你給我來個鬼遮眼,我就還你一個遮鬼眼。


    我拿著金磚參加婚宴隨禮份子,我麵子裏子都給你了,我拿錢你就得放我進去不是?


    這老頭的歡喜是假的,但是旁邊那倆家丁可是眼珠子都直了,一塊金磚的震懾力可是很大的。那倆家丁哈喇子都下來了,我把金磚遞給其中一個家丁,然後衝著另一個家丁使了個眼色,那家丁倒也精明,連忙衝我笑笑。


    送了禮,那老管家倒也端正


    “少爺,您裏邊請!”說著,管家做了個“請”的手勢,我跟著他進了大門,又過了二門。進入了內堂。這一看我眼睛都直了。


    雖然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實處的,但是這種古色古香的大院,張燈結彩的喜頭當真不是鬧著玩的。周圍的綾羅紅綢結出喜花,亭台樓閣無處不洋溢著喜氣兒。周圍很多的家丁清一色的黑袍子紅馬褂,吹拉彈唱那叫一個熱鬧。


    我忽然覺得那曲子聽著特別耳熟,恍然想起來竟然就是柳彎彎屋子裏傳出來的那個童謠。不過這一次我聽全了,整個童謠的唱詞讓我感覺詭異的渾身發涼……


    橋洞子兒有怪事兒


    裏麵住著瞎婆子兒


    小胖子兒,美滋滋兒


    趕車回家娶媳婦兒


    胖奶奶,抹眼淚兒


    大紅的花兒沒香味兒


    敲鑼打鼓送喜門兒


    喜笑顏開宴小鬼兒!


    這分明就是結鬼親,柳彎彎這樣一個姑娘,怎麽會惹上這種事?我又往前堂一看,喝,好家夥。好一個帥氣的新郎,帥到啥樣?用咱們的話說,帥的一b。


    這新郎官在太師椅上坐著,大紅喜花結胸前,紅色喜帶圍腰間,頭戴地主帽兒,帽上的“頂子”是一塊上好的翠玉。大紅褲子白襪子黑鞋,目測得有這新郎官體重得有三百來斤。


    這會兒,這新郎官正叉個腿兒,咧個大嘴右手扇風呢。天兒不熱丫身上直冒油。這層油刮下來夠炒倆菜的。


    管家引著我來到內堂,這新郎瞥了我一眼,剛問了一句:“這是哪家的少爺?”我還沒等回答,忽然門外腔調一轉,鼓樂齊響。我知道這是新娘子出來了。隔著老遠就看到新娘行動略顯呆滯,仿佛手腳都是僵硬的。一身紅色霞帔鮮紅鮮紅的,沒錯,正是我在柳彎彎那裏看到的那一套。


    新娘頭上半透明的紅紗布蓋頭。


    我一眼望過去,頭蓋下的那張臉,不是柳彎彎,還會是誰?我知道自己的推斷沒錯,沉思了一下不動聲色。也沒聲張。柳彎彎仿佛看不到我一樣,有點木然的向新郎官走去,那三百多斤的胖子連忙起身相迎。


    我對站在我身邊的管家說:“請問在哪裏方便?”


    那老管家注意力顯然也沒在我身上,隨手招呼剛才的那個家丁帶我去方便一下。那家丁喜滋滋的領著我出了內堂。走出內堂,我第一次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這個院子。這院子太大了,而且院牆高築,視線所及很狹隘。


    我跟著家丁走著,心裏一邊記著走過的路線,然後在心裏算著這個大院的格局。走著走著,我怵然一驚,我已經看出來這房子是什麽地方了,這哪裏是什麽明清大院?分明……是一座墳!!!!


    因為我認出了這墳塚的墳局,這是陰宅中的“朱龍入水局”


    我心裏雖震驚,可是表麵依舊不動聲色,走著走著,我忽然停下來,那家丁在一開始我和他使眼色時候就知道,有銀子拿。連忙也停下來,腆著笑臉兒說道:“爺,您有什麽吩咐?”


    我問家丁道:“咱這宅子有些年頭兒了吧?”


    家丁嘿嘿一笑:“可讓爺您說著了,咱這大院七十多年了,想當初……”


    家丁真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好頓吹牛。想當初這個祖上咋咋地,那個祖上咋咋地。總歸大概意思就是,這個地兒好啊,三不管地帶,閻王不管小鬼兒不管。還說什麽前段時間來個道士要占這地兒,還是他們死活給澇出去了。


    我聽了個大概,右手一搭小哥兒肩膀,順手撚了個金條,這家丁眼珠子直了,哈喇子都淌金條上了,我直接問道:“那咱這府邸怎麽出去?”


    家丁卻愣了愣,搖搖頭說:“我們都沒出去過,不過他們辦事兒的人出去都從南門走。”


    “南門在哪?”我繼續問


    “爺您穿梁過棟,那邊有個馬道,上了馬道往前走基本上就看到了。”家丁說話的時候,眼珠子就沒離開過金條。


    我見也問差不多了,就把金條遞給他,忽然,我腦子裏“嗡”的一聲,不對勁,柳彎彎!!!想到這裏,我連忙回了內堂。可是一進門正好到了要拜堂的時候了,我心知肚明,這要是拜了堂,柳彎彎就徹底沒了命了。


    正在這時,滿臉僵硬的司儀卻已經扯著脖子大喊:“一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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