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和陰間才是最可怕的嗎?油鍋和刀山才是最不能逾越的嗎?


    不,人最終不能戰勝的不過是自己罷了。明白了這個道理,什麽台階、什麽黑暗都不是那麽重要。隻要你願意,哪裏都是路;隻要你願意,也同樣哪裏都是道。


    道法天,道法地,道法自然,萬物皆為道,也皆能成道,可人如果一直拘泥於腳下,又如何才能真正成道!


    於是,跳出這個循環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醒來了。


    周圍沉浸在一片亮光之中,朦朧的白色光線,有些晃眼。像是那個年代剛剛流行的舞廳頂端,可惜的是,查文斌這樣的人是從未去過那樣的場合的。


    查文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身上有些疼,應該還不至於斷了筋骨。抬頭看看,一片白茫茫的,都是有鵝蛋那麽大小的石頭在發著白色的光芒。


    “夜明珠?”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這裏,這是一種名貴的石材,也就是熒光石。在過去,夜明珠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可是這裏似乎有數不盡的夜明珠,一直在向遠方蔓延而去。


    再抬頭看看,他找不到自己落下來的方向,似乎這裏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不知怎的,他就來到了這裏。


    有一根接一根的巨大石柱在頂著兩邊的拱頂,對稱地矗立。


    真是一座有些宏偉的地下宮殿,能修建這座宮殿的人,已經不能用權勢來形容了。就連那秦朝時期的始皇帝,也未必就能把他那座皇陵修建成這般模樣。因為漫天的熒光石,並不是簡單用於裝飾照明,它們是按照天上的星象有序而複雜地排列著。


    每一根石柱上,都有著一條盤旋而上的應龍,時而張揚,時而怒目,每一條都代表著不同的情緒。這些龍,就像是這座宮殿的守護者。


    腳下,是被平整的石塊拚接平鋪而成的,上麵厚厚的一層灰燼,像是在向查文斌宣告著曆史已經把這裏遺忘。


    頭頂上的熒光石,是從這兒開始向裏麵蔓延開來的,所以在人的潛意識裏,就會想著往前去看一看,查文斌也沒能例外。


    身邊的東西也都還在,試了試,還好,自己還能走,於是他便開始往裏走。


    不知怎的,走在這座大殿裏,查文斌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總覺得自己曾經來過這裏,雖然他隻是一個出生在鄉下的小道士,可就是覺得好熟悉。這種熟悉,很快便驗證了,因為他開始見到了一些更加熟悉的東西——壁畫!


    壁畫,這是一個古人向後人傳遞信息的唯一簡單而又直觀的辦法。


    站在這一麵壁畫前,查文斌呆立了。


    畫像中刻畫的是一個身背長劍的男子,他的身後跟著一隻隻有三隻腳的蟾蜍,他的麵前是一口巨大的棺材模樣的東西,他就站在那棺材前麵。


    如果這是巧合,那麽查文斌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畫中的男子就是他自己,因為這個男子的身上還背著一個袋子,而那袋子卻被巧妙的工匠刻畫上了一個小小的八卦。


    今日的查文斌,為了方便上山,他並沒有穿道家長袍,而是一身簡單的休閑服,正是這件衣服,也被幾乎一模一樣地刻畫在了畫中人的身上。可以說,那個年代沒有照片,如果有,那麽這幅圖,除了三足蟾不在之外,其餘的便和現在的查文斌是一樣的,就像是對著他今天的照片刻畫上去的。


    這個發現,不亞於我們打開一口幾千年前的墳墓,卻發現墓中懸掛的是自己的照片那般恐懼。所以,查文斌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痛和紅腫告訴他,這不是在做夢,這是真實存在的。


    這片空蕩蕩的大廳裏,除了自己和那隻小蝌蚪,他暫時感覺不到第三個活物,他在想,那個“老刀”又去了哪裏?


    因為地上的灰燼夠厚,人踩在上麵,便會留下腳印,很快,他便在另一側,找到了這麽一排腳印,腳尖的方向是朝著裏麵走的,所以查文斌很快便決定沿著這串腳印繼續,那個人的身上背負的東西一定才是他真正想要找的。


    這條道很長,查文斌想,如果這真是鬼帝土伯修建的,那麽他一定是把當時全天下能發光的石頭都找來了,因為這裏的熒光石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不可思議。到處都是慘白的顏色,這種白,讓人覺得有些瘮人。


    走了約莫有三百米的路,前方出現了一扇巨大的石門,門是虛開著的,並沒有關。站在離那門不過二十幾米遠時,查文斌發現了異樣,這門裏有“人”!


    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


    有的人穿著紫色、黑色的壽衣,也有的人穿著普通的衣服。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這些人不知是從哪裏來的,他們的眼神是迷離的,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了這座大門口,然後一個個便躍了進去。


    查文斌是何等人,他會不知道這些不是“人”,而是魂嗎?但是他會怕魂嗎?不會,所以他決定進去看看。


    剛想挪動步子,卻覺得自己肩頭有人一拍,查文斌知道這種地方,出現人的概率是極低的,所以七星劍“噌”的一聲出鞘,扭頭便準備好了這一擊,卻發現身後站著的是一個自己太熟悉的人。


    看著那張臉,查文斌心頭的五味瓶都像是被打翻了,他覺得眼睛一濕,喃喃喊道:“師父!”


    那老者帶著些許慈祥看著愛徒,朝他晃晃頭,意思是別進去。


    查文斌哪還管得了那麽多,他還有太多的東西想問他呢,連忙擦了眼淚,想抓住這個當年給小姨下命批的瘋道士問個究竟,卻發現身後現在已經是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人?


    第248章 生死門悟道


    門,這是相對非常能夠勾起人好奇心的東西。一扇開著的門,人總想知道這門的後麵是什麽。哪怕這後麵真的是浴火地獄或是萬丈懸崖,不親眼看看,人這心裏頭總是放不下。


    再看那地上的腳印,到了這兒就沒了,離那門的距離不過四五米了,就這般憑空消失了。這四周空蕩蕩的,又十分亮堂,很快便能一眼掃盡,的確是到了這門口便不知去向了。


    這就拋給了查文斌一個巨大的難題,這門要不要進,能不能進,這門的後麵又究竟是什麽?


    查文斌並不是一個十分熱衷於打開潘多拉魔盒的人,修了這些年的道,他的心早就比一般人要耐得住性子,可這裏就像充滿了魔力一般。那些進門的人,幾乎都是他所認識的。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經過他老查念過經、超過度的。這些人裏,有的已經死去好多年了,也有的才死去不久,比如那個陳放,他就在剛剛也進了那扇門。


    按照他平生所學,人死之後,但凡被超度的,必定要過陰陽道,走黃泉路,再通奈何橋,喝孟婆湯,上望鄉台,接著便是按照生前所積陰德和所犯事實,或輪回,或受罰。怎麽這些人如今都走進了這樣一扇莫名其妙的門裏。


    查文斌就站在那兒,他有些迷惘,不知自己怎麽就來了這個地方。


    再一想,對,自己是從那台階上跳下來的,那麽這裏究竟又是何處?


    腦海中過濾了無數典籍,細細想起師父生前所教,似乎哪裏都沒有關於這麽一個地方的記載。地府?顯然不是,哪個地府裏沒有幾路陰差站著,哪個地府裏會修建得如此奢華和明亮。


    既來之,則安之,向來就是查文斌的心態,不拘泥於自己所處什麽環境。他知道,越是這般古怪的地方,其實是越簡單的。再複雜的東西,都不可能複雜過人心,因為那些個陣法也好,宮格也罷,不都是被人弄出來的嗎?沒有誰會弄出這麽個東西來,是不抱著一定的目的的。


    酆都,曆史上有能力修建這麽一個地方的,隻有那位傳說中的鬼帝“土伯”,鬼帝作為重鬼之帝,掌管天下所有鬼魂,那麽這裏是不是另外一個陰司呢?


    不知怎的,查文斌手中的七星劍有些興奮,劍柄不住地顫抖著。但凡有些名堂的刀劍,都有一些靈性。這柄劍,也不知跟了他們這一門派多少年了,斬殺過多少惡鬼,又替多少冤魂超度過,恐怕隻有曆史能說得清。


    查文斌的心頭,就像立著一個小人,一直在跟他說:進去吧,進去吧,就去那門後麵看一眼。


    可是他想邁開步子,卻又想起了師父衝他搖著頭。


    這一步,跨過去,會是怎樣?不跨過去,又會是怎樣?查文斌一下子就陷入了這樣一種僵局裏。


    他想回頭了,再回頭,卻突然發現剛才一路明亮著的熒光石,此刻已經都熄滅了。身後一片黑暗,隻有前麵到門那兒的一小段,石頭還繼續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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