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春光明媚,幾乎是理所當然的,眾人決定去西邊山崗騎馬遊玩。


    這個時代的女性雖然可以騎馬,卻是必須側坐。那姿勢雖然優雅,卻非常不舒服。莉迪亞以前學騎馬的時候差點沒落下一個沿椎間盤突出,如今一聽,是怎麽也不肯上馬了。於是她自告奮勇要留寫來陪同有身孕的簡。


    “千萬別辜負了這麽好的春光。”簡堅持把她打發出門,“再說了,你來弗蘭德這麽久,還從來沒有騎過馬呢。我有一匹栗色的小母馬,非常聰明溫順,你可以騎它。”


    “我的好簡,你這不是要讓我出醜嗎?”莉迪亞哀求著,“我在馬背上待不了五分鍾,最多十分鍾。而且我不喜歡馬匹的氣味。”


    “那你也該出去散步和野餐。”簡不讓步,“我現在已經不像以前那麽虛弱了,你不該再把你的時間耽擱在陪伴我上。泰勒太太今天會陪著我在家裏,你大可以放心地去玩個痛快。”


    因為實在不想和泰勒太太共處一室,莉迪亞不得不接受了簡的提議。


    賓利果真如簡所說的,把一匹漂亮的栗色母馬給了莉迪亞。溫蒂小姐騎的是一匹個頭較小的小馬,而賓利小姐則和男士們一起,都騎著高頭大馬。因為溫蒂的堅持,連懷特小姐都加入到了遊玩的隊伍裏,騎著一匹灰馬。


    從卡羅琳·賓利掌控韁繩和對馬的掌控中,不難看出來,她肯定是一個騎馬好手。隻是莉迪亞又忍不住多心地替賓利小姐擔心她的小腰。


    出發後,賓利小姐一馬當先,一鞭子抽在馬臀部,馬兒撒蹄狂奔,一陣狼煙。莉迪亞在後麵看著她英姿颯爽的背影,又是敬仰又是擔憂,真怕她一個不小心給顛下來。


    莉迪亞技不如人,隻敢提著韁繩慢悠悠地走在隊伍最末端,於是沒有過多久,她就被甩下,很快就和大部隊分散開來了。


    莉迪亞也不擔心,幹脆像小媳婦騎驢子一樣側坐著,任馬由韁,漫無目的地亂走。不知不覺地,她又來到了那片苜蓿地。


    這片小牧場和幾天前相比,沒有什麽變化,花草依舊茂密,蜜蜂和蝴蝶忙碌地在花間飛舞著。幾隻雀鳥被馬蹄驚起,拍著翅膀飛上天際。


    莉迪亞跳下了馬,牽著韁繩,在草地裏慢慢走著,享受著清晨的春光。


    獨處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一串輕快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停在了牧場邊的林道上。莉迪亞轉過頭去,看到普萊斯利正一身英姿勃發的騎裝端坐馬上,朝著她笑得比春光都燦爛。


    莉迪亞無語地笑了,“你不會是再度迷路了吧,普萊斯利先生。那麽實在也太可悲了。”


    “很不幸的,你又說對了。”普萊斯利跳下了馬,牽著馬走了過來,“我本來打算延著林道一直往前,卻沒想到走著走著,就失去了方向了。我隻好瞎轉,好不容易看到這片熟悉的樹林。感謝上帝,你可真是我的指路女生,莉迪亞小姐。”


    莉迪亞被他說得啼笑皆非,“你是在鄉下才會這樣迷路,還是你不論在哪裏都找不著北?”


    “又被你說中了。”普萊斯利撓了撓頭,“我得承認這個不大光彩的缺點。”


    莉迪亞撲哧一聲笑出來,“那麽,先生,我實在好奇,你在打獵的時候該怎麽辦呀?”


    “非常丟臉。”普萊斯利老實坦白,“我必須緊跟著我的朋友,才不至於在叢林裏迷路。而且這樣一來,我往往獵不到什麽東西,有時候連隻兔子都沒辦法打到。去年我和朋友去狩獵,我一時頭腦發熱,追逐一隻狐狸,結果迷路到晚上才被人找到。”


    “可憐的,”莉迪亞笑著搖頭,“你一定成了朋友們的笑話。”


    “雖然很不想這麽承認,可是你說的是事實。”


    莉迪亞仰頭笑。普萊斯利靜靜地望著她,一言不發。莉迪亞漸漸收斂了笑意。氣氛非常寧靜,充滿了曖昧的尷尬。兩個人站著,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莉迪亞低著頭,擺弄著裙子上的緞帶。風吹拂著她鬢邊的碎發,她覺得很癢,便伸手拂了一下。


    “莉迪亞小姐。”普萊斯利忽然開口,“不知可否請你與我一道散個步。”


    “啊,當然可以。”莉迪亞咳了一聲,收回了手,“不過請原諒我不想騎馬。我始終無法適應這個姿勢,讓我的腰非常疼。”


    “我很理解。”普萊斯利走近兩步,低聲笑著。


    莉迪亞的臉又有點隱隱發燙。她早就發現自己對他低沉的嗓音十分招架不住,一聽就有點心跳加速。聽到動聽的聲音就容易失態,這可真是聲控們的無奈呀。


    兩個人牽著馬,慢慢地走在撒滿碎光的田間林道上。微醺的春風吹拂著莉迪亞的衣擺,她整理了一下帽子,側頭看著普萊斯利。金發青年有著輪廓優美的側麵,睫毛纖長,鼻梁挺直。他的頭發在陽光中呈現著極淡的金黃色,就像薄紗一樣。


    普萊斯利突然轉過頭來,和莉迪亞的目光對上。兩人都怔了一下。莉迪亞窘迫地轉過了頭,不過她又很快地轉了過來。


    “和我談談你自己吧,普萊斯利先生。有關於你和你的家族,還有繁華的北方。”


    普萊斯利側頭微笑,娓娓道來:“不怕你笑話,莉迪亞小姐,我的家族其實不值得一提。我的祖父是一個木材商人,早年開了一家木材店。後來到了我父親這輩,他不再滿足於做一個木材商。”


    “那他做了投資生意?”


    “不,我父親是個吃苦耐勞的實業家。他選擇做冶鐵工業。”普萊斯利說,“他賣了木材店,最開始是投資冶鐵工廠。在經曆了失敗和成功後,他積累了不少資金,然後自己開設了工廠。我出生的時候,工廠已經初具規模了。我可以說,是在工廠裏長大的。”


    “還真看不出來。”莉迪亞說,“老實說,我覺得你並不像工廠主的兒子。你更像來自紳士家庭。”


    “那多虧了我母親的教育。”普萊斯利露出懷念的神情,“我的母親是一位優雅的淑女,她是一位爵士的女兒,我的外祖父投資失敗,她才會下嫁我父親。不過他們感情很好,我有一個兄長、三個姐姐和一個妹妹。我母親去世後,我父親沒有續弦,一直到去世。”


    莉迪亞不禁感歎,“那真是一段讓人羨慕的婚姻。”


    普萊斯利對莉迪亞投以溫暖的笑容。


    “那你兄長繼承了你父親的事業?”


    “是的。”普萊斯利說,“當然,當初很多人都勸說他變賣了產業,可以在南方購置莊園和田地,過悠閑的鄉紳生活。不過我的兄長和我都深受父親的影響,我們認為人生並不在於沒有追求地享受。繼續操持家業,將之發展壯大,才是我們年輕時代應該做的。當然,我並不是說賓利先生現在的生活不好。請不要這樣理解。”


    “當然不會。”莉迪亞立刻說,“我想這完全是各人追求方向不同罷了。我們都在享受生活,隻是方法不同。賓利先生樂善好施,經營莊園,做一個受人稱讚的領地主。而你們則拚搏事業,創造利潤,推動了科學的發展。雖然領域不同,但是你們都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普萊斯利輕笑了起來,“所有人都會陶醉在你的讚美之下,莉迪亞小姐。原來你不但是一個犀利的批判家,還是一名出色的讚客。”


    “我的讚美動人,那是因為它們都發自我的內心。”莉迪亞俏皮地笑著,“那麽,普萊斯利先生,你目前從事什麽呢?”


    “協助我的兄長。先父去世的時候將兩處工廠交與我這個小兒子,不過為了保持家產的完整,我依舊繼續和大哥一起治理著這些工廠。”


    “顯然,你和你大哥感情很好。”


    “我大哥年長我十三歲,他一直是我的榜樣。”


    “那你的姐姐們呢?”


    “全都出嫁了,最小的妹妹伊莉莎也已經訂婚。除了我大姐,也就是泰勒太太,其他的姐妹嫁的都是商人。我希望你沒有門第之間,莉迪亞小姐。”


    莉迪亞斜睨他,“有關係嗎?我若說我有門第之間,會影響到什麽嗎?”


    普萊斯利抿著嘴,伸手摸了摸馬匹,“因為我的家族完全和顯赫二字掛不上邊,也更沒有什麽顯貴的親戚。我的姐夫們,有的是工廠主,有的是貿易家。你可以將我們稱之為投機倒把的一大家子人。”


    “你太妄自菲薄了,普萊斯利先生。或者說,你故意貶低自己,來獲得我的同情?那我可要讓你失望了。”莉迪亞細聲細語地說,“我完全沒有門第之間。我們都是上帝的子民,我們生存在這片土地上,通過雙手的勞動來獲取食物和財富。或許富裕和貧困能將人分為不同的群體,但是就本質上來說,我覺得所有通過勞動而獲取財富的人,都是平等並且值得尊敬的。”


    普萊斯利久久沒有出聲。莉迪亞有點不安地抬頭,一眼望進一片琥珀色中。男人目光裏除了溫柔,更多的是賞識和感激,還有一份惺惺相惜之情。


    莉迪亞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十分悸動。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了,認識了不少優秀男人,但是這才是第一個讓自己發自內心地激動和欣賞。


    一隻粉白的蝴蝶翩翩地從馬匹麵前飛過,馬兒打了一個噴嚏。


    兩個人都驚醒了過來,不約而同地別過臉。


    普萊斯利最先恢複過來,他清了清嗓子,說:“我好像聽到了我姐夫的聲音。我想他們應該就在前麵不遠處了。”


    “是的,”莉迪亞說,“再過去就是西崗了。我想如果他們到達得早的話,現在已經在吃茶點了。我們還是快點過去的好,免得他們找不到我們,會擔心的。”


    莉迪亞重新上了馬,勉強堅持著,和普萊斯利一起趕到了西崗山坡上。賓利先生一行果真早就到達了,並且仆人都把野餐擺好了。但是隻有泰勒先生一個人坐著吃蘋果,其他人則都聚集在一起,看懷特小姐騎馬。


    原來懷特小姐的騎術還不熟練,等到要下馬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雖然賓利先生建議她跳下來,可是這個提議很快就被否定了,顯然懷特小姐一沒有這個身手,二來也沒有這個膽量。


    卡羅琳·賓利一直冷眼袖手旁觀。她看到莉迪亞和普萊斯利雙雙從林道裏走過來,鄙夷地翻了一個白眼,又瞅著在馬上為難的懷特小姐冷笑。


    “你來得正好呢,莉迪亞小姐。”賓利小姐尖著嗓子對莉迪亞說,“我想如果你去幫個忙,扶著懷特小姐的手的話,她就有勇氣下馬了。”


    莉迪亞看著懷特小姐一臉柔弱惶恐的樣子,心裏也有點不耐煩,反問道:“那你怎麽不去幫這個忙呢?你的騎術可比我好了不止十倍呢。”


    “說到做事溫柔細致,我可比不過你了。”賓利小姐掃了她一眼,有放低了聲音,“我可不想摸她的手。”


    “難道我就會樂意了?”莉迪亞也低聲反問回去。


    賓利小姐朝著站在馬下發愁的賓利先生揚了揚下巴,“你可要好好考慮了。如果你不去,那我熱心的哥哥就要去了。”


    莉迪亞回以甜甜的一笑,轉頭對普萊斯利嬌媚一笑,“行行好吧,普萊斯利先生。現在可正是體現你紳士風度的時候呢。快去幫助一下可憐的懷特小姐吧。”


    賓利小姐惡狠狠地瞪著莉迪亞。莉迪亞笑眯眯地,對她視而不見。


    全程目睹了女孩子們的針鋒相對,普萊斯利也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抽身機會。他立刻把韁繩交給了仆人,然後走過去,朝懷特小姐伸出了手。


    懷特小姐那一張原本嚇得發白的小臉轉成了紅色。她匆匆搖頭,“不,謝謝您了。即使這樣,我也不敢下馬。”


    賓利小姐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裝模作樣。”


    “生活總是需要調節劑的。”莉迪亞淡淡道。


    賓利小姐掃了她一眼,“你現在大可事不關己。不過我可提醒你,到時候簡受到了什麽傷害,你別那時候才後悔。”


    莉迪亞挑了挑嘴角。


    那頭,懷特小姐在普萊斯利的勸說下,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誰的手都沒拉,自己跳下了馬。但是,很不幸的,她也因此拐到了腳。


    “你沒事吧,懷特小姐?”普萊斯利立刻把她扶了起來,“傷到了哪裏?”


    懷特小姐依偎在普萊斯利的懷裏,抬頭就看到賓利小姐刀子一般的眼神。她嚇得一個哆嗦,急忙推開普萊斯利,卻站不穩。站在旁邊的賓利隻得趕緊又把她扶住。


    “謝謝……”懷特小姐皺著眉,低垂著眼簾,小聲道謝。


    “這完全是我招待不周,我得道歉。”賓利大聲說。


    麵對賓利小姐充滿意味的笑容,莉迪亞沒理會她,扭頭對女仆說:“別發呆了,快去將懷特小姐扶著,然後去找史密斯醫生來一趟。”


    兩個女仆跑過去,把懷特小姐從賓利的手裏接了過來。而今天的野餐也因為這個小意外而提前結束了。


    簡很意外地看到眾人這麽早就回來了。她十分關心懷特小姐的腳傷,晚飯後就一直陪著她在樓上說話。泰勒太太隻是客套地詢問了一下,就自顧做繡活去了。而溫蒂也立刻把懷特小姐拋在腦後,纏著普萊斯利繼續玩猜牌。隻有賓利知道懷特小姐的腳傷要休養一陣子的時候,表示歡迎她在弗蘭德養傷,溫蒂也可以多呆一陣子再回家。


    次日用過早餐後,莉迪亞決定去探望一下懷特小姐。


    懷特小姐的房間門是開著的,裏麵傳出說話聲。莉迪亞探頭一望,就看到賓利小姐一耳光甩在了懷特小姐的臉上。懷特小姐悟著臉跌坐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憐。


    “別衝著我露出你這下賤的樣子,我可不吃你這套。”賓利小姐聲音冷若冰霜,“我兄長熱情善良、單純老實,可你若以為你的這點小手段就能讓他作出違背教義的事,那你就是癡心妄想了。我告訴你,你這樣卑微無恥的人,應該被釘在十字架上。想染指我們賓利家族一分一毫,完全是做夢!”


    懷特小姐嗚嗚地哭了起來。莉迪亞看到賓利小姐有轉身的意思,急忙閃到了門邊。她輕哼了一聲,悄悄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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