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白芍的電話之後,宗晢歡天喜地地拔通了江奇的電話,直接忽略了此時已近十一點。


    幸好,江奇還保留著從前在宗晢身邊良好的工作態度,無論幾點,隻要宗大boss一聲令下,他就會立即按大boss的要求把事情安排得妥妥貼貼。


    等宗晢在電話裏把白芍母女明天回b城的後續事宜一一確認清楚,時間已經將近零時。


    而從y城輾轉回到b城奔波了一天的宗晢,卻毫無倦意,從衣櫃裏拿了換洗的衣物哼著歌兒進了浴室。


    白小鷺隻是個幾歲的小孩子,定然不會懂她一句想回家背後蘊藏的含義。


    因而,宗晢自以為是地把寶貝女兒想回家的行徑當成是白芍慫恿下的行為。


    這麽一想,歪著頭擦著頭髮從浴室走出來的宗晢,便覺得原本空蕩蕩滿是寂寥氣息的舊居,四處散發著甜蜜的溫馨氣息。


    而那盞杵在牆角的暗黃夜燈,那燈光先前總讓他覺得冷淒淒的磣人得很,此時卻像是有波波暖意在連續不斷的發散著,讓置身燈光之下的宗晢暖意融融,無比愜意。


    在白芍身上連續吃了一段時間癟,多少讓他有些心灰。而寶貝女兒那一句想回家,則徹底把他心裏的不安和心灰掃蕩得一幹二淨。


    宗晢心情興奮,雖是答應了寶貝女兒要早早休息,這下卻無半點睡意,把毛巾隨手扔到沙發上,從酒櫃裏拿了瓶藏酒出來,倒了小半杯,端著,半倚於沙發上,慢慢地回味起往昔與白芍的點點滴滴。


    在他十來二十歲的時候,奶奶很喜歡拉著他回憶他幼時的時光。


    那時,他嘴裏不說,心裏多少有點不耐煩。青年的他意氣風發,對未來充滿憧憬並持有遠大的抱負,隻覺得與其花時間回憶往昔,不如多把時間放在未知的未來。


    而那時,他也以為,他大概要到奶奶那樣的年紀,才有時間追憶往昔。


    直到那場大病突至,他仿是一夜之間從天堂跌進了地獄。


    當他從手術台上死裏逃生,獨自一人在陌生的國度苟且過活,回憶裏至愛之人的燦爛笑容和貼心的溫聲細語,便成了他荒漠裏的唯一亮色。


    杯子裏小半杯的酒,不經不覺間被喝光,而那些甜蜜中夾雜著苦澀的舊畫麵,因為白小鷺那張一閃而過的笑臉而變得熾亮鮮活。


    對過去幾年的他來說,白芍是一抹他以為永遠無法再觸及的亮色,而現在,這抹亮色重新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生命裏,除此之外,更多了一抹更具生命力的蓬勃新綠。


    宗晢心情舒暢,入口的美酒便愈發地顯得香醇甜美。


    隻可惜,佳人不在身邊,不然,這酒恐怕更是芬香絕倫。


    宗晢正惦量著要不要給白芍打個電話訴訴衷情,門鈴卻在這時響了。


    宗晢擱下酒杯起了身,心裏奇怪,這大半夜的,到底是誰這麽不識趣?


    再者,他這才恢復身份沒兩天,回到b城也不過小半天功夫,到底是誰,這麽快就尋上門來?


    難道,是江奇有什麽要緊事?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江奇有鑰匙,真要找他,會直接開門進來。


    那麽,這按鈴之人,隻可能是他!


    「宗先生,宗老先生找您,請你開一下門。」


    物業保安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測。


    「我睡下了,讓他明天再來吧。」


    宗晢美好的心情,因這突如其來的來客而一落千丈。


    他麵無表情地一把將門鈴關掉,掉頭回房。


    不能怪他無情,怪隻怪,被拒之門外那男人,根本不曾眷念過彼此父子的情分。


    現在來得這麽急,想必,並非為了見他這死而復生的兒子,而是,為了保住他老人家的地位和權勢。


    宗晢還沒走到房門口,擱茶幾上的電話便響了。


    宗晢原本不想看,但又抱了些希望,打來的人是白芍。於是,又折回去拿起了電話。


    隻是,顯示屏上熟悉的號碼,讓他失望之餘,還差點甩手把手機給扔出窗外。


    連他這電話都查到了,顯然,他其他的信息,都已經被查得一清二楚了。


    宗晢盯著手機,鈴聲鍥而不捨地響著,宗晢沒有接電話的打算,不過,他重新走到了門口,按開了門。


    他從來不是喜歡逃避的人,既然遲早都是要解決和麵對,何必留到明天呢?


    早點解決,說不定今晚還能睡個好覺呢。


    宗晢窩回沙發上,手裏,端了半杯新添的紅酒。


    電梯打開的時候,他正垂著眼細細品著杯中酒,腳步聲漸近,他卻連抬頭的意思都沒有。


    「阿晢,真的是你?」


    帶著顫意的聲音傳來,倒是讓宗晢微微有些意外。


    他懶懶地抬起眼皮,瞟一眼那男人,半晌,等那人走近他麵前,他才彎下身,把酒杯擱到茶幾上,垂下眼,淡淡地道。


    「沒錯,是我,沒嚇著你吧,宗總!」


    宗茂紅著眼盯著他,嘴唇哆嗦了一會,出其不意地,撲通一下跪到宗晢麵前。


    「阿晢,你還活著就好!以前,是爸爸的錯……」


    宗晢設想過一百種宗茂看見他時的反應,可這一百種反應中,偏偏沒有眼前這種。


    「宗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賣慘博同情這招,在我這裏是行不通的。」


    說宗晢鐵石心腸也好,說他絕情也好,經過幾年前那些事,他對這個雖是他親爹卻狠毒無比男人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宗茂紅著眼看著他,「阿晢,你就不能……」


    宗晢猛地轉頭瞪著他,絕然打斷他的話,「不能!除非,你在我麵前死一次!」


    他怎麽可能原諒?他永遠都忘記不了,他在病榻與病魔惡戰之時,他這個當爹的,是如何趁機到處煽動,隻為,把他這當兒子的所有都攬進懷裏。


    「宗總,你當初不是已經覺得我沒救了嗎?」


    因為國內醫生一句「希望渺茫」,他的親爹,便完全對他失去了耐性和應有的關愛,他的心裏,有的,隻有他養在外麵的那一家子人。


    宗茂被宗晢質問得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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