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極寒的禁閉環境當中,似乎沒有能夠阻止這兩個身份迥異,目的完全不同的男人以這樣一種奇特的方式靠近對方的身體。


    他們隻是出於對於自我的保護,如果能在保護自我的同時,給予對方溫暖,那何樂而不為?


    也許身體對於靈魂來說並不重要,但如果沒有身體,那靈魂何處寄居?


    如果真的有所謂的靈魂,那麽它肯定希望肉體能夠變得舒服,而不是在極寒的冰凍之下逐漸僵直,直至失去活力。


    在逐漸失去了對於思維的掌控之前,餘文澤的腦中想到了這樣幾個問題:


    特殊考察,到底是在考察什麽?


    是人性的弱點,還是人性的優點,如果這兩點共存,如何取舍?


    是身體對心理的影響,還是最原始的生存本能,如果是本能,那麽如果犯錯,歸咎於誰?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一次作為特殊觀察員的他,到底是誰,在考察誰?


    是他在考察趙直嗎?


    還是趙直在考察他?


    亦或是,門外的那些人在考察他們兩個?


    不,也許,這是在考察參與並觀看這次事件的所有人。


    在這樣一場早已事先安排好的任務當中,發生的所有不確定突發事件,都是對於每個人人性的一次考察。


    不僅僅是餘文澤和趙直,還有鄭護士長,麻子臉院警,鈴兒,梅醫生,院長……


    餘文澤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沉思當中,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腿被趙直的腳給蹭了一下,那把綁在小腿上的匕首因為夢遊又加上剛才的一陣翻滾,終於從腿上脫落了下來。


    趙直的身子輕微彎曲了一下,伸出手將那把匕首抓在了手裏。


    手掌摸到了刀鞘,然後緩緩拔出。


    刀已經出鞘,但人卻渾然未覺。


    第25章 最後的觀察


    狹小而漆黑的病房裏,嗖嗖的冷風呼嘯而過。


    兩個男人環抱在一起,躺在床底上,靠對方身體的溫度取暖。


    不經意的一次抖動,便能帶來心靈上的戰栗。


    人性的微妙而又偉大之處,可能就在這樣一些極端的情況之下才會觸發。


    當趙直在黑暗中確認了自己剛才摸到的東西是一把匕首的時候,他的呼吸在瞬間凝滯了。


    一個恐懼且驚悚的念頭出現在了趙直的腦海內。


    這個病友——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在進入病房之前,他就在身上藏了一把刀。


    他是個危險分子,他想要殺人!


    但他到底要殺誰?肯定不是自己……


    趙直緩慢地吸了一口氣,將匕首貼在了自己的掌心上,然後將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腰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了一聲帶著憂傷的喘息聲,餘文澤將耳朵裏的耳麥緩緩拔了出來,在被窩裏輕聲道:“趙直,我是名警察。”


    黑暗而陰冷的被窩再次陷入了沉默。


    趙直猛然朝外翻了一個身。


    冷風嗖嗖地刮了進來,像刀子一樣割在兩個人的身體上。


    然後,很快,趙直就再次翻回了身子,抱緊了餘文澤的腰:“現在已經不是了。”


    餘文澤愣了一下,隨即低聲道:“我永遠都會是一名警察。”然後他緊接著道:“不過我依然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人。”


    說完之後,餘文澤將耳麥重新塞回耳朵裏,環抱住了趙直。


    兩個人的鼻梁再次抵在了一起。


    過了一會之後,趙直悄悄將那把匕首放在了餘文澤的腿邊。


    兩個人的眼睛緩緩閉上,呼吸緩慢而悠長。


    與此同時,隔離室外麵。


    鄭護士長和麻子臉院警雙雙瞪大了眼睛望著隔離室,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麻子臉望著床底下一動不動的那兩個人,有些失望地道:“要是我就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鄭護士長臉色有些發冷地道:“所以你根本就沒有機會。”


    麻子臉院警偏過頭去,盯著鄭護士長那碩大的身軀,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要說什麽話,但最終還是憋回了肚子裏麵,但他的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絲略顯怪異的笑容。


    鄭護士長似乎並沒有察覺麻子臉院警的異樣,她雙眼依舊望著隔離室,然後低聲道:“去關了吧。”


    麻子臉院警嘴裏嗯哼了一聲,走到了儀器旁邊,關掉了開關,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鄭護士長依舊站在透明牆壁麵前,一隻手拿著記事本,另外一隻手拿著筆,不停地寫著什麽。


    良久之後,護士長才停止了記錄,她抬起頭,再次確認了一次隔離室裏麵的情況,然後對著麻子臉院警道:“好好看著裏麵,出了任何事你都要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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