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伯秋站在那,仔細看著張墨鹿:“師弟,你怎麽了?”


    “我……不知道,有點恍惚,我總覺得……”張墨鹿開始變得有些口齒不清,嚐試了好幾下,都沒有抓住旁邊的繩子,若不是腰間係著繩子,他早就掉下去了。


    最終,張墨鹿渾身無力地懸在那,吃力地抬頭去看刑伯秋。


    張墨鹿一字字道:“師兄,你,你,你給我下毒?”


    “對不起,迫於無奈。”刑伯秋輕聲道,抓著繩子,看著張墨鹿,“我問過你,你願不願意利用神跡做好事,你說不你不願意,我還問你,要是能複活師父,你願不願意?你還是說不願意,你變壞了,師弟,不,也許從你拜師那天開始,你就沒有好過,你還是以前的那個江湖騙子,自私的江湖騙子!”


    張墨鹿顯得很難受,口水從嘴角滴了下來:“你給我下的什麽毒?”


    刑伯秋淡淡道:“軟骨粉,和蒙汗藥差不多的東西,隻不過軟骨粉會讓你渾身酥軟,不會致死,隻要稍加休息就能恢複,但是,我必須殺了你。”


    張墨鹿一驚:“為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


    刑伯秋道:“我要得到神跡,主持正義,救活那些不該死的人,我兒子會幫我,雖然他現在還不清楚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是我會教他的,他會在我的指導之下,利用神跡來幫助其他人。”


    張墨鹿有氣無力地回答:“你瘋了,你明明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麽神跡的,師父以前誇你是義和團中唯一明事理的人,我看師父錯了……師兄,我知道你當年在孝城為了保護孝金,炸了護堤,害死了那麽多百姓,心有愧疚,但那是兩回事,你不能混為一談,你想想,如果孝金被那些滿清韃子用來複辟,天下大亂,死的人不是更多嗎?”


    刑伯秋麵無表情地緩慢搖頭:“我沒瘋,也沒錯,我隻是想彌補我犯下的錯誤,還有師父當年犯下的錯誤而已,僅此而已,所以,我沒錯,我以前是自私,但現在我明白了,自私的不是我,是你,師弟,如果還有下輩子,你一定不能再做一個自私的人。”


    刑伯秋說完,拔出匕首要去割張墨鹿的繩子,卻聽到張墨鹿道:“等等,再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就一個問題!再等等!”


    刑伯秋點頭:“什麽?你問,我什麽都可以回答。”


    張墨鹿微微抬頭,看著刑伯秋:“你昨天在洞口說,要住一夜,吃好喝好休息好,今天再下來,就是為了給我下毒,對嗎?”


    刑伯秋道:“當然,在用毒方麵,你是行家,你原本就是滑子,江湖騙子,但是,你萬萬想不到,我會給你下毒,而且還是用的最簡單的軟骨粉。”


    張墨鹿卻是笑了,突然間直起身子來,身子一轉,雙腳一跳,躍到一個安全距離,歎了口氣道:“對呀,你明知道我是江湖騙子出身,你還給我下毒,你不知道什麽叫在關公麵前耍大刀嗎?”


    刑伯秋此時胸口一悶,喉頭感覺有什麽東西要衝出來一樣,他捂著腹部,死死抓著繩子,瞪眼看著張墨鹿:“你……你……你什麽時候給我下的毒?”


    “昨晚啊!”張墨鹿冷冷道,“你沒看見是吧?你認為你一直在看著我,但我也有機會下毒的,就是你給我下毒的時候,我就趁那個機會給你下了毒,還記得你放下碗的那瞬間嗎?那一瞬間,你的注意力在鍋裏,你把毒粉彈進去了,而我趁你分身的那一刻,也將毒放在你裏的碗裏,軟骨粉啊,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毒得倒我?但是你中的毒就不一樣了。”


    刑伯秋似乎明白了:“你先前故意裝作毒發,是因為你知道軟骨粉毒發的時間,而你一直問我,是為了拖時間,拖到我毒發的時候!張墨鹿,你果然如師父所說,從頭到腳,都是個江湖騙子!卑鄙無恥!”


    “你原本不需要給我下毒的,因為你身手比我好,但是你自作聰明,以為我這個下毒的,就不會防著你會下毒給我,你把我想得太簡單了,我這輩子就輸給了師父一個人,你?還不夠資格和我鬥!”張墨鹿皺眉:“**這東西真可怕,你已經被**給控製了,所以,我不得不這樣,我也不得不想其他的辦法,來徹底抹滅掉奇門,和奇門相關的所有人,我原本抱著希望的,但是你在身上,我沒有看到任何希望。”


    刑伯秋手腳一軟,身子下垂,懸在半空,口中開始湧出黑血:“張墨鹿,你,你到底想怎麽做?”


    張墨鹿冷冷道:“我會去找你兒子,我會去找刑仁舉,我會代替你,以你的模樣去教育他,教會他之後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在合適的時候,我也會告訴他一個我精心編造的完美故事,關於你和我來到奇門之後,決定一輩子掩飾奇門秘密的故事。”


    刑伯秋在那大喊道:“張墨鹿,我兒子是無辜的,你不要把他拖進來,你這個雜種!你這個王八蛋!”


    張墨鹿搖頭:“把你兒子拖進來的是你,不是我,是你把他訓練成為的逐貨師,是你把他弄成護寶人,是你讓他卷進來的,我當初都勸過你,你聽了嗎?你沒有,你一意孤行!這一切都是你親手造成的!”


    就在刑伯秋用盡身體最後一絲力氣去掙紮的時候,張墨鹿拔出匕首割斷了刑伯秋的繩子,看著刑伯秋慘叫著掉進了獻祭井中。


    “去找你的神跡吧,如果神跡是真的,你就活過來找我報仇。”張墨鹿看著漆黑的井內說道,然後順著繩子吃力地爬回地麵。


    回到地麵後,張墨鹿立即著手將炸藥安好,隨後引爆,將那個洞穴和周圍的矮山都炸塌,簡單地改變了地貌之後,立即朝著孝城趕去。


    一個月之後,來到孝城的張墨鹿,並未立即去找刑仁舉,而是直奔了孝城首富郭家,見到了已經成為當家人的郭少爺。


    張墨鹿的冒昧拜訪,讓郭少爺無比的吃驚,在聽聞他是刑伯秋這個孝金護寶人的師弟之後,更是十分詫異。


    當郭少爺將張墨鹿引到後堂,還為奉上茶水的時候,張墨鹿二話不說,立即將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包括自己在奇門入口反殺刑伯秋的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告知給了郭少爺。


    這一講,就是好幾個時辰,郭少爺聽得目瞪口呆,直到張墨鹿講完了,他都沒有完全消化掉。


    “奇門如果再現世,那就是浩劫。”張墨鹿沉聲道,“所以,我需要郭家的幫助,隻要您出麵,便可以極大保證我的身份不會被刑仁舉識破,隻要你出麵,我所布下的這個局才能夠接近完美,刑仁舉才會按照我所說的去做,去布置!”


    郭少爺皺眉:“為什麽要找郭家?為什麽要找我?”


    “因為你家和刑家是世交,再者,我也必須混淆孝金與奇門,讓線索越亂越好!”張墨鹿皺眉道,“當然,我也了解過郭家,知道郭家深明大義,更清楚郭家財大氣粗,所以,沒有郭家,我的計劃無法實施,當然,我也得威脅您,如果您不配合我,我就會拚個魚死網破,將孝金的事情放到江湖上去。”


    郭少爺閉眼,輕聲道:“您容我想想……”奇貨


    ———————————————————————————————


    第一章:相殘完,


    第二章:忤逆


    郭少爺一想,就是一天。


    整整一天,郭少爺都坐在窗前,看著花園,從天黑到天亮,日升又到日落。


    張墨鹿也閉眼坐在那養神等待著,他知道,郭少爺百分之百會同意,因為對郭家來說,奇門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孝金。


    當初孝城發生一係列慘案,郭少爺父母也因此慘死,全都是為了孝金,所以,就算郭少爺兵不理解張墨鹿,也最終會為了孝金著想,畢竟,他要做的,僅僅隻是配合張墨鹿,而不需要去主導整件事。


    “如果我不做,會死很多人嗎?”郭少爺終於轉身問道,張墨鹿從他的雙眼中能看出未知和恐懼。


    張墨鹿應聲道:“會死很多人,而且這種死亡還會無休止地循環下去,直到奇門被找到,亦或者被真正掩埋起來的那天。”


    郭少爺皺眉:“如果我做,就不會死人了?”


    “不,也會,但會控製在某個範圍內,隻針對於逐貨師們和特定的人群。”張墨鹿並不打算欺騙郭少爺,“這件事,隻能去控製,而不能抹滅。”


    郭少爺上前道:“前輩,您以前對刑大叔說過,您是想徹底抹滅,為什麽現在又說隻能去控製?”


    張墨鹿歎氣:“如果我師兄願意配合我的話,我真的可以抹滅這件事,因為我原本的計劃中必須有他。”


    郭少爺想了想,坐下問:“如果我替代刑大叔呢?不如徹底抹滅掉奇門的所有線索,以防萬一。”


    “不可能。”張墨鹿搖頭,“我隻想到了兩個計劃,第一個計劃中必須要有我師兄,畢竟我們是師兄弟,我熟悉他,他也懂我,可沒想到,到頭來,他還是被**給吞噬了。”


    郭少爺問:“那第二個計劃就需要我的配合?”


    “是的。”張墨鹿嚴肅地看著郭少爺,“我原打算是炸毀獻祭井,但是那口井太深了,深不見底,我不知道得填多少石頭,再者,掌戎逐貨師們無論花多久的時間,都不會放棄找到奇門,我再不利用刑仁舉展開這個計劃,就徹底晚了。”


    郭少爺沉思許久,終於下了決心:“好吧,前輩,我幫您,但是希望您說到做到,一定不要泄露孝金的半點秘密!”


    張墨鹿嚴肅道:“隻要你幫我,我一個字都不會吐露出去的。”


    郭少爺此時雖然心裏很忐忑,但也毫無辦法,他隻能選擇相信。


    “大致的計劃是這樣,從今天開始,我會假扮成為我的師兄,接近刑仁舉母子,在合適的時候,我會引刑仁舉加入掌戎逐貨師,讓他先行學習一段時間,然後我才會將那雙千年烏香筷交給他,到那時候,計劃才算完全啟動。”張墨鹿一邊說,一邊在腦子中盤算著,“到時候他肯定會逃,會去尋找,會按照計劃一步步進行,我也會在合適的時候去見他,而且會以他父親的樣子去見他,不過在那之前,我會安排我這個‘刑仁舉’去世。”


    郭少爺大驚:“那前輩的計劃不是穿幫了嗎?”


    “不!恰恰那才是最重要的環節。”張墨鹿沉聲道,“刑仁舉很聰明,與他父親完全不同,而且疑心很重,我以他父親的模樣出現,再揭開謎底,但並不說明這些年是我在假扮他的父親,他絕對不會朝著真相去想的,反倒是我如果直接以真麵目見他,他相反會從蛛絲馬跡中發現疑點。”


    郭少爺明白了:“前輩的意思是,直接將真相故意以不經意的方式呈現給刑仁舉,反而他不會去懷疑,越是欲蓋彌彰,越容易暴露真實的意圖?”


    “郭少爺,你很聰明。”張墨鹿欣慰地說,“既然你是聰明人,就應該明白,我不是惡人,我之所以要成為惡人,就是為了減少更多的惡人。”


    說完,張墨鹿苦笑了下:“你能明白嗎?”


    郭少爺點頭:“當然,我能,犧牲小我,成全大我。”


    張墨鹿起身,推開門,接受著黃昏的餘暉,自言自語道:“我有時候在想,師父當年收我這樣的江湖騙子為徒,是不是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


    “冒昧一問。”郭少爺上前,輕聲道,“前輩,您為何離奇門隻有一步之遙,就不好奇裏邊是什麽呢?”


    張墨鹿歎了口氣,問:“郭少爺,我問你,你郭家祖輩創立了孝金,到你這一輩的時候,你對孝金感興趣嗎?”


    郭少爺尋思了下道:“隻有一段時間,但僅僅隻是希望用孝金來度過難關,卻沒想到我父母因此慘死,從此,我就視孝金為心魔。”


    張墨鹿點頭道:“是呀,我也一樣,我當年是個滑子,就是個設局下套的騙子,你知道騙術最刺激的是什麽環節嗎?就是最後看著被騙的人,即將踏進最後的圈套時,你心裏無比的忐忑,但同時也在期待,最後,當那個人徹底走進圈套中再也出不來之後,你會非常興奮,你知道,自己贏了。”


    說完,張墨鹿轉身,一字字道:“我站在獻祭井口的時候,我很清楚地感覺到,在黑暗中,就有那麽一雙眼睛盯著我,希望我走下去,在那個局中,那口井跟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那個被設計的受害者。”


    郭少爺不是真的明白張墨鹿的那種感覺,不過在先前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張墨鹿眼神中透出的那麽一絲恐懼,他很清楚,曾經真的有那麽一個瞬間,張墨鹿是差點走進獻祭井中,隻不過,他控製住了。


    他為什麽能控製得住自己的**呢?


    郭少爺還是不理解,隻知道,如果天下逐貨師來一次排名的話,張墨鹿當屬第一。


    ……


    九彩山下村落中,悠閑散步的錢修業期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卻完全沒有想到,在短短幾分鍾之後,他剛走過路口,就看到了坐在那顆大槐樹下,喝著酒,吃著花生的郭洪奎。


    郭家人?為什麽會在這裏?錢修業愣了下,尋思了片刻後,他扭頭對身後的三人道:“你們在這裏等著。”


    錢修業吩咐完後,大步上前,徑直走到郭洪奎跟前,笑眯眯地看著他,故意拱手作揖道:“郭老爺。”


    郭洪奎冷笑一聲:“諷刺我呢?郭家早就散了,也早就沒有什麽老爺、少爺了。”


    錢修業看著旁邊的長條石:“好吧,奎爺,我能坐下嗎?”


    “隨便你。”郭洪奎冷冷道,“這條路又不是我的,這石頭這磨盤也不是我的,隻有這酒和花生屬於我。”


    錢修業坐下,依然笑眯眯地看著郭洪奎。


    遠處,凡孟、墨暮橋和元震八也隻是靜靜地看著,猜測著郭洪奎的目的。


    不時走過的村民,對這幾個外地人都感到很好奇,同時也很警惕,畢竟在這個地方,極少有外地人前來,就算冬季那些登山者,都直接會前往九彩山下的宿營地,絕對不會來這裏“打擾”村民,因為這裏實在沒有什麽好“打擾”的。


    郭洪奎自飲自樂,不時還會笑一聲,這讓原本就多疑的錢修業很奇怪。


    錢修業終於道:“你一直在跟蹤我?”


    “這不是廢話嗎?否則,我怎麽會知道你在這裏,我可是花了很多錢,從各個渠道中買來的消息,最終才找到你的準確位置。”郭洪奎說話中帶著匪氣,像是要與錢修業交易什麽。


    錢修業問:“你沒有偷襲我,也沒有報警,你想要什麽?”


    郭洪奎左右看了下:“我是一個人來的,我沒有帶我的兩個孩子,你知道為什麽嗎?”


    錢修業看著郭洪奎,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郭家人沒有故弄玄虛,他肯定是知道些了什麽,而他知道的事情也許會對自己最後的計劃產生嚴重的影響。


    他知道什麽呢?


    錢修業搖頭:“為什麽?”


    郭洪奎笑了,將酒瓶遞給錢修業:“來,喝一口,你隻要喝一口,我就告訴你為什麽,有膽量喝嗎?”


    錢修業想了想,拿起了酒瓶,那一刻,凡孟與墨暮橋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卻看到錢修業抬起來的手,兩人隻得駐足。


    錢修業笑著喝了一口酒,放下一抹嘴巴道:“我煙酒不沾,但是,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喝了一小口。”


    郭洪奎也喝了一口,淡淡道:“我給你說一個隻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吧,在那之前,我先告訴你,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麽……”


    說完,郭洪奎將錢修業的計劃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就連他現在故意放出消息,讓其他人去尋找奇門的入口,也說了出來。


    這讓錢修業很吃驚,也很震驚,因為從始到終,他完全沒有把郭家人當敵人,應該說,他根本就沒有將郭洪奎這個乞丐一樣的家夥看上眼,但就這樣一個人,竟然對自己的計劃了如指掌。


    錢修業握了握拐杖,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郭洪奎笑道:“錢修業,我知道刑仁舉是你的什麽人,但你不知道的是,當年受益刑仁舉所布下這個大局的人,並不是刑伯秋,不是刑仁舉的父親,而是張墨鹿。”


    錢修業一愣,脫口而出:“胡說八道!你別以為……”


    錢修業剛說到這,猛然間想到了什麽,頓時啞口無言。


    郭洪奎笑看著錢修業:“你想到了初衷,對吧?你想到了刑伯秋想找奇門的初衷,你想起了刑仁舉留下的那本日誌中,有前後矛盾的地方,一開始,刑仁舉寫到父親刑伯秋對奇門很感興趣,發誓一定要找到奇門,誰知道過了幾年後,刑伯秋卻變了,他告訴刑仁舉一定不能去找奇門,一定要混淆線索,一定要除掉天下所有的逐貨師,他為什麽會改變呢?一個人受了什麽刺激,才會在觀念上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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