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之後,那頭傳來盛子邰的聲音:“怎麽樣?到了嗎?”


    “到了。”徐財平靜地回答,“但是不好意思,我們甩不開警察,警察太多了,鋪天蓋地都是。”


    盛子邰冷冷道:“不管你們是不是能甩開警察,你們都得幹。”


    徐財笑道:“我們不幹,你把證據交給警察吧,我們在這裏等著被抓。”


    盛子邰明顯一愣,沉默了兩秒,問:“你想幹什麽?”


    “你想幹什麽?”徐財轉身看向倉庫的大門,“我們不幹,你會將證據給警察,我們幹,就會被當場抓住,因為我們踏入哈爾濱地界之後,就被警察盯上了。”


    盛子邰笑道:“據我所知,好像不是那樣吧?是你們在飯館鬥毆被抓進去,這才被盯上的。”


    徐財捏緊電話:“聽著,我們不是第一天出來混,你無非就是想拿我們當槍使,使完就扔,就算我們沒出那檔子事,你也會想辦法讓我們被警察盯上,千萬不要否認。你今天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讓我們在打劫快遞倉庫的時候,而且你知道,我們會有一個精密的計劃,不會當場被抓,但是我們離不開哈爾濱,警察一旦抓住我們,也會拿到我們從快遞倉庫中搶出來的東西,人贓並獲,我們完蛋了不說,你的目的也達到了,你無非就是想讓警察查到快遞郵來的東西,當然,查寄件人是查不出來什麽的,你的目的是收件人,也就是說,你的最終目的是要讓警察盯上收件人,同時也讓我們完蛋。”


    開著電話免提的盛子邰閉上眼睛,一側的段氏兄弟對視一眼,微微搖頭,他們都知道盛子邰小看徐氏兄弟四人了,沒想到,當盛子邰下達指令的時候,徐財就已經很快摸清楚了他的意圖。


    盛子邰遲疑了許久,道:“等電話吧。”


    說著,盛子邰掛了電話,沉默了許久,抬眼看著段氏兄弟道:“他們聰明嗎?”


    段氏兄弟點頭,盛子邰搖頭:“不,不是他們聰明,僅憑我一個指令,他們不可能推測得出這麽多!”


    徐財那頭,他與盛子邰的電話掛斷之後,他又撥出了第二個電話,電話通了之後,他笑道:“謝謝你,要不是你通知我們,我們恐怕真的會在今天對快遞公司下手。”


    那頭發出幹笑聲,隨後盛鈺堂的聲音傳來:“你們是人才,人才怎麽能隨隨便便進監獄呢?”


    “痛快點,說吧,你想要我們做什麽。”徐財看著徐生,對著電話說。


    盛鈺堂在那頭很快道:“從現在開始,你們所需要做的就是,甩開警察,離開哈爾濱,回長沙,等著發財。”


    “等著發財?”徐財皺眉,看著其他三人,其他三人也緊盯著徐財手中的電話,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盛鈺堂道:“我說了,你們是人才,我需要人才幫我找一份寶藏,找到之後,我和你們對半分,五五分,保證不食言,而且你們隻要甩開警察回到長沙,我會親自見你們,絕對不會躲著藏著,為了自保暗中操控。”


    徐財聽到這,沒說話,隻是道:“好,但我們需要時間。”


    “我耐心很好,注意安全。”盛鈺堂掛掉電話,露出笑容。


    徐財看著其他三人,將盛鈺堂的話複述了一遍,徐生聽完後道:“好險,不管怎麽說,我們算是躲過了一劫,下麵就應該玩金蟬脫殼了。”


    四兄弟站在那低頭一合計,隨後朝著四個方向散開。


    遠處,3組的頭兒立即拿起對講機道:“傅隊,他們四個人分開走了,怎麽辦?”


    此時,遠處已經下車的傅茗偉站在街邊,遠遠地看著快遞公司的倉庫,側身按下話筒道:“隻需要盯住徐生就行了,那是他們大哥,各小組聽著,散開,全方位無死角的給我盯死徐生,除非他們做事,否則不要接近。”


    3組的頭兒立即問:“頭兒,我擔心反應不過來,我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萬一他們做事傷到老百姓怎麽辦?”


    “不會。”傅茗偉搖頭,“這些年來,他們所做的事情,都沒有傷過人,這次他們也不會,他們沒那麽傻,搶劫判多少年?要是殺人傷人那就沒命了,就算是判個無期,至少可以活著吧,這四個人不是亡命之徒。”


    “明白!”3組的頭兒拍了拍前方的座椅,示意手下開車。


    傅茗偉站在那,盯著倉庫的大門,自言自語道:“為什麽他們要到這裏來?”


    南崗區的一家金店內,店長正在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他拿著手機,不斷地在快遞公司的查詢客戶端上查詢著那幾件貨物的物流編碼,按照上麵的顯示,頂多中午之前,快遞就能送到。


    店長焦急地等待著,但他等來的不是快遞員,而是戴著禮帽,一身西裝革履,拿著拐杖雨傘的凡君一——當凡君一出現在金店門口,還朝著他笑的時候,店長渾身一抖,手中的茶杯差點掉下來。


    凡君一徑直上前,走到櫃台處,看著店長放下的茶杯,淡淡道:“我隻是來看看而已,別著急,先喝茶,喝完茶再說。”


    店長意識到了什麽,立即道:“凡哥,我去給您泡茶,您稍等。”


    凡君一笑著點頭,等店長轉身進去,立即走到大門口,將那個暫停營業的牌子掛出去,周圍的營業員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但不敢製止,雖然他們不是門徒,不知道鑄玉會,但他們都知道凡君一是這裏的“大老板”。


    凡君一掃了一眼周圍的那些營業員:“下班了,今天早點回家吧,不會扣工資的,走吧。”


    那些營業員對視一眼,都紛紛走向後麵去換衣服去了,與此同時,說去後麵泡茶的店長已經快速打開保險櫃收拾著東西,將自己的錢和玉器等裝進背包中,一邊裝一邊擦汗,還不時抬眼看著門口。


    收拾好了之後,店長戴上帽子走向後門,打開後門那一瞬間,就看到了一輛出租車橫著停在那,駕駛室的車門正好對著後門,車窗隨後被搖下,駕車的不是別人,正是賀風雷。


    賀風雷取下墨鏡,看著店長道:“去哪兒呀?機場還是火車站?我送你呀。”


    店長僵住了,半天才說了一句:“我……我回家。”


    此時,那些換好衣服的員工紛紛走過來,走到後門口也是一愣,賀風雷開門下車,對那些員工說:“下班了,回家吧。”


    員工們紛紛離開,每個人走的時候都用奇怪的眼神去打量著換了衣服,戴了棒球帽,還背著鼓鼓囊囊背包的店長。


    等員工們走之後,賀風雷上前,走到店長的跟前,輕聲道:“進去吧,咱們聊聊,聊完了之後,我送你回家……送你回老家!”


    店長的腿都軟了,賀風雷一把抓著他的肩膀,像抓小雞一樣將其抓了進去,順手將門關上。


    店長不斷回頭去看門,當看到門徹底關上,門口的光亮完全消失的時候,他也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店鋪內,艾星靈已經坐在櫃台前翻著電腦,查詢著快遞尋思——店長見凡君一突然出現,都沒來得及關電腦,網頁內容依然停留在查詢結果那裏。


    一瘸一拐的丁萬安慢慢走進,接過艾星靈從櫃台中扔出的遙控器,轉身抬手將卷簾門關上。


    賀風雷操著手站在艾星靈身後,冷冷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店長。


    凡君一還是玩著自己的煙鬥,斜眼看著店長。


    卷簾門終於關好,丁萬安將店內的大部分燈都關掉,唯獨留下了中間那幾盞,頂燈的光正好照射到店長的身上,讓他成為了店內最顯眼的人。


    凡君一冷冷道:“包裏麵是什麽?”


    店長完全傻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喉嚨裏麵像填滿了東西。


    賀風雷揚頭道:“喂,不需要我親自動手吧?”


    店長立即手忙腳亂去掏東西,最後幹脆一股腦兒將裏麵的現金金銀玉器之類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緊接著辯解道:“四位,這些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攢下來的,不是貪汙會裏的東西。”


    凡君一看著那些東西,問:“你叫什麽來著?”店長還沒回答的時候,凡君一歎了口氣道,“你看,你就是個無名小卒,我們四個連你的全名都記不住,合玉門呢以為你這樣的無名小卒做點什麽我們不會發覺,所以就找上你,給了你不少錢吧?我沒想錯的話,你肯定是缺錢花,要不就是被人下套,賠了錢,急需錢用,而且,你還動用了會裏的錢或者是玉器,沒辦法了,隻得為合玉門賣命。”


    店長跪下來,換著方向的磕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是被逼的,饒了我,給我一次機會!”


    艾星靈和丁萬安冷眼看著店長,賀風雷上前,低頭看著跪在自己腳跟前的店長:“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收了那些東西,那些贗品,鑄玉會就完了,徹底完蛋,鑄玉會幾百年的曆史就會毀於一旦。”


    店長繼續磕頭求饒。


    凡君一看著艾星靈,又看向丁萬安,兩人都緩緩點頭,凡君一最後將目光放在賀風雷身上,賀風雷皺眉,蹲下來:“王哲,我知道你叫王哲,我還記得你是我徒弟帶進來的,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你自己毀了自己一輩子,把你的那塊金鑲玉交出來吧。”


    店長仰頭看著賀風雷,知道什麽都無法挽回了,隻得慢慢掏出來,雙手捧著高舉過頭。


    賀風雷轉身伸手,艾星靈遞過一把鐵錘,賀風雷拿過轉而遞給店長:“自己碎了吧。”


    店長將那塊代表自己鑄玉會門徒的金鑲玉慢慢放在地上,舉起鐵錘,遲疑了好一陣,這才咬牙一錘子下去砸得粉碎,隨後坐在那放聲大哭,這不僅僅代表著他被驅逐出會,也代表著從這一刻開始,他再也無法在這個行當內混飯吃。


    賀風雷俯身下去,將被砸碎的金鑲玉慢慢撿起來,放進帶來的一個布包之中。


    凡君一上前對店主說:“你走吧,從今天開始,我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最好也把以前的事情給忘了,接著,你就要離開哈爾濱,開始逃,逃得越遠越好,因為合玉門也許不會放過你。”


    店主抹著眼淚向四個人磕頭道謝,起身要從後門離開的時候,丁萬安叫住他:“喂,你忘了東西。”


    店主一愣,回頭來看著指著地上那堆鈔票和金銀玉器的丁萬安,緊接著艾星靈又扔出一張卡到其中,隨後道:“東西你帶走,那張卡裏有五十萬,加一起夠你在外地做個小買賣了,算是安家費。”


    店主閉眼,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使勁點了點頭,這次並未磕頭,而是朝著四人深深鞠躬,收拾東西之後,快速離開。


    店主走之後,賀風雷依然在那收拾著碎掉的金鑲玉,一言不發。


    凡君一放下煙鬥,上前幫忙,丁萬安也一瘸一拐地上前吃力蹲下,艾星靈也慢慢湊了過去,四個人就那麽蹲著,一言不發地收拾著,直到地麵上連一點碎渣都看不到……


    他們說,一個時代被另外一個時代取代的時候,上個時代的老人們總應該留下點什麽。有人希望是財富,有人希望是精神,但無論留下什麽,有一件事不會變,那就是傳統。


    賀風雷拿起那布包,坐在那,喃喃道:“終於可以退休了。”


    一小時後,長沙某酒店的套房內,凡孟收到了凡君一發來的短信,短信內容很短——


    凡孟看了一眼在裏屋臥室內那個女人收拾箱子的身影,撥通了電話,對著那頭道:“大公子,搞定了。”


    盛鈺堂笑道:“合作愉快,希望我們接下來更愉快。”


    “當然。”凡孟放下了電話,端起茶杯看著外麵的鋼鐵森林。


    “誰來的電話?”裏屋內傳來女人的聲音。


    凡孟微微側頭道:“一個朋友。”


    第十八章:底線


    盛鈺堂的高層公寓內,沐天健正在陽台上烤著牛排,細心地將牛排緩慢地翻轉著。而在客廳中,盛鈺堂與元震八對坐在一起,就那麽對看著,看著看著兩人都笑了。


    盛鈺堂指著元震八道:“我要是早點遇到你,那些年就不會過那麽慘了。”


    “慘?”元震八搖頭,“那幾年你樂在其中,每個人的活法不一樣,大公子,你隻是換了個活法,更適合你。”


    盛鈺堂點頭:“是呀,更適合我,要不是我爸在我眼前淹死了那個藥頭,恐怕我現在早就蹲監獄了,要不就已經成了一具屍體。我原本以為,我會風風光光地走過來,一路走到門主的位置上,成為合玉集團的董事長,誰知道半路殺出個弟弟來,喂,你覺得他是我親弟弟嗎?我覺得不是,雖然我沒有見過我媽,但直覺告訴我,他和我不是一個媽生的,肯定是我爸在外麵找的小老婆!”


    元震八笑道:“有錢人的事,很難說的。”


    盛鈺堂臉色沉下來:“所以,我不僅要搞死他,還要在搞死他之前,搞臭他,讓我爸看到,他什麽事都做不好,別以為戴個眼鏡,穿個西服,說話咬文嚼字,說些詰屈聱牙的話就有能力當上門主了,做夢去吧!”


    “大公子,冷靜點。”元震八搖頭,“小少爺很聰明的,我雖然沒和他說過話,但我知道,他是個聰明人,從眼神中就能看出來,這次徐氏兄弟在哈爾濱的事情敗露,他肯定會知道是你做的,所以,咱們下麵得走穩每一步。”


    盛鈺堂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對,這次很關鍵,按照我爸的暗示,誰找到了甲厝殿,誰就是下任門主,我現在擔心的是,他身體扛不扛得住,萬一扛不住,突然哪天咽氣了,而我們還沒找到甲厝殿,到時候就完了,我知道下麵有些人是支持盛子邰的,到時候合玉門肯定內亂,我不希望內亂,我希望安穩。”


    元震八點頭:“所以,我才建議你不要去動鑄玉會,就算做不到攻守同盟,也至少要讓他們不插手咱們的事情,不幫你,也不幫小少爺。還有,鑄玉會的新首工叫刑術,這個人你知道的,很厲害,關外東三省,有點名氣的行家都知道他,關外也有不少人知道他的事情,交友廣泛,做人也很講究,如果能拉攏他,我們贏定了。”


    盛鈺堂皺眉:“可是,現在盛子邰就在哈爾濱,刑術最先接觸的肯定是他。”


    “大公子,別忘了,鑄玉會的新首工有兩個,一個是刑術,一個是凡孟。”元震八笑了,“凡孟可是咱們的棋子。”


    盛鈺堂靠著沙發,仰頭道:“鑄玉會有病呀,兩個首工,還不如以前四大首工呢,誰說了算呀?總不能誰的年齡大,毛長,誰就說了算吧?”


    元震八笑了,盛鈺堂也笑了,而陽台上的沐天健依然無動於衷。


    已經回到哈爾濱的刑術,將賀晨雪、譚通留在了當鋪之中,自己則去了監獄舊址與凡君一等四大首工會和,按照約定一起到地下坐窟去麵見璩瞳——原本這是刑術一直在避免的事情,他擔心所有的事情捅破之後,再讓璩瞳和前任四大首工見麵,會引發不必要的矛盾,但凡君一卻堅持要見麵,他認為有些事情應該當麵向璩瞳道歉。


    來到那口枯井前的時候,刑術看著眼前的四人,問:“你們真的想好了?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賀風雷和丁萬安不語,艾星靈則是肯定地點頭,而凡君一已經抓著上方的繩子滑落了下去,緊接著賀風雷隨後,艾星靈則留在井口,對刑術道:“刑術,這次你去湖南,不管怎樣,都希望你想辦法帶月佳回來,就算她不想見我和風雷,也應該回來看看自己的親生父親。”


    刑術道:“阿姨,我盡力,但我不能保證,另外,我覺得如果這是個任務,那麽接受這個任務最恰當的人選應該是凡孟。”


    艾星靈搖頭:“刑術,我是看著凡孟長大的,這孩子和你雖然長相相似,但是性格卻完全不同,你有底線,但他沒有。”


    “阿姨,我不懂你是什麽意思?”刑術搖頭道,“你的話聽起來像是要提醒我什麽。”


    艾星靈道:“刑術,你是個好人,也許你眼中大多數的人也都是好人,但不能總是站在自己的出發點去看別人,明白嗎?”說著,艾星靈也滑了下去,留下刑術一人站在那。


    刑術與四大首工來到坐窟,見到了坐在角落安靜等待著他們的璩瞳,璩瞳麵無表情仰頭直視著四大首工,並沒有說什麽。


    凡君一上前一步,抱拳道:“璩先生,我們來了。”


    “來做什麽?”璩瞳直接問。


    凡君一看了一眼其他三人:“道歉,雖然我們知道,單單隻是道歉無法減輕對你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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