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鍾敲碎了所有密封在息壤釘外麵的石殼,在昏暗的燈光,一幅巨大的畫像慢慢的顯露出了自己的輪廓。一頭盤踞而臥的猛虎,虎頸上卻是一個人頭,頭上卻有四張臉,分別作了靜,嗔,怒,喜,四個表情。


    “陸吾神”背後突然響起來一個聲音,“和我們家祠堂供奉的那個一模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老柳頭已經站在了我們背後。


    “什麽是陸吾神?”就在我的好奇心還沒有得到滿足的時候,老鍾已經把這幅壁畫撇到了一邊,一把揪住了老柳頭的衣服:“無支祁呢?”


    老柳頭指了指地上的一片碳灰,麵無表情的崩出來兩個字:“燒了”


    燒了?我驚詫的看著地上的那堆黑灰,才發現剛才那個被釘在牆壁上的怪物已經蹤影全無,隻有靠石壁角處有一大堆黑灰,和一幅白慘慘的骨架。


    這才多大點功夫,就把一個幾乎和人大小的怪物給燒成了一堆黑灰?而且我們幾乎沒有嗅到一絲絲火燒得氣味,我看著老柳頭,心裏開始帶上一絲寒意。


    老鍾頭歎了口氣,朝那堆黑灰走過去,老柳頭反過來一把抓住他幾乎是帶著哀求的語氣:“放了他吧,啊,放了他吧”


    那一瞬,老鍾和老柳頭,兩個加起來快兩百歲的老頭子相對無言,還是以一句歎氣結尾,老鍾自顧自的走向了那副骨架。


    我終於知道在黑影裏為什麽看到的那個怪物是四隻手腳了,原來那個怪物身上竟然背了一副骨架,我們看到的四隻手,是骸骨的四肢。


    令人稱奇的是,這個已經發黃變黑的骨架身上的尾椎處,竟然拖了一條長長的尾巴。


    一條蛇那樣的尾椎骨長長的掛在骸骨的身後,我突然想起來有一次在爺爺的一個珍藏的小箱子裏看到的一幅畫,是一幅手繪的圖像:一個人身蛇尾頭戴王冠的人坐在高位上,下麵是一群趨附跪倒的人。當老頭子想起來他忘了關箱子回來的時候,我正捧著那幅畫仔細端詳,被老頭子一頓好罵,把畫放回箱子之後小心翼翼的鎖好,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幅畫。


    雖然我不確定這幅骸骨就是圖畫裏的東西,可是老鍾那種表情充分的說明了一切,就像一個ufo迷被告知沒有外星人的n年以後突然親眼見到外星人一樣。


    “柴氏龍脈。”老柳頭平靜的說:“這就是這座墓的主人,號稱龍命天下的那個短命可憐蟲。”


    不亞於一個霹靂,把我都打懵了,我們一路來曆經千辛萬苦,機關重重,如今卻看到本應該被重殮厚葬的主角卻像一塊用剩下的抹布一樣被棄置在牆角裏。


    雖說不用黃腸題湊,最少也應該棺槨齊並吧?沒聽說一具骸骨被守陵怪物背著滿墓室亂竄的。我用疑問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老柳頭,他卻一副泰然若素的表情,仿佛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老鍾壓根就沒看那副骸骨,相反卻走近了剛才發現的那副壁畫,還沒等他走近,我們就感覺腳下深處有一陣陣的振顫感。


    不好,要地震,這是我的第一反應,臉上頓時一片灰暗,我們這可是在地宮裏,好死不死這時候地震,這黃土地質,不要很大的震級,有個三四級,我們就黃沙裹屍了。


    就在我驚惶失措的看著那倒黴的兩兄弟,三個人像受驚了的鵪鶉一樣各自團縮在的時候,卻發現老鍾和老柳頭兩個人穩穩當當的站在那裏,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兩人都仰頭盯著一個地方。


    我抬頭看,隻見那個四麵陸吾神的八隻眼睛,同時放出了熒光,就像有了感應,在那頭人麵虎身的爪下麵,慢慢的顯出一個半圓的斜門,緊接著一股酸腐之氣撲麵而來,還沒等這窒息的氣味消散,就聽見“哐蕩”重重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倒下,緊接著,麵前這麵劃著虎身人頭四麵的牆壁開始下陷,就像沒進蛋糕裏的餐刀一樣,穩穩的沉進了地麵。


    整個圓筒狀的石壁全部都落了下去,露出來一圈奇怪的牆壁,牆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小方格,裏麵填充著半塊磚大小的黑色金屬塊,我嚐試著取了一塊出來,入手一試,沉甸甸的,像極了我剛才在上麵揀到的那黑色石頭。


    在我身後的王魁突然奪過去,仔細扣了扣,欣喜地對身邊的呂強說,原來是這些東西,原來剛才就在我們身邊,語中大有懊惱之意。


    呂強兩眼放光,“黃龍府金庫,是黃龍府金庫,哈哈是黃龍府金庫?”


    “什麽黃龍府金庫啊?”我有點好奇的看著手裏的黑色磚塊一樣的東西,王魁劈手奪過來我手裏的黑磚,用力的在棱上劃了一下,氧化層被磨掉,裏麵露出了白色的金屬質地。


    他搖晃著手裏的黑磚塊,用力的對我說:“是銀錠,懂麽?足赤足量的北宋銀錠,這裏麵全部都是銀錠。”


    天啊,我有點踉蹌的往後退了一步,仰頭看四周這密密麻麻的黑磚壘就的環形牆壁,難道這裏是千年前的秘密國庫麽?


    王魁手舞足蹈的拿著銀錠對呂強說:“哈哈,沒有騙我們,果然沒有騙我們,這裏真的是黃龍府金庫,這些寶貝就在我們身邊,竟然沒有發現”


    還沒等他的話落地,隻見老柳頭以不符合他年齡的敏捷身手把王魁手裏的銀錠奪了過來,冷冷的說:“這裏不是什麽黃龍府金庫,這裏是地宮密銀庫,你以為這地宮層層的機關真的是為了保護這一具半人半龍的屍骨?”


    王魁呂強和我都是一愣,難道這個地宮的秘密並不是想傳說中的那樣是一個陵墓,難道他還肩負有其他的使命?


    呂強也就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老頭兒,別嚇唬咱了,咱從一開始就明白這裏絕對不是什麽隱龍地宮,這裏是藏的是黃龍府金庫,是當年各路義軍收複中原的秘密財庫,既然是大家一起進來了,就見者有份,我們一起分了他。然後各奔東西”


    不知道為什麽,我和王魁同時向他投去了一個看到傻子的眼神……他也不想想老柳頭和老鍾頭是幹嘛的?一個是守陵人世家,世代以堅守這裏為信念,另一個是禦封國定的現代巡山將軍,以保護研究為目的。他竟然要和這兩個人商量瓜分這裏的寶物,不是腦子進水了是什麽?就算你再衝動,昏了頭腦,可是你也商量也得分人啊,比如說,啊,你跟我商量商量。


    我還沒暢想完,就見他身後一個黑影閃了過來,手一揚,呂強即軟綿綿的倒下來,王魁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躲閃,身後的黑影也是一揚手,他也倒了。


    我吃驚的看著老鍾,想不到這老頭兒年歲這麽大了身手還這麽好,幹淨利落的就把這兩個家夥給收拾了,還沒來得及誇獎,就覺得後頸處一陣酸麻,一股眩暈感瞬間充斥了後腦,臨倒下前,看到老鍾手裏舉著一支金針,微笑著說:“小子,知道太多也不好,先睡會吧。”我的意識隻剩下了三個字:狗日的。


    第二十二章  國寶被盜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我清晰地記得我的夢,那個夢令我汗透衣背,不住地戰栗。我夢見自己站在一座舉世繁華的都市裏麵,煙柳行歌,石道磚牆,珍禽遮日,奇獸滿園。長街上,綾羅裹士子,布衣商賈滿街行,水井處,玉琢一般的粉嬌娃,手持紅牙板,稚聲唱:“楊柳岸,曉風殘月……”,突然,一支利箭呼嘯而至,牢牢地釘進甜水井旁的煙柳樹身,箭頭深入,隻有箭尾在不停顫抖。


    高大的城牆外,狼煙直衝天際,強弓硬弩攜著滾滾鐵蹄,就像是白山黑水之間蔓延至中原的寒流,瞬間凍結了這個城市,繁華的汴河碼頭外,蘭舟催發,人聲鼎沸,一片忙碌,死亡和災難正在悄悄逼近這座150萬人口的城市,中國曆史最繁華的城市之一也是當時世界上最大最繁華的都市將就此衰落殘破。秋陽寒刀光,鐵騎踏中原,利劍直指汴京,是年,公元1127年。


    瞬間,曾經繁華似錦,令後人稱道懷念無比的東京汴梁,就變成了人間地獄,城牆民居上大火四起,黑煙彌漫。雪亮的刀光閃出,滾落一顆顆不甘的頭顱,瞠目圓睜,似乎要看著這昨日的天堂怎麽變成今日的地獄。


    一個人手裏舞動著七色的旗幡,手下士兵等塗抹成各色方陣,號稱六甲神兵,嘴裏念念有詞,與金兵接陣,一觸及敗,瘋狂逃奔向開封城,金兵緊追不舍,及城牆之時,被一柄卷了刃的鋼刀砍翻在地,一名幹瘦的將軍猙獰的臉上咬牙擠出幾個字:“妖人誤國”猛地一回頭,對已疲憊多日的守城士兵一揮手,然後揮刀砍翻了已經擠進城門的金兵,追隨士兵皆不言聲,悶頭殺人,血濺城牆,是人,名將姚友仲。


    巷戰展開了,被後人詬病的宋兵殺紅了眼,刀刃卷了,就用手和牙齒,槍折了,就抱著爬上城頭的金兵一起縱身跳下去,大好開封城,茫茫一片殺戮,恨恨一城血腥。


    雖死猶鬥,身後是一百五十萬的生靈,遺恨滿腸,滿身紅裳披赤甲,我吃驚的看著這些曾經被我認為是曆史上最懦弱,最無能的士兵,在逼迫至最後的時刻,爆發出來無邊的殺氣與關外最彪悍的戰士碰撞在一起,濺起無數血浪。


    站在這混亂的城裏,我就是一個旁觀者,恍惚,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頭痛欲裂,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躺在地宮的深處,滿眼都是黑暗,身邊已經沒有了任何人,我心裏一陣發急,難道,我被獨自丟下了不成?


    正在這時候,我聽到一個聲音急切的說:“他醒了”語氣中的歡欣之意溢於言表,是個女孩。


    我很艱難的睜開眼睛,眼縫半開,一道刺眼的光芒紮進眼裏,我趕緊又閉上,一陣清涼的濕意輕輕敷在我的眼皮上,還是那個好聽的聲音:“先別急睜眼,會被刺傷的?”我心裏一暖,手輕輕觸摸身邊,是幹燥溫暖的床單和被子,空氣中彌漫的來蘇水,已經告訴我在哪裏了。


    不覺之間,我又沉沉的睡去了,直到又一次感覺身邊有人,有人在輕輕的為我蓋被子,心裏一動,努力的睜開眼睛,窗外是暮色四合,屋內,是昏黃的台燈。


    眼前,浮現出一張滿臉皺紋的老臉,我竭盡全力努出來的一個笑容立刻僵化在了麵頰上:“怎麽是你啊?”


    老頭兒還是那狡猾的笑容:“怎麽,你以為是誰啊?”


    我盡量掩飾了一下自己失落的心情,無所謂的湊出一個笑容:“沒事,就是問你怎麽來了?”


    老頭兒哈哈一笑:“我孫子都被人差點埋到墓裏,我再不來,還不知道會成什麽樣呢?”老頭兒中氣十足,笑聲震的整個病室嗡嗡直響。


    我這才看見,老鍾推了一個餐車,帶著滿臉討好的笑容,笑咪咪的站在我床邊,尷尬的說:“婁老,婁老,您看您說得,這次純屬意外”


    哈,老鍾也能吃癟,這種情況少見啊,看來老頭兒是他的克星啊,我剛準備趁機告點黑狀,訴說自己多麽的委屈,門開了,一個白衣護士,很不滿的對屋裏的人說:“病人需要休息,如果沒什麽事,你們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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