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吳每每出來化形之後,總有一個多時辰需要休息,現在既然無法和它交談,那麽就等時間到了,天吳出來之後再說吧——隻不過是狐仙作祟,未必便拿不下來。


    總得試上一試!


    樓家大院所在之處亦是城西,距離此店鋪的位置並不太遠,僅僅三條大街,若是直行或者不到盞茶時間,可這畢竟是城西,富商居住的所在,至尊寶這一身出現未免太過突兀,所以他不得不選擇僻靜的小巷前往,以避過那街上紛雜錯亂的無謂糾纏。


    此刻,他順著皮貨店後麵的小巷蜿蜒而行,現在隻是申時,他尚有大把時間可以慢悠悠的前往——可就在他經過一條岔路的時候,突然聽見那巷子深處傳來一陣喝罵之聲。


    喝罵聲中,有人不住哀求討饒,那聲音居然有幾分熟悉!


    至尊寶頓時來了興趣,偷眼朝裏一看,但見三個粗壯的男人正圍著兩名少年拳打腳踢,邊打邊喝罵不止,隻說那兩少年藏私不交,而那兩名挨打的少年,赫然是……


    秧雞與麻杆!


    其中有個漢子穿一身半新不舊洋馬褂,戾氣滿臉,手足並用打得最是發狠,專挑兩人軟肋下腳,每一下都激得兩人不住哀嚎。


    至尊寶不動聲色的聽了一陣,那打罵之人口口聲聲所說的藏私,竟然還和自己有關——他憑那隻言片語想了想,居然猜到了其中的緣由:正和上午時分進城之事有關!


    秧雞和麻杆在這東城隻屬於‘邊份兒’,也就是沒有投靠任何勢力的延客,可是,即使你沒有投靠任何勢力,隻要在他們的範圍內做了買賣,那就必須得交上一份例錢……東城的勢力錯綜複雜,可其中專和這些乞兒打交道的就算那穿洋馬褂的釘頭哥了,下手最狠最毒,也是最為貪婪的一個,隻要有錢拿,就算老弱婦孺、鰥寡孤獨亦不放過。


    今兒早,他手下有人見了秧雞麻杆兩人尾隨個外鄉客去做買賣,看那樣子也不算肥羊,最多不過‘掛角走馬’而已,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誰知道晌午點鍾的時候居然沒有送來例份,釘頭一下就上了心。


    按照慣例,一般隻有三種情況:吃到了掛角羊,那麽縱然隻是幾個大子兒,依舊會送來一份;要麽就是吃不下,這種事兒下多半兩人會來吱聲,請他出馬;最後一種則是遇上了肥羊,割了羊肉自己吞了……釘頭多疑,自然把這事兒猜到了第三種情形上去,那裏又會知道秧雞麻杆兩人的思量?


    他二人分明是拿至尊寶無法,卻又不敢去請釘頭出手,所以前思後想幹脆就跑到西城來躲著了,隻想找個橋墩柴房窩上幾天,然後弄點大子兒回去交差,誰料反倒把釘頭給勾了過來,帶著人四下尋找,最後在這小巷堵了個正著!


    至尊寶所猜的雖然與那本身情形有些出入,可也相差不大,倒是十停中了九停,心中也想是這兩人自作自受,當即便準備離開——可是剛走兩步,至尊寶忽然心中一動,發現了其中個老大的不妥。


    原來無論那釘頭如何打罵,秧雞和麻杆居然都未曾提及自己所召喚天吳之事,隻是不住哀求討饒,說那確實隻是掛角走馬,自己沒來得及機會下手,而現在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了……逾是如此,那釘頭哥下手愈加重了些。


    至尊寶算算時間,那天吳也該差不多醒轉了,於是閉目讓那內中丹田氣息運轉,激發八門徐徐而動,果不然,未及轉得幾圈,那天吳已經不耐煩的在腦海中叫了起來:“哎,你這是幹嘛?我這累得不行,也休息會吧,又是出了什麽事兒麽?”


    至尊寶嘿嘿一笑:“你可還記得今天早上搶我們的兩個小賊麽?現在他們被人毆打,卻死活不肯說出我們的事兒來,著實有趣得緊,所以我這便想救他們一救,你說可好?”


    “那倆小賊?”天吳好奇道:“他們不是搶我們的人麽,怎麽又會被人毆打?咳,這種人也算得是自作自受,我們何苦去趟這渾水?”


    至尊寶和那天吳相處日久,倒也知道他的脾性,於是便把自己的揣測說了一遍,末了道:“說起來這事兒倒是和我們有些關係,也算得上是緣分使然——喏,你聽他倆縱然這般被人打,卻始終未提及我倆,到算得上多了一層因果,所以我想吧,這皮肉之苦就幫他倆解了,也算的是結下個善緣,多一重福報。”


    至尊寶明白天吳的脾氣,天吳又何嚐不知道他的本性?他知道至尊寶雖然口中詢問自己,可實實在在本身已經拿定了主意,於是便懶洋洋的應了:“這事兒可大可小,倒不難辦,你說怎地便怎地罷。”


    “那好。”至尊寶恩了一聲,叮囑道:“晚上或者還有你的事兒要辦,這次我可就不化形讓你出來了,屆時隻需要卷些沙石塵土,把他倆救了便是,也不要暴露行跡。”


    說完,他大模大樣的咳嗽一聲,從那巷口踱著個方步走了進去。


    聞聽有人咳嗽,那釘頭和兩名手下早已回過了頭,結果看是個半大的少年,正要發怒,釘頭哥手下個眼尖的已經認了出來,連忙叫道:“釘頭哥,這便是早上秧雞麻杆所捉的肥羊!”


    聽得此話,那秧雞麻杆也禁不住停了呻吟,勉強抬起頭來,雖然他倆信至尊寶會出手搭救自己,可依舊忍不住暴打而出聲求救:“哎呦!哎呦!大哥救命啊,大哥救命啊!”


    不敢口呼大師,卻是換做了大哥個稱呼。


    釘頭聽得兩人喊,便是一腳踢在兩人身上,罵罵咧咧道:“他媽的,此時此刻還敢叫喚,真是不想活了……喂!臭小子,你倒是膽子大,知道爺爺在找你,居然還敢露麵?看來你小子真是火盆裏栽牡丹———不知死活!”一邊說話,一邊倒是從後腰摸出把寒光閃閃的尖刀。


    滿臉獰笑,慢慢圍了上來,嘿嘿冷笑:“小子,把背上的東西留下,再從爺爺褲襠下鑽過去,今兒就饒你條生路——不然,你那雙手可就保不住了!”


    第九十一章 輕描淡寫怯潑皮,一念之間收流童


    按照常理,釘頭那話一出,這種外地口音之人要麽抱頭逃竄,要麽則是拉開架勢準備過招。真要是對方有幾把刷子他也不懼,因為釘頭自己清楚,他口袋中還帶著個製勝偷襲的法寶……石灰粉!


    隻要抽冷子將那石灰粉揚到對方臉上,那麽勝負就算已然明了!


    釘頭將那話說出口,自己心中也頗為得意,似乎已經看到了結果,可是他眼中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幕——那少年漫不經心的抄起了雙手,學著他的強調冷笑道:“大爺,呃,對,你剛才說是大爺!大爺啊,你把背上的東西留下,再從小子褲襠下鑽過去,今兒就饒你條生路——不然,你那一對招子可就保不住了!”


    他淡淡的語氣,漫不經心的神情,加上微微彎曲的嘴角,有種說不出的輕蔑和嘲弄,頓時把釘頭激得怒火衝頭!他朝前猛然衝過去幾步,麵對著那少年,右手抬起尖刀直對其胸,另一隻手揮了揮,低吼道:“上!弄死這個兔崽子!”


    這伎倆用得早已嫻熟無比,兩名手下自然不含糊,各自口中怒吼著就從左右兩邊衝了上來,雙手高抬,像個張牙舞爪的大猴子,至尊寶的注意力自然也被他倆所吸引,釘頭手已經偷偷伸進了馬褂的口袋,捏到了包著石灰粉的馬糞紙……


    可就在他即將把手抽出來的瞬間,異變頓生——其中一名手下猛然一頓,就像撞到個透明的牆壁上,忽然仰麵朝天猛然摔了出去!


    黑煙滾滾,接著又是另一個。


    釘頭看得明明白白,那少年連個小手指頭都不曾動過,臉上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自己的手下就如同兩個破布袋一樣摔倒了地上!


    而那黑色煙瘴,也如同水流一般聚攏到他的身邊。


    他愕然張大了嘴,茫然的左右扭頭想弄明白發生了何事,可是他看見的隻是秧雞眼中那充滿譏諷和嘲弄的眼神……


    宛如無聲的戲弄:“看吧,我就知道會是這般摸樣!”他頓時明白了——這少年的本事遠在自己之上,現在為敵,就連秧雞麻杆那樣的小痞子都能看出不智!


    這少年究竟是什麽人?他又有怎麽樣過人的本事?釘頭不知道!但是此刻,他並不需喲知道,因為他心中要緊的是如何才能擺脫這個未知的威脅。


    釘頭並不算是非常強壯,也並沒有太多的過人之處,他所擁有的除了狠毒、狡猾之外,便是那超越常人趨吉避凶的感覺,這既幫他坐上了這個位置,也常常指引他做出另外的選擇——


    於是,他猛然抬高雙手,扔掉了那尖刀!


    “我們知錯了!”釘頭高聲叫道:“你才是大爺!行,我們現在便按你劃出的道道,把身上的東西留下,這兩個狗雜種也交給你,行了吧?”他心中明白,這少年和自己並沒有深仇大恨,隻要依足江湖規矩,那便能逃得活命……


    這一切早在至尊寶的預料之中,他看著身邊黑煙般的天吳笑笑,再回過臉點點頭:“現在你終於明白了?那行,把你們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留下,今兒這事就這麽算了。”


    既然至尊寶已經開口,那釘頭如何還會耽擱?他逃也似的把自己身上的東西扔到了地上,然後把兩個迷迷糊糊才站起的手下身上也摸了個遍,任何值錢的東西都扔到了地上,不顧一切的朝著巷外衝去!


    就在拐角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滿是怨毒和仇恨……


    至尊寶把地上扔下的錢袋拾起,捏捏,對那裏麵的幾枚大洋頗為滿意,忽然,他扭頭便朝著東城而去——現在既然有了錢,又何必再去招惹這些無謂的因果呢,不管他樓家如何都算是命中注定,自己能不管,自然是不去管了。


    還是早日找到那百鬼肆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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