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寶微微思量,搖頭道:“不能!那馬車上的女人被剜眼割首,想必是沒有逃掉……那男人是否拋妻棄子逃走不可得知,但那小孩才堪堪五歲,他又怎麽會逃得掉?”繼而斷言道:“我想定有其他緣由我們還不得知!”


    “那再看看?”天吳建議道:“反正又來了幾個人,不久便知道結果了。”


    “暫且如此!”


    兩人從那梯中上來,重新回到這院中,從那門縫朝裏麵瞧去,隻見堂中坐在四個灰狗丘八,敞了衣衫,身邊各自摟著個紅粉骷髏在飲酒作樂,那麵前桌上的碗碟滿是泥汙,盛滿了蠕動的蛆蟲、腐液、腐爛的人肉、汁水糊狀的腦漿……大吃大喝,時不時還在那骷髏臉上親吻舌舔,不亦樂乎!


    當局者食不甘味,旁邊者幾欲作嘔!


    嗚呼哀哉!人世間往往便是如此,可是但凡在局之中,又有幾人能看破迷霧,識得鬼惑?


    深陷泥濘尤不知,一心饕餮盤中食;待到轉身破迷障,方恨當初悔已遲!


    紅塵迷眼,那些丘八樂在其中哪知身處何方?


    見那台上《琵琶記》中的趙五娘扮相極佳,身段婀娜,挑眉回眼中有無限春色,當下頓起了得隴望蜀之心,隻喊那正旦下來飲酒——身邊粉頭勸說一回,非但不聽,反倒從懷裏抽出把盒子炮啪的拍在桌上,大著舌頭撒潑:“奶奶的,你究竟來還是不來?”


    那幾個粉頭頓時駭得臉如死灰,閃身就躲到了一旁,眼中無不透出懼怕恐慌,那丘八心中得意,一手抓槍,一手搖搖擺擺在桌上撐身而起,便要上台去拉。


    老鴇那能讓他上去,連忙跑過來打個圓場,隻喊‘官爺稍坐’,即刻就叫那女子下來陪酒。稍停,上台如此這般一說,那女子果然收了身段,下來來款款一禮:“見過軍爺。”


    下台看這女子更是佳人!


    眉眼如畫月如花,傾城眾生一點砂,黛色遙別朱點唇,青霜怎奈並蒂花!


    那丘八喜上眉梢頓時一把拉住,摟在懷中‘乖乖肉肉’的叫個不停,直把頭都埋進了那深深的溝壑中,深吸一口,抬頭已是滿臉淫邪之色——女子嬌嗔著把他推開,手端杯盞,笑道:“軍爺,你可莫要心急呀!俗話說得好,好事嗬,不在忙上!”


    “好事不在忙上,但是那好媳婦也不在床上啊!”旁邊幾個丘八嘻嘻哈哈一片,打諢道:“副官長,這事兒可白了,叫你今天別在床上辦事兒啊,哈哈哈!”


    那帶頭的副官嘿嘿笑了幾聲,眼睛都快眯成條縫了,端過酒杯一飲而盡,伸手捏著那女子的小巴,色迷迷道:“我的小心肝,小乖乖,今兒個就陪陪大爺了,你說好不好?”


    “哎唷!你們男人啊,都壞死了!”那女子佯怒道:“就隻惦記著人家的身子,不惦記人家的好——那可不行!”


    “喲,你看,還拿捏起來了!”那副官朝著眾人一笑,幾個丘八頓時全部哈哈大笑起來,他回過臉對那女子道:“我的乖乖,今兒個隻要你從了大爺,那要什麽都成,大洋、釵頭,還是綢緞衣服?爺都可以給你!”


    那女子聞言噗嗤一笑,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撫摸,越來越低,“真的麽?”


    “那是自然,我哪有假話?”副官哈哈笑著,低頭便去親吻那手:“真的,十足真金!”


    那女子的手慢慢停在他的胸膛,語氣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生冷:“那,我要你的心,你願意給我麽?”


    副官那嘴在女子手背上親吻不已,隻覺這手溫香綿軟、滑膩無骨,隻把魂兒都要勾去了,晤晤連聲,也不抬頭便調笑起來:“我的心可不早就是你的了麽?但凡要,拿去便是!”


    那女子突然把手收了回來,起身站在那堂中,哈哈大笑!


    眾女子、客官也都揚聲長笑,樂不可支,整個一片癲瘋狂亂之態。那四個丘八也不知是何意,當下渾身一驚,站起來拿著手中長槍指著眾人,喝道:“住口!都給我住口!”


    那些人渾然不覺,盡是放歌狂亂,縱聲高笑!


    此狀太過詭異,頓時便讓那幾人心中有種毛骨悚然之感,止不住朝著一堆兒靠過去,口中茫茫然彼此問道:“天!怎麽回事?”“怎麽辦?”“這是怎麽了?”


    臉也白,心也驚,背上汗毛豎立,那手指也略略發抖,怕是隨時忍不住便有那槍火流矢之危!


    忽然,那內院之門施施然被拉開,從那其中走出幾名赤身裸體的男子!男子身上不著片縷,毛發俱淨,就連那汗毛也未曾留得一根,上下眼簾被針線牢牢的縫在一起,割去雙耳,嘴唇也縫合若縫,隻是邊上戳破麵頰露出兩個窟窿……


    那傷口死肉灰白,如同放得日久的死豬肉,但是裏麵卻不時還有股股血水湧出,顏色也不甚紅,有點膿腫汙穢的樣子。


    那幾個男子雖然無眼無嘴,可卻絲毫沒有走錯,直端端走到那女子麵前,雙膝一軟便跪在了地上,雙手朝前伸出、攤開——


    一對血淋淋的眼珠子,不知道為何已經生在了那手掌之中,滴溜溜的亂轉亂瞅,猶如活物!


    那丘八畏畏縮縮看得幾眼,突然便有人叫了起來:“這不是柳新臣那家夥嗎?怎地、怎地變成了如此怪物?”四人聞言俱驚,放眼看去卻真是此人。


    後麵那精光的孩童,怕也就是他兒子了。


    “怪物麽?”那女子突然不笑了,冷眼斜斜睖了過來,冷冷道:“他有妻有子,卻對其他女人有非分執念,已經入了魔道,非要這般才能減輕罪惡……阿比那圖瓦斯,西亞和路,阿拉巴拉……”口中呢喃,雙手也漸漸朝天空舉起,就祈禱祭祀一般!


    那些女子客人也紛紛雙手朝天舉起,口中跟隨合誦,聲音抑揚頓挫不已,頓時就看麵前那桌子上一小塊桌麵剝落下來,飄飄蕩蕩朝著屋頂飛去,露出了下麵那漆黑汙垢的舊物!


    不光是桌麵,所有桌椅牆壁、碗筷杯盞、珠簾綢緞、亭台樓梁……都一層層從那麵上剝落飛出,化作了細碎的小片,全部朝著屋頂湧去,竟似那潮水倒流而上,直奔天外!


    本來麵目一時間便顯露出來,整個繁華褪去,滿目瘡痍,破屋瓦礫,孱鼠怯蛛,蛛網猶如屋中簾,積灰堆積萬戶居。


    桌上蠕動爬蟲,不可累訴,盡是一片腐敗!


    第八十二章 蟲彘化宴滿目豚,淒腐遍身半步屍


    整個客棧褪色似的變化之中,那桌上菜肴酒水早已分明,四個丘八頓時覺得腹中翻湧不已,一股說不出的惡心在心頭抽動——丘八副官伸手在嘴裏一掏,隻感手中滑膩,放在眼前一看,分明是個被嚼碎的屍蟲,曲曲卷卷猶在動彈……


    那裏還忍得住?


    頓時,四人腹中翻江倒海直直湧到了喉頭,伏在桌上便是一通好嘔,吐得是昏天黑地,隻怕將那膽汁都嘔了出來!


    青綠色的汙穢中,一堆活生生的屍蟲、蛆兒便出現在眾人麵前!


    雖然腹中已經無甚可吐,四人依舊幹嘔不止,喉中謔謔有聲,紛紛用袖子衫擺擦拭嘴角——那大笑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再看,就連這屋中的鬼也未曾留下一個!


    一片黑暗,隻是麵前有些微弱的月光照著,更顯鬼祟恐怖!


    四人先是一愣,隨後便發出一陣鬼哭狼嚎般的嘶吼,齊齊發足朝著那屋外衝去,爭先恐後誰也顧不上誰!


    可未等及門,突然從黑暗中伸出手來一拉——


    劈裏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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