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把式自知說漏了嘴連忙緘口不言了,周二貴咬著牙把朱菊香在心裏都罵了千百遍。想自己在秦郎中藥鋪裏把事情都兜了下來,這賤人卻在和施掌櫃柔情蜜意。


    周二貴緩了緩神色道:“真沒想到施掌櫃還是個大好人啊,知道錢家媳婦兒家裏出了事還這麽體恤朱氏啊!”


    車把式低頭看著地不敢搭話,好像是怕再說錯了什麽似的。周二貴從袖裏掏出了半吊錢笑道:“你看你害怕成什麽樣了,我是多管閑事的說了那麽一句。這點銅錢你拿著打點酒喝,我是早看出來了施掌櫃對朱氏有意思啊。錢狠子如今到死了,我看你要不多久就該經常伺候朱氏了啊?”


    車把式伸手接錢笑道:“嘿嘿,周掌櫃果然是好眼力勁啊。我們家老爺夫人死了好些年就是在等朱家奶奶啊,前幾天錢狠子出了事。朱家奶奶就一直住我們老爺家,這不是錢狠子都發了喪嗎?老爺讓我幫著朱家奶奶把她的東西搬過去,周掌櫃你可要千萬不能說出去啊!這個事不能張揚啊!”


    周二貴冷冷的笑了笑就轉身回了車馬店,朱氏隔了小半個時辰拎著兩個大包袱招呼著車把式搬上了驢車。這一切都被躲在院門後的周二貴看在了眼裏,周二貴對朱氏本來就是為滿私欲而搭上的,壓根就沒打算去納她為妾。


    可是轉念想到朱氏日後跟著施掌櫃了,心裏就難免有些不自在。周二貴從廊裏牽出了馬遠遠的就跟在施家的驢車後麵越走就越氣,是自己堵住了秦郎中的嘴偏偏卻被施掌櫃人財兩得……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那秀才白石鬆被關進了縣衙死牢之中。衙差們都知道朱氏和縣官夫人沾親帶,故所以就格外對白秀才是看管嚴厲,連白秀才的母親方氏也不準探監。可憐方氏傷痕累累還要跪求在大牢門外,傷口都凍出了血痂。白秀才在死牢裏聞訊是痛不欲生,大喊大叫著要殺了朱氏。


    隻過了沒幾天的時間,獄卒們就和白秀才道喜來了。白秀才知道是知府的批文已經傳回到了武隆縣,隻要再過一天就要對白石鬆開刀問斬了。在大牢外麵的方氏也知道了自己兒子即將是要被處斬了,老人傷心欲絕的在衙門外對路人三步一磕不止,希望有人能夠幫她再見兒子一麵……


    武隆縣的人都是懼怕縣官大老爺的威嚴對方氏都是不聞不問的,再說了是白秀才殺人償命也是天公地義的事啊。隻有秦郎中才趁無人之時扔下五兩銀子,方氏卻斷然的拒絕了秦郎中的好意。兒子明日都要押赴刑場問斬了,方氏的眼淚都已經是流幹了。再怎麽說方氏還想為兒子送上最後頓上路飯,可方氏就是不願別人施舍欠下人情。


    白家附近的左鄰右舍有心想接濟方氏,就讓方氏幫著漿洗衣物。最後連周圍的酒館老板也被方氏感動了,賒了她一壺酒半隻雞。天寒地凍方氏就在徹骨的冰水中洗濯衣物,手上被凍裂了道道血口。身上的傷痛已經是讓方氏麻木了,心裏一想起兒子就會肝腸寸斷……


    白秀才午時三刻被推至菜市口,看到自己母親還尚未消腫的傷痕和凍裂的雙手痛恨錢狠子的老婆下手太毒了。一刀下去白秀才看到了的腦袋轟然墜地,方氏失聲痛哭昏迷不醒。白秀才竭盡全力大聲的叫嚷,可是人群裏沒有人能夠聽到他的聲音。白秀才在看客之中看到了錢狠子的老婆朱氏正在笑靨如花的與人說話調笑,白秀才正要縱身撲過去就感覺到周身如火燒一般……


    就在這時候,從天而降兩道拘魂鎖扣住了白石鬆。有個高聲厲喝道:“白石鬆你已經是個刀下亡魂了,為何還有這般戾氣?若非是你頭頂上有著冤氣不散,你現在早就是魂飛魄散了!還不捧著你的頭顱,速速跟我去幽都!”


    白秀才怒發衝冠道:“你是什麽人!你沒看到那個毒婦正在得意洋洋嗎?我要去殺了她……”


    “呔!惡鬼凶魂還敢在此撒野,我乃是幽都鬼城中的日巡使。今日特奉菩薩之命前來接你,菩薩還在等著你呢!還不上路,更待何時!”巡使一揮手裏的拘魂索就要白石鬆給拽走了,白石鬆捧著自己的腦袋心裏是充滿了怨氣……


    忽忽悠悠之中白石鬆就望見了一座牌坊之下有著丈高的蓮台,有位寶相莊嚴的菩薩手持錫杖正閉目盤腿而坐。日巡使將拘魂索撤下躬身遙拜了三下就化風而走了,白石鬆生魂也不知道這裏是個什麽地方,捧著腦袋就來在了蓮台下。白石鬆平常進廟抄經文走近後才知道眼麵前的就是掌管六道的地藏王菩薩,白石鬆抱著腦袋跪拜在地。


    地藏王菩薩不怒而威的喝道:“白石鬆,你可知錯嗎?”


    白石鬆胸前的腦袋怨怒道:“菩薩在上,愚男子白石鬆知錯。我在陽間殺了人,可是罪不及家人啊。那個朱氏毒打我母親,我都已經是殺人償命了啊……”


    地藏王菩薩張開眼睛道:“癡兒竟然還未醒悟,一時之氣釀成大闖。你的陽壽原本還有五十年,隻是你就是行錯了半步就落的這般田地了。你現在怨怒衝天我也不能與你泄漏了天機,待你在惡鬼林中消去了罪業自然有人會把你帶出那裏,你在惡鬼林裏要受盡日光燒灼和閔家父子的劈砍之苦……”


    白石鬆懇求道:“菩薩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老母。朱氏心狠手毒隻怕日後會對我母親不利,愚男子隻求菩薩能護佑我母親不被毒婦所害恨隻恨沒把那毒婦也……”


    地藏王菩薩喝道:“休得胡言,善惡到頭終有報。今日他們欺你毀你,來日他們自會食其惡果。你還是快去惡鬼林消你的嗔怒吧,我自會安排你母來看你的……”


    也就在白石鬆處斬行刑的當晚,武隆縣藥鋪的秦郎中突做惡夢。在夢裏秦郎中看到了牛頭馬麵提著血淋淋的人頭來找自己,秦郎中疾聲高呼救命可是張開嘴就被牛頭馬麵的鬼叉勾拽住了舌頭。等秦郎中看清了人頭正是白石鬆時,嚇的噤若寒蟬渾身發抖……


    牛頭馬麵異口同聲的喝道:“秦郎中你可知罪嗎?你助紂為虐混淆黑白寫下了訟狀,白石鬆就是的訟狀做了枉死之人!”


    秦郎中又痛又怕哆哆嗦嗦的說道:“我……我也是被逼無奈……我要是不寫下那訟狀……恐怕是難逃官司啊……”


    牛頭馬麵又怒道:“現如今白石鬆的枉死之魂化成了惡鬼,每日要受盡割膚裂體之痛這一切皆是由你而起!”


    “我……我……是我對不起白秀才……我隻求白秀才能給我條活路,我家裏……上有高堂下有疌小……白秀才啊的,你就放過我吧……我就是來生銜草結環也要報答於你啊……”秦郎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求道。


    牛頭馬麵一緊手裏的鬼叉道:“秦郎中,你因妄言之罪被勾去了舌頭。白石鬆家裏還有一個老母親,你好生贍養著或許還能給你條生路……”牛頭馬麵用力一拽鬼叉,秦郎中痛的猛然驚醒。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的嘴也歪了,舌頭都已經是拖在了外麵不能說話了……


    秦郎中思忖了許久知道是自己寫的訟狀害死的白石鬆來找自己算賬了,秦郎中趁著天色未亮就早早的起來趕去城南白家向白秀才之母請罪。來到了城南秦郎中頓時都傻眼了,白家早就是被朱氏夷為了平地。白秀才的老母親方氏蓬頭垢麵的蜷縮在殘牆斷垣之中,秦郎中上前搭了搭方氏的脈象才知道老人是已經淤傷內火被受風寒再不醫治就回天無術了!


    秦郎中雇來了車把方氏帶回家中悉心照料,數月之後方氏才慢慢的恢複了元氣。秦郎中跪在了方氏的麵前把自己寫訟狀的事一五一十的寫在紙上告訴了方氏,可是兒子都已經是被斬首了方氏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翌日清晨,方氏斷然拒絕了秦郎中雇來的車馬一個人帶著香燭紙人到了亂葬崗上兒子做了場焚紙陰婚。希望兒子能在九泉下有人照顧他,方氏祭掃完兒子後漫無目的走在冰天雪地裏。喪子之痛讓方氏再無生念,又饑又冷中方氏跳下了山崖……


    第五十九章 東窗事發


    方氏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醒來的,隻知道自己身處一片祥雲瑞藹之中。周身上下都感覺到了陣陣舒泰,飄飄忽忽中睜開眼卻被個醜陋不堪的十不全老頭嚇的半死。方氏有心求死卻不知道這老頭是誰,但是能夠在這冰雪地裏的人肯定是不簡單……


    “你……你是什麽人啊?”方氏看著一動不動的老頭問道。


    老頭隔了半晌才說了一句話:“你……你別管我是什麽人……你現在的肉身上的傷還沒全好呢……你現在是魂魄離竅才能看到我……我在這裏看到的盡是些想還陽的惡鬼,哪有人會像你那麽傻尋短見啊?”


    方氏驚恐的問道:“你是神仙嗎?我……我那兒子被人冤枉而死了啊,神仙啊……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我老婆子自知無力救他隻能是為他選了紙人服伺我兒子,神仙啊求你一定為我兒子伸冤啊……”


    “伸……伸冤?這裏白天是片亂葬崗子……可是到了晚上就是幽都鬼城啊!這裏有著地藏王菩薩在此……還能夠有冤情嗎?你……你兒子姓甚名誰,待我算算是怎麽回事……”十不全老人詫異的問道。


    方氏把秦郎中寫偽狀陷害自己兒子的事告訴了十不全,聽完了方氏的訴苦十不全掐指一算也查感到了不對勁。白石鬆確是被人冤枉致死的,可是在他脾氣之中還有著幾分暴戾之氣。地藏王菩薩把他和人世間的惡鬼關在一起受罪就是要他磨去戾氣,要不然此子日後還會闖出大禍!


    十不全笑道:“還好是你……沒出什麽岔子,要不然還真的不好辦了。你……你安心的回去等著吧,你兒子的陽壽未盡應該還有著轉機……”


    方氏愕然的看著十不全顫聲道:“老神仙你是說我兒子還能活過來嗎?”


    “這個……這個我可說不上來,隻要是他能頓悟就有轉機……但是你兒子都已經是被陽間的昏官開刀問斬了啊。你快回去等著……要是我算的不錯,那就在這些天裏會有奇事發生!”十不全用手一指方氏的魂魄,方氏將信將疑的離開了雪玉洞……


    雪玉洞外長生知道了白秀才冤死的來龍去脈,可是自己有心去幫他卻無能為力。就在這時候天邊突顯金光萬道照在了長生的身上,長生抬起頭來就看到了閔長者踏著蓮花飄身而至。閔長者遙空向著十不全老人作揖施禮,白秀才的魂魄顯然很懼怕閔長者一個勁的往後退縮。


    閔長者降下雲頭笑道:“閔長者見過聿明氏尊者,今日正是白石鬆罪業刑滿之日。我奉師命前來給他化解心中的怨恨,也算是這些時日來對他的一個交待!”


    “哈哈哈……我就知道菩薩宅心仁厚不會袖手旁觀的,那書呆子……雖說是有著暴戾之氣。可他的冤屈還尚未昭雪,也難怪他會心存怨怒啊……”十不全老人望著白石鬆的魂魄說道。


    閔長者躬身道:“尊者不必多慮,事非曲直早有定論。若非是那白石鬆一時之氣今日也不會枉死了,朱氏謀害親夫嫁禍於白石鬆之事馬上就會水落石出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尊者您早就已經是算到了啊?”


    白石鬆欣喜若狂道:“什麽?那個毒婦害人的事已經是被人揭露了嗎?我不信!你們都是在拿話來糊弄我……”


    閔長者捋須笑道:“白石鬆,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你難道還沒頓悟嗎?你被梟首枉死皆是由你的一念之差,若不是有星主為你求情,你今日還將受盡日灼之苦!你且自己過來看吧!”閔長者手中蓮花托空一指,在蓮花之中頓時就映照出了一個妖豔的女子……


    白石鬆大喝道:“毒婦!朱氏那個毒婦還在逍遙法外啊!”可是沒等白石鬆的話音還未落下,卻看到了妖豔女子被一群官差給鎖住了脖頸,在妖豔女子身後緊跟著幾個一個男子也被官差帶走了……


    原來就在方氏離開了藥鋪後,秦郎中心裏始終是難以自安。秦郎中騎著馬就直奔重慶府把他寫偽狀的事原原本本的稟明了知府大人,武隆縣出了命案正是知府馬善元親批斬殺白石鬆的。如今卻有人來翻案,就引起知府大人的注意。


    可憐秦郎中已經是口不能言了,全憑著一支筆把當日給錢狠子療傷上藥的事寫了出來。以錢狠子的刀傷不足以立斃喪命,這其中肯定是有著蹊蹺。重慶府的知府大人馬善元倒不算個糊塗官,可是白石鬆之案是武隆縣官呈文書言辭鑿鑿的說他殺了人啊……


    知府馬善元並沒有下文書詢問武隆縣官大人,而是帶了一些官差親自到了武隆縣查辦案子。馬善元一到武隆縣就去了死者錢狠子的家,但是讓馬善元吃驚的是錢狠子家已經是人去樓空了。連房子都已經轉賣他人了,馬善元心裏頓時就知不對勁!哪有新喪人家急著賣房子的啊?


    當夜馬善元就命差人挖出了錢狠子的死屍,仵作切開了錢狠子的傷口就發現了破綻。仵作在錢狠子的傷口裏找到了血痂,這是因為秦郎中給錢狠子上藥治療所致。傷口上的血痂正表明了錢狠子的傷口曾經愈合過,而死者肚子上的血肉模糊不像是舊傷開裂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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