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葉遊風渾然不知黑風山上發生了什麽事,反而是和胖子大花在路上慢悠悠地走著,雖然一個勁兒地道瘟疫不可沾染,可是那村婦給他的圖紙上,還刻意強調了一件事。


    黑風山的大當家,如今是靈武境修為。


    江湖中的五境之人,雖然不是稀少到兩隻手便能數的過來的,可也絕對不多,這位大當家的已經是靈武境,完全不必落草為寇。換一句話說,這樣的修為,根本就不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實在不行,開個武館收徒,也比當個土匪好上百倍。


    實際上,走黑風山那條路,絕對比這條路安全,畢竟這條路上還有林楓晚。他麵對靈武境的或許還能放手一搏,遇到牧氣境的基本上就完蛋了。


    葉遊風笑眯眯地勾過大花的脖子:“瘟疫絕對不是簡單的瘟疫,咱們行走江湖的,就該以「俠」字為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百姓陷入困境而不管?”


    “得了吧你。”大花默不作聲拍掉他的手,“分明已經去了黑風山,不過半路上聽見那黑風山大當家的是個壯漢,才掉頭的。”


    被拍掉一隻手的青年摸了摸鼻子:“去黑風山會發生什麽,那都是顯而易見的事,一點挑戰性都沒有。咱們從這條路走,說不定會遇到比較好玩兒的,不覺得這樣更刺激嗎?”


    在葉遊風的印象當中,黑風山的大當家,似乎是一個皮膚黝黑還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一雙眼睛大的如同銅鈴,在武林之中也是一流高手了,竟能有旁人想象不到的氣運,突破為靈武境。


    這個時候的葉遊風還不知道,他以為的大當家,在曲酒酒和程昱來了之後,就變成了三當家的了。而且那位曲姑娘,還是一位成年後會進入紅顏榜的美人,如果他知道的話,恐怕會捶胸頓足,悔恨不已。


    而眼下,青年的眼睛當中出現一抹興奮的光來,行俠仗義什麽的,不好意思,他還真沒有什麽慈悲的胸懷,葉遊風砸吧砸吧嘴巴,在刀法上有所成就的人很多,唯有此行俠仗義的武人方能當得起“刀客”中的“客”字,稱為“刀客”。


    可是他配不上這個詞。


    他是刀徒。


    亡命之徒的徒。


    “刺激個奶奶,”大花嘟囔了一句,“我看是聽說雲間月往這裏來了才對。”


    葉遊風抬頭看天,忽然就開始懷念風憐雨,那個女人雖然可惡,卻是個有趣的,無論他做什麽都會笑吟吟地配合,不像大花,一點兒都不會說話,這麽不解風情,以後怎麽討老婆?


    想自己一路逃亡,雖然辛苦,要是有美人左右相伴,卻也樂的自在,可是偏偏跟了一個無趣又好揭短的胖子,葉遊風不禁顧影自憐,他的命,好苦!


    天是黑沉沉的,無半分明媚,羊腸小道上雜草叢生,似乎是很久沒有人從這裏出入了,看起來頗為的荒涼。但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路邊還有車轍的痕跡。


    “你看,這裏的車輪印,”大花突然蹲下來,小心翼翼的撥開兩邊的雜草,神色凝重,“上一次劍閣下雨,還是在半月以前。也就是說,這裏在半個月之前,還有馬車通過。”


    胖子雖然粗魯又率真,卻並不意味著愚蠢,恰恰相反,他是一個心思非常細密的人,葉遊風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這也就意味著,半個月之內,雜草長到了這麽高。”


    “看來這一次,我們會遇到的,比你想象的還要有趣的多。”大花皺著眉頭,他平日是懶得思索,可是眼下不得不思索。


    兩個人繼續朝前走,太陽慢慢的落山了,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配合著婆娑的樹影,還有呼嘯的山風,讓兩個人的後頸都冷了起來。


    “你有沒有聽過那個傳說,”葉遊風舔舔嘴唇,“這一帶有一位黑山老妖,每次出現都會帶有黑風陣陣,這一帶也被稱為黑風山。後來世人嫌棄此名難聽,紛紛改名,比如咱們腳下的富貴山。隻有唯一一座山,還保留著黑風之名。”


    大花抬頭看著前方,“馬上就有地方落腳了,請你不要再抱著我的手臂不撒手了。”


    青年被戳穿,也不惱,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端得是風度翩翩的好男兒,“你說咱們待會兒會不會遇到美豔女鬼?”


    胖子興致缺缺,“沒興趣。”


    前麵大約三十丈的地方,果然有一排房屋,應該就是劍閣這邊特有的,不大不小剛剛好五六十口子人的小村落。葉遊風腳步加快,走了這半天,他隻覺得特別很冷,隻是再走近幾步,隻是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他的速度便慢了下來。


    旁邊伸出來一條壯碩的手臂,橫在他的胸前,大花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剛入夜不久,怎麽這村落裏盡是一盞燈都沒有?


    沒有昏黃的燈光,村莊顯得格外的寂靜,而葉遊風的表情也是越來越凝重,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了。這村莊的寂靜,不是因為夜色的降臨,大家都已經進入了夢鄉,而是在這村莊上頭,凝聚著一種死氣。


    “有瘟疫?”葉遊風嘟囔了一句,這條路之所以危險,可不就是因為瘟疫麽。可是這也太可怕了吧,不是想象中的哀鴻遍野,而是一個活人都沒有。


    這個想法讓他遍體生寒,大花搖搖頭,“咱們過去看看。”


    劍閣的山多崎嶇,明天又是那樣的黑,饒是是習武之人目力不錯,也很難繼續走下去。所以今天晚上他們必須找到一個宿處,眼前的這個小村子,就再合適不過了。


    葉遊風拔出了鐵刀,細長的刀身在這寒夜裏沒有半點兒光澤,似乎是隱匿在夜色裏了。而胖子也不知道從身上的哪個地方,摸出來一塊足有兩個巴掌那麽大的紅彤彤的板磚來。


    一步,一步。


    走到村口的時候,葉遊風特意借著天上那也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月光,看了一下村口的碑,上麵寫著「安樂村」三個大字,葉遊風苦笑一聲,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安樂村裏麵,恐怕不太安樂呀。


    很快就到了第一家屋舍,葉遊風提了一口氣,大花閃身到了屋舍的門邊,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葉遊風點點頭,猛地一腳踹開了房門。


    沒有人,葉遊風取了火石,憑借著自己的目力和直覺,準確點了煤油燈,這才確確切切的看了一眼屋裏麵,真的是一個人都沒有。


    大花也跟著走了進來,看著屋子裏麵的擺設還是整整齊齊的,傳統的農家布局,葉遊風先是進了廚房,發現爐灶上居然還放著幾個饅頭,不過在這個天氣,已經變得又冷又硬,有些上麵還長了一些綠毛。


    葉遊風越看越覺得心驚肉跳,這裏一點也不像是經過了瘟疫肆虐的村莊,反而像是在一夜之間,所有的人都消失了,這是怎樣的劫難?


    接下來兩個人有一次查探了其他的屋舍,都是一模一樣的情況,用具什麽的還好好的擺放在那裏,但是人已經不知去向。


    兩個人晃悠了一圈之後,到底還是回到了第一次來的屋舍,因為這裏靠近村口,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也能在第一時間察覺。退一萬步說,遇到了兩個人都難以抵抗的危險,從這裏也好跑路。


    此時此刻,大花的溫柔賢惠就能夠體現出來了,胖子仔細將房間內外都打掃了一遍,然後鋪好床,他做這些的時候,葉遊風一直抱著雙臂在旁邊看著——身為嬌生慣養的葉二公子,這些活計他當然是不會做的。


    忽然有點明白了父親的用意呢,本來還埋怨老爹怎麽不叫一個武功高一點的人過來,現在看來,大花真的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但是我們的葉二公子並不願意幹站著,因為這樣會顯得他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於是葉遊風看著大花:“大花,你真是太賢惠了。可惜生了一副男兒身,如果你是女的,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做妻子才行。”


    當然是在他減肥之後,葉遊風又在心裏默默的補充了一句,話說回來,大花的五官並不難看,瘦下來的話也是翩翩美男子一個。可惜這家夥管不住嘴,一直都是以一堆肥肉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麵前。


    大花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對於身後之人說話當放屁已經是屢見不怪,甚至都懶得反駁兩句。他打理好之後就招呼葉遊風,兩個人和衣躺下。


    真躺下之後,葉遊風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總感覺的空氣當做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是新鮮的和腐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他坐立不安,終於他還是坐了起來,大花的呼嚕打的可真響,也越發襯托得夜色之下的世界安靜無比。


    他悄悄地下了床,推開窗戶往外麵看去,卻發現了令人吃驚的一幕。


    花!漫山遍野的花。


    他們來的路上,見到的那些瘋長的雜草,居然在迷離的月光下,紛紛開出美麗的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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