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為想通了個中關鍵的白夜行站在藏書樓門外沉靜了很久,他的眉眼猛然挑起,雙拳緊握,將殺氣攥入掌心之間,似乎隨時都可能破開藏書樓第七層的那扇門,呼嘯而入。


    朝著藏書樓中的假想敵高之葉侵襲過去。


    可殺氣聚集而至,很快便又緩緩退下,帶著一絲不甘和隱忍彌散於掌心之間。


    “該死的高之葉,救不出自己的皇子殿下,便來神院耍這等小手段?”


    白夜行冷哼了一聲,繼續自語道:“若是老師他掉了一根汗毛,我便是去人神宮殿外磕破了腦袋,也要逼七位人神大人提前出關,隨後帶兵血洗唐國。我倒要看看,沒有聖人坐鎮的唐國,該怎麽抵擋我神院軍潮…”


    言及至此,白夜行再次恨恨的看了一眼藏書樓入口位置,眸間的神色逐漸變得冷漠。


    他知道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去和高之葉相抗衡,強行出頭也隻是自取其辱。


    所以短暫的沉靜之後,他便轉身而起,朝著馭獸齋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


    雖然自家老師口口聲聲說要在藏書樓中閉關十年,並且刻意點名不要讓李青山進來,但白夜行卻覺得這是老師的違心之言......老師這麽說的目的,恰恰是想讓自己去通知李青山這裏的情況,然後想辦法解救老師。


    畢竟如今七位人神都在閉關之中,周例外也已叛逃神院,老師又被困在藏書樓中,如今天地神院真正的執權者,自然就成了馭獸齋齋主李青山。


    白夜行雖然和卓星辰關係很好,但是卻不太喜歡那個擅於左右逢源的李青山,但是為了自家老師的安危,他還是不得不走一趟。


    漸沉的光色中,白夜行逐漸遠去,留下一個昏黃的暗色籠罩在藏書樓的外圍空間,氣氛壓抑的讓人想要死去。


    而在藏書樓第七層內,結束了談話的邊之唯緩緩轉過身來,臉上帶著幾許討好的笑意,望向不遠處重新現身的唐青和月牙,然後開口道:“二位也聽見了,全是照著你們的吩咐做的,想來藏書樓的書官和我那學生白夜行一定會很聽話,絕不會過來打擾。不過還是之前那個問題,李青山我就無法保證了,他若是不聽我的吩咐,那我也沒辦法。”


    這句話剛一落下,他的眼神便在唐青和月牙臉上匆匆掠過,見二人情緒莫名,神情之間看不見喜怒,一時間便也捉摸不透他們的心思。


    於是短暫的沉靜之後,他再次開口道:“不過二位也不用擔心,就算李青山真的來了,我也自有辦法擺脫他。不過到時候二位的月光之術,以及那道劍意就請暫且收下了,畢竟此前既然我能感應到二位的存在,那麽和我一般境界的李青山自然也能感應到,所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唐青便伸手打斷了他,然後說道:“有師姐布下的禁製在此,李青山他進不來,所以你就別想著趁那個機會逃走了。”


    邊之唯聞言愣了一瞬,隨後訕笑道:“逃?嗬嗬,我若是真想逃的話,剛才便會暗示夜行去通知李青山,告訴他這裏的情況了,又怎會讓夜行去阻止李青山過來藏書樓這邊?”


    唐青很快說道:“因為你很清楚,自己和李青山的關係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實則一直在暗中較勁,說白了,你們一直在爭搶著神院的掌控權,尤其是在周教習離開神院之後,你們更是眼饞於他往日裏的權力,一心想成為天地神院的第二個周例外。所以你們之間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牽扯著對方的心思,若是你讓白夜行直接去喊李青山過來的話,他反而覺得你是在耍什麽小心眼,或者是在算計他,所以他不會過來。但若是你讓白夜行去警告李青山,十年內不要來到藏書樓第七層的話,便恰恰激起了對方的好奇心以及逆反心理,所以他一定會來到這裏看一看。”


    聞言至此,邊之唯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他沒有說話,隻是眼中的陰沉情緒愈發濃厚。


    唐青緊緊的盯著邊之唯,繼續說道:“可就算他真的來了又能怎麽樣了?且不說他無法破開師姐的禁製,便是他最終聯合馭獸齋的所有力量,僥幸破開禁製,進入了藏書樓中,難道你還指望他會救走你?”


    說到這裏,唐青的嘴角忽而露出了一絲讓月牙都感覺到陌生的冷笑,他停頓了片刻,稍微組織了下措辭,隨後再次開口道:“他不僅不會救你,還可能希望我盡快殺了你,這樣的話,他便能獲得天地神院的絕對掌控權......”


    此時的邊之唯額角滲出了一絲冷汗,他沉默了很長時間,眉眼之間忽而出現了一絲頹然之色,許久之後,他用一種稍顯無力的聲音問道:“那麽,你真的會殺了我嗎?”


    “若是你不像此前那般,帶著許多心眼的話,我自然會信守承諾,十年之後便會放你出去。但若是你依然故我,無時無刻不想著逃走的話,那麽,我保證你會死的很慘。”


    說到這裏,唐青的右手忽而用力,將那把短劍握緊,再次沉聲說到:“懸於你識海中的那道劍意,會靜守你十年,往後的日子該怎麽做,你自己做決定。”


    此話剛落,他的右手終於離開了那把短劍。


    在那一瞬間,邊之唯感覺自己的識海中劍吟聲微起,隻是很快便又消失不見。


    他知道,那道劍意並沒有離開,隻是在自己的識海中潛伏下來,正如唐青所說,若是自己再有任何不軌行動的話,那道劍意必然會再次出現,而到那時,它絕不會僅僅做個警告,而是會將自己貫穿。


    心念至此,邊之唯心緒漸沉,他搖了搖頭,默然不語。


    心頭的那一絲僥幸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前他確實抱著將李青山激過來的心思,妄想讓馭獸齋一脈和唐青,月牙拚個你死我活,他來坐收漁翁之利。


    可沒想到一切皆被唐青所看穿,他心中情緒複雜到了極點,望向唐青的眼神中漸漸多出了一絲恐懼之意。


    原來這位一直被自己視為妖族異類的唐國皇子,並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般單純,反而是比自己還要腹黑。


    邊之唯暗自歎息,心緒轉動關頭,他又開始祈禱起來,希望白夜行不要真的去找李青山了,若是那個老李頭帶著三千獸奴殺到了藏書樓這邊來,事情可就不好收場了......


    歎息聲中,邊之唯和唐青,月牙告罪了一聲,隻身走到一邊,將身形隱入光點無法照耀到的暗色之間,帶著難言的心思沉靜下來。


    而此時,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的月牙忽然走上前一步,挽住了唐青的胳膊,然後有些擔心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師弟,你還好嗎?”


    唐青聞言轉過身來,本被肅殺和冷漠之意覆蓋的麵容之間瞬間露出了一絲溫和笑意,他輕聲問道:“師姐為何這般問?”


    “隻是覺得師弟你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月牙看著唐青,繼續說道:“從前的你溫和平靜,與人為善,就算遇到敵人,也輕易不會出手,如今卻為何......”


    說到這裏,她忽而朝著暗影中的邊之唯看了一眼,再次開口道:“卻為何動不動便起了殺心?”


    聞言至此,唐青嘴角的笑意忽而凝滯了一瞬,他細想了片刻,發現好像確實如此。


    自邊之唯出現在此,控訴自己是一隻妖時,自己的情緒似乎就變得躁動起來,並且難以抑製心頭的陌生殺意。


    起初他隻當是憤怒所致,並沒有過多在意,此時被月牙提及,他才發現自己的心性似乎真的受到了某種改變。


    他忽然低頭朝著腰側的那把短劍看了一眼,心想,難道是這道劍意搞得鬼?


    劍意與我神魂相通,我的心情會影響到它,它的本性自然也會影響到我。


    此時相處不過一年便已如此,若是長此以往,自己還不得被它完全同化,變成一個殺意常伴左右的魔頭?


    想到這裏,唐青便有些害怕。


    他的右手很快便再次覆在那把短劍上,想要正告那道劍意,讓它以後行事低調些,別動不動就出劍傷人,可剛剛感知到劍意的那一刻,得到的反饋卻是一種委屈情緒。


    似乎,對於自己的控訴,那道劍意並不是很讚同。


    劍吟聲微起,隨後便傳來劍意的心聲:“我是喜歡爭強好勝,與人打架,但不代表我不講道理,更不代表我喜歡胡亂殺人。真要追根朔源,我可是出自一劍山莊的心劍之術,乃是堂堂正正的正道之劍,要打要殺的都是壞人,就算會影響到你,也隻會讓你正義感暴增,又怎會讓你徒增殺氣?這鍋我可不背。”


    唐青愣住了。


    他清晰的領悟到了劍意中的意思,既然自身殺氣並非是劍意所致,又會來自何處?


    總不會自己的本性便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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