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帝聞言皺起眉頭,他搖搖頭,說道:“夫子您是人間的守護者,也是我們幾個的主心骨,怎能以身犯險?若是您在外麵出了什麽事,不僅我們活不下去,人間千萬修士怕是也要被自由王國的戰士們誅殺殆盡。”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唐帝不動聲色往峽穀邊緣處靠近了一些,似是擔心夫子會突然離去。


    老夫子失笑出聲,他抬了抬手中的戒尺,隨後說道:“你以為就憑外麵的那些個牛鬼蛇神,能把我怎麽樣”


    “王國之濱一般的戰士自然無法對夫子您造成威脅,可若是國主親自出手呢?”


    唐帝看著夫子,感受到了他老人家的情緒變化,知道王國之濱那位強大的國主大人在夫子心中確實有著足夠重的份量。


    他沉靜了片刻,隨後便繼續說道:“現在整個自由王國的兵力幾乎都調動起來了,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在對方的監察範圍內。而您也看到了,我們所處的這座峽穀之外,幾乎日日夜夜都有往來奔走,四處查探的七境戰士,甚至前不久,其中的某位親王也曾路過此處,說明除了結界之內的這處空間,外麵再無淨土。更何況,誰也無法保證,那位強大的王國之濱的國主大人,他的神識是不是已經將這個異世界完整的包裹住,就好像夫子你可以看到整個人間的風景般。”


    “夫子您布下的這處結界和禁製可以將自身與這個世界完全隔絕開,所以國主無法找到我們,但若是結界被打開了,哪怕隻打開一瞬,國主都可能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將我們鎖定,到那時……”


    說到這裏時,唐帝忽然停頓下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夫子,沉靜了片刻後,他便再次開口:“當然,如果夫子您能保證破開結界出去的那一瞬間,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話,那麽此前那些話就當我沒說。”


    聞言至此,老夫子輕輕歎了口氣,隨後便反問道:“既然你知道打開結界之後,大概率會暴露我們的位置,此前又為何讓我打開結界,隻身去尋找小花和高之葉?”


    聽到這句話後,唐帝那深沉似水的臉上忽而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很快回答道:“因為夫子您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結界,隻要您還在,那麽一切都可安然無恙。”


    這些話沒有半點拍馬屁的嫌疑,全是心聲。


    夫子愣了一瞬,隨後便擺擺手,歎道:“罷了,罷了,那就都不去了吧,那頭傻驢和高之葉,就自求多福吧……若是能僥幸突破重圍來到這座峽穀之間,我便冒險拉他們一把,若是就這麽死在了半道上,那便隻能說聲可惜了。”


    言及至此,老夫子那被黑白二色異芒湧滿的雙瞳之間忽而出現了一絲落寞之意。


    沉靜片刻之後,他再次幽幽歎道:“高之葉是為你而來,就算死了,也算是盡忠職守。可那頭傻驢呢?它為我而來,若是就此死掉,又算什麽呢?難道是為了報恩?嗬,就算過去曾幫過它一些小忙,但它這些年給我當牛做馬,任我使喚,也早已還的幹幹淨淨了。既然並無虧欠,何必來此走一遭呢?要不然說,它是一頭傻驢。”


    說到最後時,老夫子的聲音幾乎已經微不可聞,可他言語間的那陣心酸和失落情緒卻是愈發清晰。


    唐帝有心勸慰,卻又不知該從何開口,便隻好保持著沉默。


    峽穀間的暗影仍是那般深沉,逐漸將此間的六道身影完全籠罩住。


    而與此同時,距此千萬裏之遙的自由王國領域中,正在驅趕著零往王國之濱而去的小花像是忽然感應到了什麽,它忽然停下了腳步,朝著虛空間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巨大的瞳孔忽而凝滯,眼神有些憂傷。


    與之並列而行的高之葉見小花突然止步不前,便皺起眉頭,隨後問道:“你怎麽了?”


    小花很快便又低下頭,晃了晃腦袋,說道:“好像聽到了夫子的聲音。”


    “夫子的聲音?”


    高之葉心神微凝,隨後便低語道:“莫非我們已經到了王國之濱?”


    他猛然挺直了身子,瞬間神采飛揚,片刻後,他大步走到了零的身邊,問道:“此間可是王國之濱?”


    被小花強行封印了大半的真勁氣息,如今戰力直接跌到六境以下的零有些木然的抬起頭,朝著遠空看了一眼,很快,他便將眼神收回,搖頭說道:“尚有千萬裏。”


    “嗯?”


    高之葉頓時皺起眉頭,眉眼之間刀意漸起,他冷聲問道:“為何這麽慢?莫非你在帶著我們兜圈子?”


    零早已在這些日子的奔走中磨平了自身的銳氣,聽到高之葉這般詢問之後,他不敢有任何的回擊,隻是苦笑著搖搖頭,說道:“你們封印了我的真勁氣息,並且不準禦空飛行,單憑雙腳體魄的力量往前邁步,又能走多快呢?”


    言及至此,他看了一眼麵色冷厲的高之葉,隨後又回身瞅了一眼忽而沉靜下來的小花,再次開口道:“若是想要快點到達王國之濱的話,就解開我的封印,準許我以術法開道,那時,千萬裏之遙,半日便可到。”


    高之葉聞言冷笑道:“若真解開你的封印,想來你第一時間並非是要帶我們去往王國之濱,而是要以秘法通知自由王國的戰士,前來反殺我們了。甚至於可能都不需要你來通知,隻要讓他們感應到了你的術法波動,那麽便可順著沿途的真勁氣息尋找過來。”


    冷冷的注視了零很長時間後,高之葉用一種冷到了極點的語氣輕哼道:“我說的對嗎?”


    零聞言愣了一瞬,表情變得有些僵硬,擺明了是被戳穿了心思。


    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打算繼續裝傻充愣,片刻後,他說道:“你要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那便走吧,以我們現在的速度,大概半年時間,應該便能走到。當然,前提還必須是在一路暢通無阻的情況下。”


    “半年?”


    高之葉眸間刀意瞬起,他拔高了音量,說道:“你在耍我?”


    感受到高之葉身上冰冷的肅殺之意後,零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似是想起了此前高之葉果斷出刀的決絕姿態。


    但即便心有忐忑,他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說法:“就算你殺了我,我還是要說半年,甚至於半年都算是短的了。雖然以我的體魄之力,感覺不到疲累,行進的速度也要比常人走路快上不少,但和禦空飛行的速度比起來,還是有著極大的差距。再加上此去王國之濱如此遙遠,更加延緩了進程,所以我說半年時間能到,已經算是拚了我的老命了。”


    這些話說的有理有據,雖不曾慷慨激昂,但確實也是實話,高之葉雖仍冷眼相對,卻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再次瞪了零一眼,丟下一句繼續帶路之後,便轉身回到小花身邊。


    等到高之葉看到零沉著一張臉繼續邁步而起的那一瞬間,他低頭看了一眼仍在沉默哀傷的小花,頓了頓,他說道:“此去王國之濱尚有千萬裏之遙,你怎麽會聽到夫子的聲音?”


    “我不知道。”


    小花盯著零漸漸遠去的背影,眼神逐漸渾濁,像是心事重重。


    它緩緩說道:“突然起來的一聲呼喚,像是夫子傳來的警兆。”


    高之葉凝聲問道:“警兆?”


    小花點點頭,說道:“夫子他似乎並不希望我們來到這裏。”


    言及至此,小花再次晃了晃腦袋,似是在極力回想著夫子那些聲音裏傳來的信息。


    高之葉卻在這時眯起了眼睛,他忽然開口道:“該不會,你是害怕了,不敢進入到王國之濱,所以才找出夫子這麽一個借口來?要知道,此前我可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小花聽到這句稍有猜忌的話之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快,它也沒有解釋,隻是淡淡的瞅了一眼高之葉,隨後突然張嘴向他吐了一口口水,惡作劇般的笑了笑之後,小花說道:“以前夫子就曾跟我和小月牙說過,日後邁入人世,若是遇到有道理說不清,被人猜忌懷疑的時候,不要與人爭辯,隻要對其吐一口口水表示下不滿和無愧就好。”


    說到這裏時,它看也不看高之葉,直接踩著細碎的小步伐往前走去,腳步聲滴答滴答作響,極富有節奏感。


    片刻後,風聲中再次傳來小花的呼喚聲:“走吧,再耽擱下去的話,零怕是就要跑沒影兒了。”


    佇立在原地的高之葉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自己官袍上的那一口口水,輕輕皺眉,心中有些膈應。


    事實上,他有著輕微的潔癖,平日裏就算遇到再急的事情,他都會先耐心仔細的將自身的官袍理順,將灰塵撣盡,然後才會去處理事情。


    可是現在,當那一口口水很是惹眼的掛在他的官袍上時,他卻沒有將其抹淨。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或者說,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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