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的目光自四聖身前一一掃過,他的眼眸間沒有過多的情緒,隻帶著絕對的漠然之意,可是在場的幾位聖人卻都能感知到夫子那極力壓製的怒火。


    佛聖和道聖低下頭,不敢與夫子對視。


    魔聖轉過身,極力避開了夫子的目光。


    劍聖身前劍意雖退,可心中劍氣猶存,瞳孔深處的劍光也還是那般璀璨炙熱,所以當夫子轉眼過來的第一時間,他沒有選擇避退,而是與之坦然相望。


    隻是很快,當他看到夫子眼眸深處的黑白二色異芒變得愈發燦烈,並且他老人家手中的那把戒尺也稍稍抬起,似是準備打人時,他才知道,此時的夫子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雖然他老人家仍在保持著沉默,但正是這份難言的平靜,給劍聖帶來了極強的壓迫感。


    所以下一刻,驕傲到不可一世,幾乎不會給任何人低下頭的南山劍聖,終於是在夫子平靜且漠然的注視之下,稍稍低頭,心中劍氣暫退,瞳孔深處的劍光亦隨之隱沒。


    此時的劍聖,站在夫子麵前時,就好像是一個犯錯了的學生般,弱小且無助。


    而就在這時,站在一邊的唐帝輕輕歎了口氣,他走到夫子身邊,沉聲喚道:“夫子......”


    話沒說完,就被夫子伸手給打斷。


    也就是在這一刻,沉默許久的老夫子喉嚨深處忽然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覺的冷哼聲,他將手中的那把戒尺又抬高了半寸,隨後環繞一圈在四聖的腦袋上挨個敲了幾下,就好像是老師在打學生似的。


    早已在很多年前便站在人間巔峰的四位聖人實打實的挨了幾下打,卻連頭都不敢抬,反而是在夫子戒尺落下的那一瞬間,同時彎腰說道:“夫子息怒!”


    老夫子微昂著頭,他的左手平直的覆於腰側,右手則將戒尺稍稍抬高,斜指向前方,似乎準備隨時再次朝著四聖落下。


    而下一刻,老夫子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卻沒有想象中的怒火中燒,而是無比的平靜,無比的漠然:“休息了這麽久,實力已經恢複完全?”


    話音剛落,他便當先望向了身邊的佛聖......佛聖感知到了夫子的注視之後,那顆曆經萬千天劫亦紋絲不動的堅韌佛心沒來由顫抖了一瞬,他輕聲唱了句佛號,隨後便恭敬回答道:“氣息已至圓滿,聖力卻隻恢複了八成左右。不過自來到異世界之後,在夫子的引領指導之下,我們幾個的實力都已隱隱超過了過去的七境聖人範疇,隨後即便以我們如今八成的戰力,和過去的巔峰狀態比起來,卻也是不遑多讓的。”


    說到這裏時,佛聖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剛準備繼續開口,拍幾句夫子的馬屁,可夫子的聲音卻更快一步傳來:“八成的戰力,能打得過自由王國那麽多的戰士?能打得過王國之濱的六位親王?”


    佛聖聞言微愣,以極快的速度將剛剛抬起的頭再次低下,很快,他便搖頭說道:“自然是不能的。”


    夫子瞪了佛聖一眼,揮手讓其退下,隨後轉眼望向了道聖......道聖暗歎了一聲,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便隻能苦笑著說道:“夫子,短短數日,能恢複八成左右的實力已經算是天幸了。”


    夫子冷笑道:“這麽說,你還覺得沾沾自喜了?”


    道聖聞言連連擺手,說道:“不敢。”


    夫子冷哼了一聲,便不再搭理他,目光隨之輕移,先後落在了劍聖和魔聖身上。


    這兩位心氣極高的聖人自然知道夫子現在心情不太好,所以也不敢造次,他們沒有回話,隻是低著頭,繼續扮演著沉默。


    老夫子看到劍聖和魔聖這兩個好戰的聖人便氣不打一處來,他抖了抖手中的戒尺,便欲再次敲打他們幾下,唐帝卻適時的走了上來,說道:“形勢非常,夫子的戒尺還是等日後落在敵人身上吧。”


    說話的同時,唐帝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將夫子的戒尺緩緩壓下。


    見夫子雖麵有不快,可卻也沒有任何抵擋的意思,唐帝心神微鬆,隨後便再次開口道:“藏於峽穀多日,想來大家都有些心癢難耐了,此前相爭可能並非有意,隻是想要稍微排遣下苦悶罷了,夫子切莫放在心上了。”


    此話一落,佛聖和道聖趕忙呼應,連道唐帝說的對。


    劍聖和魔聖雖未開口,但是心緒卻也漸漸平和下來,他們同時看了一眼唐帝,心想不愧是當人皇的料子,說話果然有水平。


    夫子將戒尺放下,隨後擺了擺手,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再次掃視了一眼四聖,隨後便說道:“都說七境至上,聖人無情,卻不想你們這幾個家夥卻還是滿腦子的恩怨嗔怒,難怪被困於七境這麽多年都難以突破。幸虧夫子我老早就看透了你們的心性,對你們死了心,要不然等夫子我離去的那一天,將人間界交給你們來守護,豈不是敵人尚未至,你們幾個先打個你死我活了。”


    此話既落,四位聖人頓覺的有些慚愧,將頭埋得更低。


    夫子沉靜了片刻後,便繼續說道:“此前我拚了老命將人間大道之間的些許規則強行灌入你們的神識之間,將你們的實力提升到聖人往上的另一個境界,是想著能替夫子我分擔一些事情,替身後的人間多做一些事情,而不是讓你們在這動刀動槍,自相殘殺的。”


    “你們若是要打,破開峽穀結界和禁製出去和那六位親王廝殺一場便是,死肯定是會死的,但是至少還能在人間留下一個好名聲,後世之輩亦會將你們銘記於心。可若是在這裏互相爭鬥,導致被自由王國的戰士們找到,然後將你們一網打盡的話,那麽夫子我回到人間之時,不僅不會替你們幾個說說好話,反而要去你們各自的山門間踩上一腳,讓世人都看看你們這個七境聖人的惡心嘴臉!”


    老夫子的聲音不大,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十分刻薄。


    佛聖,道聖,劍聖,魔聖這四位始作俑者自知理虧,自然不敢有任何回應,亦不敢心有芥蒂。


    可是唐帝自始至終都安靜本分,沉默無言,不曾參與爭鬥,被夫子這一番無差別攻擊討伐之後,頓時覺得有些心塞。


    但如今夫子正在氣頭上,他也不敢多說些什麽,隻是稍有刻意的咳嗽了一聲,提醒夫子不要一竿子全打死。


    夫子看了唐帝一眼,心緒稍平。


    他終於將手中的那把戒尺完全放了下來,隨後將目光轉到了結界之外的那片暗色蒼穹之間,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忽而話鋒一轉,聲音逐漸低沉:“這裏畢竟是別人的地盤,該低調時就要低調,要不然死了都沒人收屍。尤其是王國之濱的那位國主大人,實力深刻不測,這麽多年以來,我與他隔著兩界的蒼穹交手過無數次,卻始終無法壓製住他的氣勢,所以即便是我,也不敢隨意的暴露自己的位置,因為一旦我被國主鎖定,必然就會被他拖住,那時你們幾個便要陷入王國之濱的包圍圈中,後果會是怎樣,應該不需要我多說。”


    說到這裏時,夫子稍稍停頓了片刻,隨後便繼續說道:“而我之所以讓你們藏身於結界之中,除了讓你們盡快的恢複損耗的聖力,早日重回巔峰以外,更重要的,還是希望你們能將此前灌入你們神識之間的大道規則完全的消化吸收。隻有等你們真正強大到足以和王國之濱的親王們一對一交手而不落下風時,我才敢破開此間結界,帶著你們去和那些敵人們好好的拚一場。”


    這些話裏再無責備之意,隻有一種語重心長的勸慰和督促。


    幾位聖人受教,各自低頭而拜。


    片刻後,冷漠且驕傲的劍聖與夫子告罪了一聲,便坐回到最初的位置,繼續修複聖力。


    劍意自他身上緩緩散出,帶著無比鋒利的氣息將其環繞,很快便將劍聖的身形完全籠罩住。


    看這架勢,劍聖若是不曾突破,就不會再站起來了。


    魔聖,道聖,佛聖亦不再多言,對著夫子微微躬身之後便也各自坐下,相繼調息。


    隻有唐帝仍不放心正往這邊趕來的小花和高總管,他順著夫子的目光往結界之外看了一眼,隨後問道:“真的不管他們兩個了嗎?”


    見夫子不說話,唐帝頓了頓,再次試探著問道:“要不然,夫子您打開結界放我出去,告訴我他們的位置,我去接他們一趟,運氣好的話,或許能順利回來,運氣不好的話,那......那夫子您就不用管我們了,人間有重擔,不好因小失大。”


    聲音不大,情緒亦不濃,但夫子卻聽出了幾分悲壯。


    沉靜片刻之後,夫子擺了擺手,說道:“你若是死在了這個異世界,怕是唐青那小子能恨死我。”


    不等唐帝再次開口,夫子便忽然挺直了自己原本稍有彎曲的脊梁,隨後再次說道:“就算要去接他們,也得是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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