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則在沉默了一段時間過後,對著老夫子認真說道:“夫子,之前那三道劍意,其實並不是我送給您的,而是您搶去的。”


    老夫子聞言絲毫不以為意,他很快說道:“都一個樣,總之是到了我的手上,至於怎麽到的,那不重要。”


    南山丘陵的劍道,從來筆直,百折不屈。


    可是麵對夫子時,再直的劍道,也必須要學會轉彎。


    關於這些,劍聖早有所悟。


    遠空飄來的風聲中,吹起了劍聖的一聲歎息。


    他隨後說道:“若是還能從另一個世界中回來,我一定親自將三道劍意送到廟前,交予夫子手中。隻是在那之前,還請夫子不要再用強,那樣有失您的身份。”


    老夫子聞言很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好說,好說,看到你這麽懂事我就放心了。”


    他拍了拍劍聖的肩頭,力道看似不大,但也隻有劍聖自己知道,夫子的手下,似是藏著十萬大山,以及人間規則的力量。


    隨意的拍了幾下,卻將自己那一顆經曆過千錘百煉的劍心都震得有些微微搖晃。


    若是仔細看的話,能發現劍聖不動如山的那雙腳,已經往廟前的地勢之間陷入了稍許。


    就連眉眼之間的凜冽劍意似乎都消散了一些。


    劍聖不動聲色吐出了一口濁氣,望著白發飄飛的老夫子,對他的敬畏之心又多了幾分。


    而老夫子卻不在乎劍聖心中所想。


    在他眼中,身前站著的這五位七境聖人,其實也不過是他所教的學生當中,比較強的幾位罷了。


    他們在人間俗世中是傳說一般的巔峰存在。


    在這座高山小廟前,卻不過爾爾。


    老夫子拎著戒尺走了幾步,來到另一道身影前。


    這道身影穿著一件青色的道袍,頭頂綁著一個古樸的道髻,一枚不過三寸長的玉簪子自道髻之間橫穿而過,將那一頭青絲完整鎖住。


    他的神情很是平靜。


    眼中的神色無比淡然。


    除了他瞳孔深處的那一片青色道意隱有不凡外,其他方麵,都和俗世間平凡的道人沒有什麽區別。


    但他可不是一般的平凡道人。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世間所有平凡道人的領路人,或者說,是先創者。


    是他將道教的勢力推向了巔峰。


    也是他一舉改變了人間眾生的信仰格局,讓道教成為繼佛教之後,存於人世之中的另一個信仰。


    他雖常居東海,枯座草廬,身邊隻有一個小道童陪伴。


    但是世人都不會忘記他的身份,以及他在這個世間所到達的巔峰高度。


    他便是東海道聖。


    一個將修身養性做到了極致的人。


    哪怕是老夫子提起他時,也會調侃一句,說他是清心寡欲的東海老道士。


    對此,道聖毫不在意。


    他隻是靜靜的生活在東海之邊。


    常年在草廬中悟道,閑來便到海邊看看風景,更多的時候,他會去教授陪在自己身邊的小道童,日後他的衣缽傳承,便全在那位小道童的身上,自然要多花些心思。


    很多人都知道道聖對自己那位唯一的傳人很好。


    卻很少有人知道為什麽那麽好。


    天賦高,心性完美,天生的修道者,這些當然都是原因。


    可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那個小道童,是老夫子替道聖選出來的。


    夫子選出來的人,自然是極好的。


    單是這一點,便足以讓道聖對其傾盡所有。


    如今見夫子走來,道聖先是唱了一聲道號,眼中青光湧動,道意凜然,隨後便輕聲說道:“夫子有何指教?”


    老夫子提著戒尺說道:“東海的事都安排好了?你走之後,那個叫江河的小道士沒有多問什麽?”


    道聖平靜說道“隻是說去人間俗世走一遭,看一下紅塵往事,江河自然不會多問。”


    老夫子又問:“道門的傳承怎麽辦?”


    道聖說道:“我走之前,在東海草廬之間留下了過去千萬年的修道感悟,隻要江河人在東海,便能在修行之時將其一點點納入道心之內,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我想這個世界上會出現另一位道聖。”


    老夫子感慨道:“你倒是最好了回不去的打算了。”


    道聖說道:“這是最壞的打算……但我相信夫子。”


    說到這裏,道聖的嘴角忽而露出了一絲笑意。


    如春風拂麵。


    老夫子卻怎麽樣也笑不出來,他忽而抬頭往天上看了一眼,幽幽歎道:“夫子我能算盡人間之事,也能解決所有出現在人間的問題,但對於人間之外的事,我也是沒把握的。”


    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將目光收回,重新落於道聖身上,隨後又補充了一句:“我隻能說,如果真的回不來的話,我能保證你們不會死在我的前麵。”


    這些話聲音不大,語氣亦不濃。


    但卻有一股悲壯之意。


    道聖聞言頓時躬身拜下,向老夫子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然後說道:“有夫子這句話,那便夠了。為人間開道,雖死,亦無悔了。”


    卻在這時,一聲佛號響起,沉默許久的佛聖忽然開了口:“夫子若是進了佛門,那便是佛祖一般的人物。西域有鼎盛香火,夫子您若是不嫌棄,日後自人間之外回來,不妨去西域走一趟看看。”


    佛聖的麵容之間滿是悲憫之意。


    眼中佛光萬丈,帶著普度眾生的宏偉願力。


    每一次開口時,都有無數的蓮花,金光,佛像飄散而出,化作道道佛芒湧向四周。


    佛聖望著夫子,就是在望著一尊活佛。


    瞳孔深處的佛光幾乎快要將其淹沒。


    老夫子抬起戒尺自上而下輕輕而落,直接將環繞至此的那一片快要凝結成實質的佛芒敲碎,隨後罵道:“你這家夥念經念到我的頭上來了,想拉我去西域做和尚?你想得美!夫子我一生自由自在,若是陷入了和尚堆裏,還不被你們這些光頭給吵死?”


    佛聖聞言絲毫不生氣,臉上帶著淡淡笑意。


    他很快說道:“夫子似乎對佛門有偏見。”


    老夫子毫不遮掩,直接說道:“你們這些大和尚動不動就要普渡眾生,實際上就是拉著人去做和尚,你說我該不該有偏見?”


    佛聖笑道:“可是選擇權,決定權還是在眾生手上,我們並不會強求。”


    老夫子冷笑道:“可問題就在這,你們佛門不僅吵架厲害,這三寸肉舌更是不得了,連死人都能說活,更別說勸人去當和尚了。”


    言及至此,老夫子見佛聖口中又有蓮花飄出,眼中的佛光愈發璀璨,便知道這和尚還有話說。


    平日裏佛聖在西域聖地講經禮佛,世人對其無比尊敬。


    連與其大聲說話的人都沒有,更別說與之吵架。


    如今好不容易見到夫子,佛聖以為自己可以與夫子好好的辯論一下佛理了。


    他收拾心緒,平靜心神,剛準備舌綻蓮花,卻見老夫子忽然伸出了手中的那把戒尺,然後在他滿是金色佛光的眸子注視下,那把戒尺突然落下,以極快的速度落在了佛聖的嘴上。


    佛聖有心要避開,可是很快他就發現,無論自己如何作為,哪怕聖力盡出,也不可能阻止戒尺的落下。


    甚至連將其稍稍阻擋一瞬的能力都沒有。


    所有蓮花瞬間消融。


    剛剛到嘴邊的佛語也被吞下。


    佛聖有些驚愕的眨了眨眼,發現眼眸中的佛光都黯淡了一些。


    隨後就聽老夫子笑道:“我覺得,你在西域講經講多了,該歇歇了。這段時間,你就練練閉口禪吧,靜一下心,也讓我的耳朵靜一靜。”


    佛聖聞言先是愣了一瞬。


    然後便極力的調動起體內的聖力和佛光,發現自己的力量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弱,可是每當他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像是被某種力量給束縛住了一般。


    此時不僅是佛聖,其他幾位聖人望向夫子的眼神中都帶上了更多的敬畏情緒。


    夫子的境界和實力,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


    口不能言的佛聖下意識抬起頭,望向了頭頂的那片蒼穹,心想,或許隻有天知道吧。


    老夫子不再理會沉靜下來的佛聖,他很快走到最後一人身邊。


    那人穿著一件深黑色的龍袍,即便是站著不動,也自有一股傲視天下的霸氣自其身彌散而出。


    他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裏,眼神沉靜,麵容更加沉靜,沉靜的像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冷血動物。


    可老夫子卻知道,眼前這人,很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


    他所持有的平靜之下,可能正藏著一顆瘋狂跳動的心。


    唐國帝聖,作為五聖人之中唯一一位以武入世的聖人,他背後的勢力,比他的實力還要讓人感到可怕。


    老夫子盯著唐帝看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態。


    隻是這樣靜靜的看著,像是陷入了僵局之中。


    唐帝也不著急,他亦靜靜的佇立在原地,沉靜著一對眸子與夫子對望,同樣沒有說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許久許久,就在風聲愈急的關頭,老夫子終於將自己的目光收回,然後說了一句話:“不愧是唐青的父親,有兒子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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