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若是出自常人口中,隻會被魔聖當成是一個笑話。


    可如今說出這些話的人是夫子他老人家,那麽就算再怎麽不中聽,他也得放在心上,並且始終銘記。


    此時廟前吹來的風聲中帶著遠空中的寒意,仿佛能將魔聖身上的洶湧魔氣給吹散。


    他平複著心緒,順著夫子的目光望向蒼穹之間,隨後說道:“看來外麵的世界,遠比我想象的要危險。尚未看到那裏的風景,我便已經有了一些恐懼。”


    早已將人間大道踩在腳底下的七境魔聖,原本不可能有任何外物能幹擾到他的一顆冷厲魔心。


    哪怕是在過去的某個歲月中,他於北漠黃沙之地孤身麵對整個人間大陸的挑戰,也未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心緒波動。


    可如今站在高山小廟間,迎著光,吹著風,聽著老夫子的那些話,感受著人間之外的那個陌生領域中,所傳來的神秘氣息,他突然有些怕了。


    恐懼一旦產生,便很難消失。


    尤其是當這樣的一種恐懼,占據了他的整顆魔心後,便會就此根深蒂固。


    除非,他能親自去麵對那些恐懼,並且將其打破。


    魔聖的目光仍在遠方,似乎正在努力的想要望穿蒼穹,看清楚人間之外的那一片陌生風景。


    隻是視線始終不可及,神識亦不可至。


    他最終有些不甘的低下頭,決然而冷厲的一對眸子間出現了一絲懊惱情緒。


    夫子則突然提了提手中的戒尺,他沒有轉身,隻是平靜說道:“危險嗎?嗬,你要是想回到北漠黃沙之間,在地獄中繼續去和那些牛鬼蛇神玩些過家家的遊戲,我也不會攔著你。”


    這些話帶著一絲譏諷之意,魔聖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您應該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句話剛剛落下後,魔聖便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很不習慣被老夫子訓誡的感覺。


    在老夫子的麵前,他總是感覺自己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全然沒有了半點七境魔聖的深沉和威嚴。


    這種感覺很是荒謬,卻又真實存在。


    魔聖很是無奈。


    沉默片刻後,他將目光收回,轉眼望向了那條蜿蜒曲折的小道,然後話鋒一轉,說道:“沒想到我是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他們何時會來?”


    魔聖口中的他們,自然就是人間另外的四位聖人。


    這句話剛剛落下沒多久,老夫子便忽然挑起了眉毛,他朝著山下揮了揮戒尺,將山間迷霧驅散,隨後便說道:“這不是來了嘛。”


    說話的同時,老夫子稍稍側身,凝眼朝著山下望去。


    魔聖亦轉過眼,神識微起,隨後便看到了四道身影自山腳一路往上,彼此間隔著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各自踏步......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交流,隻是安安靜靜趕路。


    偶爾也會抬起頭,朝著山頂上看一眼。


    心緒各異,沉靜無言。


    看到那四道身影的一瞬間,魔聖便很快將自己的視線收了回來。


    他不動聲色往山道邊靠近了稍許,挺直了身子,昂起了頭,環繞其身的洶湧魔氣在刹那間全部融入了體內,露出了那張冷厲且肅殺的臉。


    他雙眸中的血色和殺意悄悄彌漫開來,很快便隨著呼吸的起伏而將一對瞳孔完全覆蓋。


    身上的氣息亦在瞬間暴漲,似驚濤一般澎湃。


    他的雙手平直的放於腰側,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但是掌心之間卻漸漸凝起了一股驚人的戰意。


    隨著那四道身影的不斷逼近,那股戰意便愈發強盛,隱約間快要凝結成實質。


    老夫子忽然給了魔聖一個警告的眼神,然後說道:“你要是敢在我這裏動手,我會讓你知道我手中這把戒尺的重量。”


    說話間,老夫子抖了抖手中的那把戒尺,往魔聖身邊走近了一些,像是隨時準備拿戒尺抽打他。


    魔聖心中莫名一慌,他有開天之力,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怕。


    可是麵對老夫子那把有著道道裂紋的小小戒尺,他卻感覺十分不安。


    他很快低下頭,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與老夫子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隨後說道:“不敢。”


    “諒你也不敢!”


    老夫子的目光再次望向山下,說道:“雖然他們四個平日裏也沒有多少交情,但至少也都是在人間正道之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尚屬同宗同源。但你魔宗一脈,卻與人間正道背道而馳,真真正正是將自己的立場站到了與他們對立的那一麵上,你若是先動手,隻怕他們四個會很有默契的出戰,都是七境聖人,四個打一個,就算打不死你,把你打回老家總是沒問題的吧。”


    說到這裏,老夫子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魔聖,發現他身上的狂暴氣息以及掌心中的洶湧戰意已經漸漸退去。


    不由嗬嗬笑了兩聲。


    魔聖麵不改色,平靜說道:“我想有夫子在,應該沒人敢放肆。”


    老夫子聞言擺擺手,沒有再多說什麽。


    而在這時,魔聖的目光忽然凝起,身軀也在刹那間繃緊。


    他眼角的餘光瞥到,山道之間的那四道身影已然破風而至,跨過了最後一層山石台階,來到了小廟門前。


    就在老夫子那似一灘深水般沉靜的眼神中,四位聖人先後立於一邊,然後朝著迎風而立的老夫子恭敬拜下,同聲說了句:“拜見夫子。”


    老夫子隻是平靜的點點頭,說道:“都來了,很好。”


    他提著戒尺轉過身來,目光自他們身上輕掃而過,隨後便似一位教書先生般,提醒訓誡道:“你們都是當今聖人,人間巔峰,道理都明白,心思也通透,我本不用去說太多。但考慮到你們某些人之間可能有過一段宿命恩怨,各自的心性也十分高傲,所以今天我先把話放在這裏,不管你們曾經的立場如何,或者彼此有多麽的看對方不順眼,在我這裏,都必須乖乖的把所有的歪心思給放下。”


    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下來,稍微組織了下措辭,繼續說道:“此次五聖聚集,為的是人間眾生,而你們真正的敵人,也不是彼此,而是人間之外的那些強大存在。”


    老夫子瞳孔深處的黑白二色異芒莫名湧動而起,帶著一股古老而深遠的強大氣息,隨後便落在了其中的一道身影身上,然後問道:“你明白嗎?”


    那道身影在原地站的筆直。


    似一把頂天立地的長劍。


    而事實上,他也確實是一把劍。


    而且是舉世最鋒利的一把劍。


    他自南山丘陵而來,雖風塵仆仆,但依然鋒芒畢露。


    他的眼中,他的臉上,甚至是他的眉梢,他的每一根發絲,都有一股無比鋒利的劍意纏繞其中。


    就仿佛,他就是劍意本身。


    他雖然一直對老夫子持有無比恭敬的態度,但是此時聽到夫子問話時,他那似劍般筆直的身影卻沒有因此而彎下半寸。


    因為他有著自己的驕傲。


    南山劍聖的驕傲。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以劍為戰的劍聖大人,和那位在北漠黃沙地裏的魔聖大人自遠古時代便是對手。


    他們之間的戰鬥持續了很多年,不分勝負。


    兩個人都是無比好戰的七境巔峰人物,他們之間的戰鬥,沒有人能參與其中,也沒有人能窺探分毫。


    隻從傳說中聽聞,劍聖和魔聖,不見麵則以,見麵便是交戰。


    以他們的境界和實力,傾力而戰之時,隻怕整個世界都將為之震顫。


    如今他們匯於這座高山小廟,雖各自尚未表露出敵意,但誰也無法預料他們之間會不會突然動手。


    劍聖知道老夫子的意思,他老人家專門問自己,說明並不想看到自己與魔聖在這個節骨眼上交戰。


    於是下一個呼吸關頭,劍聖緩緩開口道:“夫子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讓您為難。”


    聲音似金鐵聲響,隱有劍氣隨之而出。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劍聖朝著魔聖看了一眼,雙瞳中的璀璨劍光一閃即逝。


    卻沒有再多說什麽,很快便轉過眼去。


    魔聖的臉上不見絲毫情緒,他的眼神與劍聖一觸即分,隨後便漫不經心望向天邊的流雲,把自己當成了局外人。


    老夫子點了點頭,他伸出戒尺敲了敲劍聖的肩頭,說道:“如此便好。”


    言及至此,老夫子沉默了片刻,忽而又抬起頭,微微湊近劍聖的耳邊說道:“那個,之前你送我的那三道劍意還挺好用,你也知道,我已經將那三道劍意送給了唐青,如今身上已經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再給我三道劍意?”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老夫子刻意避開了其他幾位聖人的神識感知,隻讓劍聖一人聽到。


    於是在其他幾位聖人看來,老夫子似是對劍聖說了什麽重要的秘密般,隻見劍聖那沉靜無比,冷厲萬分的臉色忽然變得十分古怪。


    劍意彌漫的雙瞳之間更是出現了一絲無奈之色。


    眼不在此間,心卻在時刻關注著老夫子和劍聖動向的魔聖凝起心神,想要偷聽些什麽,卻被老夫子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魔聖尷尬一笑,心緒盡回。


    繼續對著天邊的流雲發起呆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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