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來自龍虎山的天才小道士對天地神院的那位周教習一直都抱有足夠多的信任,尤其是之前當周例外出手救出北小劍之後,他更是對其多出了很多好感。


    更重要的是,即便參加玄武榜之戰的那些少年中有神院的人,周例外之前也不會有任何偏袒或庇佑,這樣的公平性讓不苦很滿意。


    所以他在周例外麵前一直都表現的十分客氣,很有禮貌。


    可是此刻,當那道筆力攔下了自己掌心的青光之後,不苦嘴角的淡淡笑意終於斂去,他看著周例外,兩道粗眉微微蹙起,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這場戰鬥已經結束了,所以不必再下死手。”


    周例外提筆向前,在虛空中刻畫了幾筆,打開了擂台間的那扇筆力大門。


    他平靜的與不苦對視,繼續說道:“你現在要考慮的,是繼續問戰其他人,還是下擂台來休整。”


    不苦卻搖了搖頭,再次開口,聲音逐漸低沉:“可是他還沒有認輸。”


    卓星辰聽到這句話後身姿猛然挺直,正準備提拳怒斥,一道稍顯無奈的筆力忽而出現在此間,困住了他的拳,封住了他的嘴。


    周例外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神院替他認輸。”


    見不苦眉頭皺的更深,周例外很快補充了一句:“卓星辰是神院的人,所以神院有權替他做出任何決定。”


    這句話剛剛落下,不等不苦有什麽反應,周例外便對著身邊蓄勢已久的李青山示意了一個眼神,然後輕輕說了四個字:“帶他下來。”


    李青山沒有半點猶豫,迅速掠上擂台,一把拽住卓星辰便準備離去。


    卓星辰拳不能動,口不能言,隻是見自家老師來到了擂台上,當即眼眶欲裂,表達出了強烈的不甘之意。


    李青山深深的瞅了一眼不苦,渾身殺氣毫不遮掩,他很想揮掌朝著對方劈殺過去,可是四周筆力俱在,代表了周例外的意誌,李青山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心頭隱怒未散,再一眼瞅到了自家徒弟那不甘的眼神,更加覺得煩躁,便直接一巴掌揮在了卓星辰的臉上,直接將真勁已被封住的白衣殺神給扇暈過去。


    李青山往日裏看上去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此刻發起火來卻有些嚇人,擂台外的眾人頓時暗暗咂舌,心想果然有其徒必有其師,卓星辰這狂暴脾氣鐵定是跟李青山後麵學來的。


    而擂台上的李青山一隻手拎起卓星辰,嘴裏嘀嘀咕咕亂罵一通,最後又再次回頭給了不苦一個你好自為之的眼神,便飛身越過那扇筆力大門,去到了神院的陣營中。


    將手中的卓星辰交給了身後一名五境獸奴帶走之後,李青山緩緩平複著自己的心情,然後看了一眼周例外說道:“如果我剛剛在擂台上一掌劈死了不苦,你會怎麽做?真的會跟我動手?”


    周例外想都沒想便搖起頭來,說道:“不會。”


    李青山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剛想說些自家人之類的話,卻聽周例外再次開口:“因為你根本無法一掌劈死不苦。”


    這句話方一落下,周例外便不再理會臉色忽沉的李青山,他望向擂台間的不苦,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此時不苦就這樣孤零零立於擂台之上,他緩緩走到最中間的位置,朝著擂台邊緣處剩下的幾位參戰少年一一掃去,隨後說道:“自然是繼續請戰,若有人願意登台,此刻便可上來,我雖已入五境,但畢竟根基不穩,諸位也不用太過於把我當回事。而且龍虎山行事一向以和為貴,從不會無緣無故致人於死地,所以接下來的戰鬥我就算僥幸占得上風,也不會咄咄逼人,隻要對方說一聲認輸,我必然不會再出手。”


    阿刁在擂台下輕聲嘀咕著:“小道士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是五境合道的大高手都不能被當回事,那我們這些四境鎮魂的家夥,豈不是更互相看不上眼了?”


    唐青清了清嗓,輕聲道:“那我這三境守心的修為呢?”


    阿刁撇撇嘴,輕笑道:“你是渾水摸魚來的,躲後麵看熱鬧就好。”


    唐青笑笑,撫劍的右手稍稍用了點力,將那把短劍按的更緊。


    而阿刁卻忽然憂慮起來,此前冷厲嗜殺的卓星辰雖然是個大問題,但畢竟同為四境鎮魂,若是讓自己順利的揮至第兩萬刀,阿刁有信心將卓星辰徹底擊敗。


    畢竟在他的認知裏,第兩萬刀的自己,於五境以下無敵。


    而如今那一襲白衣雖已退下,卻又來了更猛的龍虎山小道士,而且剛好是五境合道的修為,堵住了自己的上限。


    阿刁心裏苦啊,這保鏢屬實不好當。


    他拍了拍藏在麻衣裏麵的銀票,又看了看身邊一臉平靜的唐青,心想這次不會又和當初在昆侖城時一樣,在小天真麵前丟盡臉麵吧?


    心念至此,他慢悠悠掏出了腰側那個深紅色的酒葫蘆,很是鬧心的長飲了一口,心裏思緒萬千。


    而不苦說出那些話後根本無人回應他,哪怕此間少年都有著各自的驕傲,但是在一位五境高手麵前,那些驕傲便有些不值一提了。


    隱隱風聲中人聲沉寂,此前隻聽到了阿刁那裏傳來低語之音,不苦無奈之下隻能將眼神望去,先是對著唐青點頭示意,隨後便對著阿刁說道:“阿刁少俠是否有意上台來?”


    換做這裏其他人麵對不苦邀戰隻怕都有些為難,既不好直接拒絕,又不願上台交戰,可是阿刁是誰,要論起臉皮之厚,隻怕在場所有參戰少年加起來都比不過他。


    所以他很是直接的拒絕道:“不著急不著急,你這連戰百裏斷江和卓星辰,想必真勁受損嚴重,我是不好趁人之危的,所以我勸你最少是先下擂台來休整片刻,免得到時候力有不逮。不過要先說好,我可不是怕了你,哪怕你已入五境,我若刀勢盡出,也未必就會輸給你。”


    不苦很認真的說道:“自然不敢托大,隻是既然已選擇繼續守擂,便沒有下去的道理。若是阿刁少俠此時不便登台為戰,那我找其他人便是。”


    說完他就將眼神挪開,打算繼續挑選戰鬥的對象。


    阿刁卻在這時眯起了眼睛,心裏起了壞心思,他忽然嘿嘿笑道:“這樣吧,既然你執意要繼續戰鬥,不如就選同脈中人如何?你龍虎山屬於道門一脈,而江河那個小道士則是出自道聖門下,自小便熟讀道藏,深藏道意於心,這麽好的機會,你不打算和他好好交流一番?”


    話音剛落,阿刁便朝著滿臉驚愕的江河吹了一個口哨,吊兒郎當叫道:“怎麽樣,小道士,我這個提議還行吧?你快麻溜點上擂台去,可不要丟了你家道聖世尊的臉麵。”


    江河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不苦卻已經將眼神轉到他的身上,躬身行了一禮,隨後說道:“道聖大人乃道門之尊,領道門一脈數千年之久,不苦深居龍虎山的那些年,常聽山門長輩說起過道聖大人的傳奇故事,十分向往之。如今有機會與道聖傳人同台交流,切磋道門術法,實在是不苦三生有幸,還請江河師兄不吝賜教。”


    阿刁一邊喝酒一邊大叫道:“不苦小道士,你別占江河便宜啊,他可比你小得多,怎麽還喊起師兄來了?”


    不苦笑道:“修行中人從不講年齡,隻論輩分和聲望,江河師兄乃道聖唯一的傳人,便是天下所有修道之人的師長,所以我這一聲師兄,喊得很有道理。”


    阿刁聞言當即叫的更歡,他竟然直接跑到了江河身邊,推了推那位十分無語的道聖傳人,催促道:“不苦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這做師兄的就別墨跡了,快點的吧。”


    江河輕輕搖了搖頭,眼裏出現了深深的無奈。


    他明明隻有十幾歲的年紀,偏偏有著一股子刻在骨子裏的老成。


    沉默了半晌後,江河往後退了半步,將自己和阿刁之間的距離拉開,隨後才朝著擂台上的不苦回禮道:“既然同屬道門一脈,此戰自然就沒什麽必要了,日後若有機會,江河一定會親自去龍虎山拜訪,到時候,你我二人再好好敘敘道門宗義。”


    此話一出,擂台外的人間修士全部愣住了。


    不苦亦有些不解,他問道:“江河師兄何意?”


    “意思是,為了避免道門一脈自相爭鬥,我將退出此次的玄武榜之戰。”


    不苦轉身望了一眼滿臉無畏的阿刁,忽而話鋒一轉,低沉著嗓音說道:“不知阿刁施主覺得我這個做法怎麽樣?”


    阿刁掩映在笠帽下的雙眸無比清亮認真,隻是嘴角卻依然掛著漫不經心的笑,他湊過去輕聲問道:“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江河猛然瞪了他一眼,瞳孔深處道意驚起,湧出兩道青光。


    本是清秀靈動的道聖傳人瞬間變得殺氣騰騰起來,他冷眼望向阿刁,一字一句說道:“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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