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想等出了江山社稷圖再與你一戰,那時千萬人俱在,舉世見證,我會在所有人麵前將你擊敗,讓整個人間都能看到南山丘陵的劍光。”


    百裏斷江提劍身前,冷冷說道:“但此刻,既然你在此間帶刀而來,又對我的劍妄加評論,那麽無論如何,今夜這一戰都在所難免。”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將自己手中那把劍稍稍提起,對準了阿刁,劍如秋水般清寒,帶著凜冽的殺氣和戰意。


    以及,少年郎自始至終的驕傲。


    阿刁卻隻是扯嘴輕笑,臉上的表情放浪不羈,好像根本沒有將百裏斷江的話放在心上。


    他仰頭飲下一口酒,隨後便將那個深紅色的酒葫蘆重新係回腰間。


    沒人注意到,他那始終掩映在笠帽之下的雙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認真,清亮通透,幹淨的仿佛沒有半點雜質。


    他拎著那把古刀,刀仍沒出鞘,隻是嗡鳴聲更加清晰。


    像是在回應百裏斷江的劍意。


    阿刁抖了抖古刀,笑道:“你的度量未免太小,隻不過是與我交手落敗,便能讓你記這麽久,還整天想要在我的刀下找回場子。莫非在你的世界裏,就不允許有比你強的同齡人存在?你就不能輸?”


    百裏斷江很快說道:“我下山而來,代表了南山丘陵的意誌。所以不是我不能輸,而是南山劍道不能輸。”


    阿刁翻翻白眼,輕呸了一聲。


    百裏斷江不想再多言,劍意已至巔峰,無法在等,他最終說道:“拔刀吧。”


    阿刁緊緊扣住刀鞘,沒有拔刀的意思。


    他從無人山穀出發,來到此間深林隻是想要尋找那道可怕劍意的根源,並不是想要找架打。


    他雖不怕百裏斷江,但總歸是個麻煩。


    若輸,不僅麵子不好看,可能還會被迫離開江山社稷圖,失去了爭奪玄武榜榜首位的資格。


    雖然這個可能性在他看起來很小。


    即便百裏斷江的劍意比初見時要強太多,但自己在天地神院同樣刻苦練刀,每日揮刀兩萬下,刀勢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若真有一戰,他大概率還是會贏。


    但要是贏了,這位來自南山丘陵的劍聖傳人隻怕會更加記仇,日後長路漫漫,保不準對方會一直粘著自己,終日想要問劍挑戰。


    阿刁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怎願意被一把劍給束縛住?


    所以深夜林間,麵對百裏斷江的那道巔峰劍意,他隻是笑了笑,準備繼續說些場麵話,稍微敷衍兩句後便打算離開此間。


    可是百裏斷江不想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一劍起自身前,劍意彌漫,開始還在陰影間閃爍,眨眼便到了阿刁頭頂上空。


    劍光默然綻放,將整片深林盡皆照亮。


    劍勢雖大,劍氣卻沒有多麽鋒利。


    這一劍不求必殺,隻是想逼阿刁動手。


    阿刁卻在此時將頭低下,他的左手按住了頭頂的笠帽,微微下壓,防止被劍氣所帶來的冷風吹走。


    笠帽下的雙眸突然變冷,兩束刀氣於瞳孔深處悄然升起。


    他的嘴角笑意漸凝,麵容漸狂,露出了一絲桀驁。


    劍意襲來的刹那,他不慌不忙,右手大拇指將刀柄上抬,其餘四指將刀鞘下推,露出了古刀刀身之下一片極窄的鋒芒。


    鋒芒微露,那陣被束縛已久的刀氣很快便被釋放。


    刀氣自刀口而出,於指間彌漫,卷起了一層鋪天蓋地的洶湧威勢。


    刀氣初起,木屋內的青枝和小如便將窗門收起一半,她們盯著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阿刁,才知道他可能真的有打敗百裏斷江的實力。


    兩位小姑娘互相對視,眼中同時露出了一絲不可置信的光芒。


    無情仙子往木屋邊退了幾步,稍稍避開了刀氣的鋒芒,她看不清阿刁的眼眸,卻能感受到對方眼中突然湧起的驕傲和戰意。


    少年不想戰,卻也不畏戰。


    當刀鋒微露的那一刻,他所表現出來的戰意竟比百裏斷江還有強烈。


    自昆侖城曆經生死,於人世間百轉千回,阿刁孤身一人,崛起於草莽,闖蕩人間,何曾懼過?


    他隻不過是有些怕麻煩。


    有些麻煩能避則避,但若避不開,甚至有人故意找麻煩,他也不介意快刀斬亂麻。


    篝火堆前的火苗在深夜裏搖搖晃晃,帶著橘黃色的光暈。


    隻是此刻早已被刀光劍芒所掩蓋。


    那股刀氣沒有刻意去阻攔那道挑釁的劍意,隻是懸停在阿刁頭頂上空,等著那道劍意過來。


    古刀嗡鳴聲不休,它在渴望戰鬥。


    渴望與南山丘陵的劍意再次交手。


    刀劍碰撞之前,百裏斷江全身的劍勢已經全部聚於指間,隻等阿刁刀鋒盡出,他便會以如今最強的劍道擊碎那把古刀。


    阿刁的右手五指定格在刀鞘與刀柄之間,指間十分用力,也已經做好了隨時拔刀的準備。


    下一刻,刀劍一觸即分,百裏斷江隨劍而行,劍意再起,卻不再隻是試探,而是已成必殺之勢。


    劍不在手中,隻在黑夜懸空,像一條溪流緩緩流淌,帶著幾分清正肅殺的冷光。


    百裏斷江再次開口,重複著那兩個字:“拔刀!”


    話音剛落,無數鋒利劍氣自口中而出,融入那條溪流之間,本是緩緩流淌的小溪頓時開始澎湃,殺氣騰騰,似大河動蕩,卷起一片白色的波濤朝著阿刁席卷而去。


    阿刁終於抬起頭,頭頂的笠帽在眼簾之下投出一片暗影,遮住了他的雙瞳。


    卻遮不住他眼中的刀氣。


    以及嘴角的冷笑。


    他的左手不再按著笠帽,而是接過了那把黑金刀鞘,右手五指匯於刀柄,微微用力,隨後,拔出了那把古刀。


    古刀一出,深林間便不再有黑夜。


    一片雪白刀光自刀下而出,順著木屋門前的那片篝火,朝著森林中每一棵古樹,每一處灌木叢,甚至是林木間隙中彌散而去。


    此間所有都被刀光照亮。


    包括百裏斷江。


    以及那片劍意匯成的溪流。


    阿刁將刀鞘立於身前,右手握刀柄,左手撫刀身,等劍意來臨,他往前一步,直接抽刀而出。


    每日揮刀兩萬下。


    即便是身處那片無人山穀他也沒有停止過練刀。


    隻是今夜之前他隻忙著趕路,所以今日的目標還沒有完成。


    於是刀勢剛出,他便凝聲念道:“第一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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