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若是出自他人之口,肯定會遭到鄙夷和唾棄。


    但既然是百裏斷江親口所說,那便成了理所當然。


    南山丘陵的劍,自然天下第一。


    無情仙子問劍於南山,雖劍斷而劍心不死,劍道在前,已是一片坦途。


    日後揮劍人間,便隻有南山丘陵這一個目標。


    夜色間,無情仙子忽然並指為劍橫在身前,然後微微彎腰,對著百裏斷江行了一次劍道之禮。


    百裏斷江平靜受之,他沒有再說更多的話,隻是轉過身,提劍準備再次離去。


    無情仙子卻在身後說了一句“多年以後,我一定會登上南山,再一次問劍於你。”


    百裏斷江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擺擺手,說道“這麽多年來,想要去往南山丘陵問劍的人間劍修數不勝數,他們奮力向前,賭上了一生劍道,隻是最後都倒在了山腳下的劍塚之間。”


    說到這裏,他稍稍停頓,然後繼續說道“如今你四十已至,卻仍不過五境,這樣的修為在他人眼中或許還算可以,在我看來,卻太過於平庸。說明你修劍勤奮有餘,天賦卻實在不足。”


    “今夜之前,若你沒能得到南山劍意的這份機緣,隻怕今生都難成為五境劍修。今夜過後,你雖能將劍心修補完整,以南山為目標看到了劍道更遠的地方,但是等你真正能提劍翻過南山丘陵,去向更高的境界時,我可能已經站在了比南山丘陵更高的地方。”


    這些話有些誅心。


    卻等若少年的心聲。


    他沒有刻意的想要炫耀什麽,隻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無情仙子沉靜了片刻,眼中稍暗,卻沒有更多的失落。


    想來對於這些事實她早已認識的很清楚。


    雖有萬般難,劍道終點尚且遙不可及,但總需要堅持。


    她剛想再說些什麽黑暗中卻有另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百裏斷江啊百裏斷江,什麽時候你的臉皮變得這麽厚了?你的劍若真這麽厲害,當初神院門前一戰,怎麽就被我這個野小子給打敗了?”


    這個聲音有些輕佻。


    帶著玩世不恭的輕蔑大笑,以及無法言說的懶散之意。


    言語之間的措辭更是無禮至極,很不給百裏斷江麵子。


    無情仙子皺起眉頭,心想誰的膽子這麽大?


    她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林間暗影中,有人踩著碎石小道搖搖晃晃走來。


    那人穿著一身破爛麻衣,頭戴笠帽,腳踏草鞋,腰間係著一個深紅色的酒葫蘆,走起路來東倒西歪,像是一棵在風中搖晃的歪脖子樹,沒個正形。


    若不是他手中拎著一把看起來有些唬人的古刀,無情仙子就差點把他當成是俗世間種地的農夫了。


    百裏斷江自然後也聽到了那個聲音。


    他轉過身來,眼神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冰冷。


    手未鬆,長劍便開始抖動,劍意遮掩不住,似乎隨時都會呼嘯而去。


    他有些憤怒。


    更多的卻是激動。


    此次江山社稷圖一行,玄武榜榜首之位不是百裏斷江的目標。


    借玄武榜評選的機會在千萬人麵前堂堂正正擊敗那個用刀的少年,以此擺正劍心,在對方麵前找回自己的尊嚴才是他的終極目的。


    在過去的那一年裏,他於高山之間縱劍往來,不知去哪裏尋找那把刀,卻不想在此間深林被對方找上門來。


    百裏斷江身姿站的筆直,他的眼中開始出現殺氣。


    等到那個身影慢慢走近,在自己身前不過數丈之地靜立時,他開口道“你的嘴果然還是那麽刁。”


    “既然我叫阿刁,那麽不管是我的嘴,還是嘴裏說出來的話,自然都很刁。”


    阿刁解下了腰間的酒葫蘆,漫不經心喝了口酒,然後瞥了一眼無情仙子腳下的殘劍碎片,繼續笑道“怎麽著,拿著劍聖傳給你的劍斬碎了一把破銅爛鐵,就覺得自己可以代替你的師尊,去跟別人宣揚南山丘陵的劍道了?”


    百裏斷江手中長劍輕抬,劍意開始壞繞。


    他沒理會阿刁的嘲諷,隻是問道“你是尋我而來?”


    阿刁擺擺手,說道“在我見到你之前,確實是想尋你,因為我想知道前夜裏那道直入蒼穹的劍意是不是出自你的劍下。如果是的話,我見到你肯定是屁都不敢放一個,要麽掉頭就走,要麽直接吐血向天,讓整日守在玄武榜前的合道大能救我出去好了。”


    這是實話,大丈夫能伸能屈,打不過自然就要跑。


    阿刁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他再飲一口酒,視線很快轉到百裏斷江的劍下,劍意猶如汪洋浩瀚,藏著數不盡的隱忍殺氣。


    阿刁卻無所懼。


    他繼續說道:“可是見到你之後,我就放心了。你的劍比我第一次見你時強了不少,想來在我的激勵之下你有更加勤奮練劍,關於這一點,你無可否認,我自然也是功不可沒你也不用太感謝我,隻需等到出去江山社稷圖後,給我打滿一葫蘆酒便好。恩怨分明,互不相欠,這樣最符合你的劍道。”


    說到這裏,他稍稍停頓,然後補了一句“順便提一句,你的劍雖比之前強,但是和前夜裏的那道劍意比起來,還是有著天和地的差別。”


    阿刁搖頭晃腦,自顧自念叨著,全然沒注意到百裏斷江的可怕眼神,早已被殺氣和戰意填滿。


    木屋內的青枝和小如像是看傻子一樣望著阿刁,心想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白癡?


    無情仙子卻將眉頭皺的更深,他望著黑暗中突然出現的乖張少年,不知為何覺得他似乎比百裏斷江還要強。


    或許是因為他手中那把刀。


    那把刀裹在厚重的黑金刀鞘中,刀鋒未出,刀氣卻在刀口纏繞。


    她注意到少年的大拇指有好幾次都按在了刀鞘的頂端,將那把刀牢牢的固定,像是阻止它出鞘。


    也阻止了刀氣的彌漫。


    古刀在夜色間嗡鳴。


    如它的主人一般囂張。


    百裏斷江在這時往前走了一步,他站的似劍般筆直,眉間眼中皆是劍。


    夜風漸來,將他的劍意傳開,對著提刀的阿刁下了一封戰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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