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看著葉雲錯的目光不再是方才那般和藹,葉雲錯閉嘴不言,氣氛顯得尷尬。


    “既然你做不到,你還來做什麽駙馬!”皇後的聲音有些冰冷。


    葉雲錯答不出來。他若說錯一句話,恐怕不能再活著走出皇宮,但這不是他擔心,他擔心的是若說錯一句話,會讓李詩穎傷心。


    “罷了,皇後,別為難駙馬了。”李績的身影現身在亭子之中,看著葉雲錯笑了笑,“駙馬一表人才,若沒幾個紅顏知己,也說不過去。”


    葉雲錯站起身來,躬身說道:“下官參見皇上!惹皇後娘娘生氣,是下官之錯!”


    “皇後愛護詩如,故如此問你,此事不再提。”李績說道,“葉郡守,朕也有事問你。”


    “下官在興安郡,未能完成皇上之前的囑托,請皇上恕罪!”


    “白逸淵在燕雲城大肆破壞,是否你的授意?”


    葉雲錯的眼皮跳了一下,這是要治老白的罪?依著老白的性子,若被治罪,那還不在帝都鬧翻天!


    “是的!下官一時糊塗,做了蠢事,請皇上治下官之罪!”葉雲錯將罪責攬在身上。


    “惡意破壞大漢都城,你可知是何罪?”李績說道,“若你說不出道理,此罪難赦!”


    “雲天宗、戰神殿、真武門與下官有誤會,大概受了奸人挑破,他們趁白逸淵不在興安郡之時,來找我尋仇滋事,下官僥幸活了下來。當時白逸淵被奸人使計困在燕雲城,下官一時腦熱,荒唐地以為此事與燕雲城有關,便讓白逸淵大鬧燕雲城,因此釀成大禍!”


    “以你一人之力,如何勝得了那三個宗派?”李績說道。


    “實屬僥幸!”葉雲錯隻憋出這四個字,不能再細說下去了,自己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至少現在,是不會告訴皇室的。


    李績看了葉雲錯幾眼,也沒繼續在這問題上糾纏,而是說道:“聽端木楓回報,你故意損壞了皇祖的至寶,這條罪,比破壞燕雲城更重!”


    葉雲錯苦笑幾聲,說道:“那就真的是意外了,絕非我故意。”


    此時皇後開口說話了:“皇上,這樣一說,駙馬可是犯了兩條死罪,詩如還怎麽下嫁駙馬!”


    剛才皇後對葉雲錯的稱呼還是“葉公子”,現在見李績要責罰葉雲錯,竟改口稱起了“駙馬”,這是向李績強調,這人是詩如的駙馬,你不能罰!


    “皇後的意思是?”李績問道。


    “皇上向皇祖求情,此事先饒過駙馬吧!至於破壞燕雲城,也是駙馬被逼所為,不如大事化小罷了!”皇後說道。


    葉雲錯驚訝地看著皇後,剛才她還不想公主嫁給我,怎麽現在反倒為我說好話了?南極子大笑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唄!”


    李績笑道:“皇後都如此說了,駙馬還不快謝恩皇後!”


    葉雲錯趕緊下跪道:“多謝皇後!”


    皇後冷冷道:“詩如的駙馬,可是比其他公主的駙馬都有出息啊!”


    李績點頭笑道:“朕也如此認為。葉雲錯,退下吧。”


    葉雲錯退出庭院,跟著太監走出雲祥殿。皇上和皇後,怎麽像是在我麵前唱雙簧一樣?


    南極子說道:“都到了這節骨眼上,天下皆知公主要跟你洞房了,他們不可能不把小公主嫁給你,依老夫看,他們對你


    恩威並施,是讓你感恩戴德,不要做對不起小公主的事!”


    葉雲錯搖搖頭,心想自己確實對不起詩穎,更對不起柳若語。


    南極子搓著手說道:“老夫欣賞你這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態度!先跟小公主洞房了,再說柳若語的事!”


    葉雲錯覺得南極子的愛情觀絕對有問題。


    當走出皇宮時,天色已晚了下去。


    許博林已在皇宮外等了很久,見葉雲錯終於出來,一把拉住他,“跟我走!都等著你的!”


    “誰等著我的?”葉雲錯問道,“幹什麽去啊?”


    “喝酒!”


    “可不能去青樓啊!”


    “我倒是想去喝花酒,我女朋友不打死我!”許博林笑道,“看來你小子很有經驗嘛!以前沒少去那種地方啊!”


    “盧九他們安排在哪裏的?”葉雲錯問道。


    “根本不用我來安排,帝都許多商會聽說盧九他們是從興安郡跟著你來觀禮的,紛紛獻殷勤接待他們,最終是蘇氏商會接走了他們。不說駙馬爺的麵子,就算是你葉雲錯的麵子,大家也都是要給的!”


    “蘇家安排,我就放心了!”葉雲錯說道,“我們這是跟誰喝酒?”


    “知道你不願跟權貴打交道,今晚喝酒的都是白鹿書院的先生和同學!程老吵著說必須讓你喝醉!”


    程禹、周顥以及白鹿書院的諸位先生都在酒宴之上,眾人都在翹首以盼葉雲錯的到來。葉雲錯到達酒宴之後,首先對著諸位先生行了大禮,這是今天才學到的對尊者的禮法,做得相當標準,程老周老等人臉都笑開了花。白鹿書院曆史上出過很多進士,還出過狀元,但從未出過駙馬,這算是白鹿書院的榮光,盡管公主選駙馬跟書院的教學質量沒任何關係……不過,這不妨礙眾人替葉雲錯高興。


    程禹、周顥等老先生對葉雲錯在興安郡的作為大加讚賞,對其收留北胡難民的做法極為讚同,說這並不關乎所謂家國情仇、民族大義,而是仁義的根本。葉雲錯卻說興安郡的改變與他關係不大,都是其他人的功勞。但聽程禹說,這也是近年來主流思想有了改變,若是放在以前,地方官私自開倉放糧解救災民那可是犯了大忌,因為按照傳統思想來看,這是地方官搶著把皇帝的事做了,搶了皇帝的麵子。葉雲錯心想,雪災之時朝廷隻象征性地給點賑災款,地方官再不做事,那災民可就都餓死了!不過這話他沒說,他明白程禹對他說這些話的意思。


    各人都拿出準備好的賀禮,都是讀書人,沒人送金銀財物,大多都是墨寶,還有各種書,葉雲錯樂嗬嗬地照單全收,這是他與他所尊敬的先生和同窗之間的情誼。這份情誼,葉雲錯很看重,因為書院中的很多人都並非修真者,再過一些年,他們就會逝去,永遠地告別。對於修真者來說,普通人的生命是短暫的,這是殘酷的事。


    許久未見的陳九公也來了帝都。九爺說他最近這兩年在俗世忙壞了,俗世的政府帶著他一起去其他國家做大生意,他抽不開身來靈域,錯過了葉雲錯的許多事,不過好在趕上了小侯爺訂婚這大喜之事。葉雲錯借著酒勁問九爺,如果你這樣的神仙在凡間結了婚,回到仙界會不會被判個重婚罪?九爺說,在仙界判罪之前可能早被在仙界的老婆給打死了!南極子嘲笑他懼內,九爺隻是笑笑,神情頗有些寂寥。大概財神爺想家了。


    不


    僅辟邪老祖來了帝都,聚窟洲的另三個辟邪老祖也來了,一起來的還有許久未見的神甲龜。神甲龜化作一位白須老者,給葉雲錯帶來了數萬斤的隕星天鐵,說是專門煉化的賀禮。


    陳九公欣喜地見過了蘇文棋,對於文曲星君,九爺是相當尊重的,如同他尊重南極子那樣。當晚,陳九公、蘇文棋、四隻辟邪、神甲龜和南極子聊了整整一宿,說的盡是仙界的往事,葉雲錯聽得昏昏欲睡,任憑他們聊得興起,葉雲錯也隻覺得他們像是在聊隔壁村的八卦似的。


    白日在皇宮跟隨陳大人學禮法,夜間在酒樓陪著各色人等喝酒,這就是訂婚儀式前葉雲錯的生活。


    他想見見李詩穎,問問她是怎樣的感受,但卻沒有機會見麵。


    你真的願意跟我訂婚嗎?


    在酒桌上的歡笑聲中,葉雲錯卻會莫名地感到一絲孤獨和一絲失落。盡管他是各場酒宴的主角,但葉雲錯卻仿佛覺得融不入周圍歡笑的人們,大概是這些年的日子他習慣了獨自一人。與他喝酒的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多是豔羨,能成為公主的駙馬,這是多少男人的夢想,況且詩如公主長得那般美麗!對於這種眼神,葉雲錯隻能裝作沒看見。至於失落的緣由,葉雲錯不願去多想,而南極子則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說老夫已確認,你小子永遠放不下柳若語!葉雲錯爭辯說是愧疚。


    還有幾個小時,就是訂婚儀式開始之時,葉雲錯已離開蘇文棋為他準備的酒宴,回到了家中。


    葉雲錯坐在花園裏,發呆。


    “打擾你了嗎?”葉紫依坐在葉雲錯身邊,“這幾日見你應酬多,我都沒時間跟你說話。”


    “你一直在詩穎那裏?”葉雲錯說道,“她可好?”


    “她有些緊張,跟你一樣。”葉紫依笑道。


    “我也談不上是緊張,隻是太突然了,還沒接受過來。”葉雲錯問道,“她緊張的是什麽?”


    “她怕你不願意。”葉紫依說道,“她擔心你不喜歡這樣。”


    “我確實不喜歡應付這些事,但又不得不應付。”葉雲錯輕歎道,“我原本不想來的,但又不怕不來會讓詩穎很難堪,畢竟九州都知道她要嫁人了。不來,就成笑話了。”


    “作為旁觀者,我認為她最怕的是你不喜歡她。”葉紫依盯著葉雲錯的眼睛,“你喜歡詩穎嗎?”


    “喜歡。”葉雲錯說道,說完這句話,見葉紫依還在看著自己,他扭過了頭。


    “詩穎說她也挺喜歡你的。”葉紫依仍舊看著葉雲錯。


    “我能感受到。”


    “你喜歡柳若語嗎?”葉紫依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葉雲錯的身子震了一下,不敢看葉紫依,也不敢說話。


    葉紫依伸手握著葉雲錯的手,說道:“我的小侯爺,你長大了。在你的感情上,我不敢也不能替你做主,我想,上官侯爺和詠樺夫人在仙界看到現在的你,看到你即將與一個喜歡你的女人訂婚,應該會很高興吧。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握著你的手了。訂婚之後,隨之而來就是真正的結婚,真正成為詩穎的駙馬,那麽,你就忘了若語吧,好好待詩穎。”


    葉雲錯目送葉紫依離開花園,他再次抬頭看著明月,雙眼有些模糊,他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詩穎,對不起,我會好好待你,但我不敢忘了柳若語。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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