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難所是由人力挖掘而出,由來已久,原本是興安郡百姓躲避沙暴的地方,後來大漠馬賊泛濫,馬賊比沙暴更恐怖,這地方也就成了躲避馬賊之地。無論沙暴還是馬賊,都對興安郡的百姓造成了悲慘的過往,因此避難所貯存了糧食和清水,每隔三月都有百姓自發更替,時刻準備躲避突如其來的沙暴和馬賊。


    百姓們看到葉雲錯被扶著走進避難所,很多人都圍了過來,有人鼓起掌來。昨晚每個百姓都看到了滿街的僵屍,那恐怖的場景,現在想起都滿身起雞皮疙瘩,在百姓看來,葉雲錯昨晚拯救了興安郡。


    盧九招呼大家挪個地兒,別礙著葉大人休息,葉雲錯對眾人說了句,就在避難所最深處找了一處角落,坐下來靜靜療傷。城裏的三個大夫替葉雲錯看了看,背部有幾處骨頭斷了,就找來木板,敷了跌打藥後將葉雲錯的背部夾了起來。


    整個白天都相安無事,殷天黎沒有折回。盡管葉雲錯告誡百姓不要出去,但還是有幾個膽大的百姓走出避難所去看稀奇,回來之後眉飛色舞地對其他人描述著所見,遍地都是骷髏,馬老三你家院子裏堆滿了骷髏,潘老四你家的房蓋都被掀起來了。聽得這麽說,百姓都焦急,不知自家怎麽樣了,都想回家看看,但葉雲錯堅決製止。沒過多久,偷偷跑出去的那幾人就口吐白沫,中了還未消散的屍毒,這讓其他人心驚,也打消了他們回家看看的想法。但百姓們愈發擔心起來,城裏還能住下去嗎?


    到了晚間,百姓都在避難所中就地合衣而寢,昨夜整晚未眠,實在扛不住睡意,天剛黑不久,避難所內就傳出了此起彼伏的鼾聲。有葉雲錯這位郡守坐鎮,百姓們都覺得可以安心入睡了。


    正在大家睡得香時,城裏傳來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那些聲音也傳到避難所內了,在避難所內震蕩,將所有人都驚醒了。


    葉雲錯衝到避難所的洞口,向外張望,並未發現異常,南極子的神識掃過,也未找到殷天黎。


    “應該不會是殷天黎吧,我背上骨頭斷了幾根都要調養,他吃了一記禦冰魄塵印,不會恢複得這麽快吧!”葉雲錯想。


    “是那傀儡發出的聲音,去看看!”南極子說道。


    葉雲錯對百姓說道:“你們呆著別動,無論發生什麽,千萬別出來!”


    踏出避難所,城中仍是一片死寂,除了滿地碎骨殘渣,並未多出什麽。飛到城外瑾奴的身邊,南極子早間設下的禁製還在,瑾奴仍舊被巨霄釘在地上。此時的瑾奴,全身都在不停掙紮,像是想要逃脫巨霄。巨霄深深插進地麵,瑾奴被死死釘在地上,任憑它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那鬼哭狼嚎的聲響,正是它發出的,在這不見星月的深夜,聽起來格外滲人。


    葉雲錯踏入禁製,說道:“別叫了,不能放你出來!你能說話嗎?”


    瑾奴的口中還是鬼叫鬼叫的,南極子大笑:“跟一個僵屍交流,你真幽默!”


    葉雲錯盤腿坐在瑾奴身邊,說道:“你說它真的失去自己的意識了嗎?盡管在它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生氣,但我覺得它仍然還是一個人!”


    “它被邪雲宮奪走了魂魄,變成了行屍走肉,已不能稱作是人了。”南極子說道。


    “沒有殷天黎操縱,它會主動攻擊我嗎?”


    “依我看來,殺戮就是它存在的意義,它管你是誰,見人就殺!”


    “能救回它嗎,怪可憐的!”


    “鬼道的東西,老夫又不懂!”南極子說道,“即便你殺了殷天黎,也救不回這具傀儡,你知道它的魂魄在哪兒?”


    “你會還魂術嗎,能否看看它生前是誰?”


    “老夫是南極星君,怎麽會那種低微的法術!”


    “看看它長什麽樣。”葉雲錯說著就想揭開瑾奴的頭巾。


    “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肯定難看得要死,你確定要看?”南極子笑道。


    “八重地獄裏的鬼都見過了,還怕看它的樣子嗎!”葉雲錯也笑道。


    葉雲錯用虛空爪,揭開了瑾奴的頭巾。


    “啊?”


    葉雲錯大吃一驚,南極子也愣住了。


    瑾奴竟然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人!她的臉龐白得發亮,毫無血色,但麵容姣好,能想象到她生前應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女人。


    “摸她胸部,確認一下是不是女人!”南極子說道。


    “你太惡劣了!你竟然讓我對女僵屍動手動腳!”


    “又不是僵屍,她是人!”


    “你剛才又說她不是人!是女人就更不能摸了!”


    “讓你摸你就摸,廢話那麽多!”


    瑾奴的眼神空洞,卻一直死死地盯著葉雲錯。葉雲錯說了一聲“抱歉”,虛空爪在她的胸前撫了一下。


    “什麽感覺?”


    “沒感覺!”


    “用手摸!”


    “她咬我怎麽辦!”


    最終葉雲錯還是用手摸了一把。那感覺,好像是女人吧?


    “哼,平胸,沒意思!”南極子撇撇嘴。


    “既然是個女人,將她釘在這裏日曬雨淋,不太好吧?”葉雲錯說道。


    “你還想收了她?”南極子笑道,“少年人,老夫欣賞你的勇氣!”


    葉雲錯用虛空爪將巨霄從地麵拔出,巨霄插著瑾奴,一直飄飛在葉雲錯身前,“把她帶到避難所,會不會嚇到百姓?”


    “老夫隨便設下一個禁製,外麵的人就看不見裏麵,也聽不見裏麵的聲音!”南極子壞笑道,“隨便你在裏麵幹什麽!”


    葉雲錯搖搖頭,對南極子的惡趣味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葉雲錯提著瑾奴回到避難所,將瑾奴釘在避難所一角,囑咐眾人不得靠近,而後南極子設下了禁製,阻擋了外人的視線,也阻隔了聲音傳出。


    葉雲錯又叫來郭黑子三個築基修士,給他們一人一顆解毒丹藥,讓他們去城中尋找鎖鏈。不多時,三人提著幾十根鎖鏈回來了,說這是鎖牛棚的鏈子。葉雲錯將瑾奴的手腳都用鎖鏈套好,然後將鎖鏈的另一頭深深插入地麵,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插在瑾奴腹部的巨霄。在抽取巨霄時,瑾奴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她還能感到疼痛?


    沒了殷天黎驅使,無雙境界的傀儡也發揮不了應有的實力,瑾奴就這樣被鎖在地上。她的腹部被巨霄擊穿,還能清楚地看見腹中的內髒,葉雲錯拿出膏藥,塗抹在她的傷口上,也不知這樣有沒有用。


    “給傀儡療傷,你傻啊!”南極子嘲笑道。


    “剛才你還說她是女人,現在又改稱傀儡了!”葉雲錯說道。


    “有胸的才叫女人!”南極子哼哼道。


    葉雲錯對南極子徹底無語,不再跟他爭論,閉目修行,隻是瑾奴的鬼叫聲和拉動鎖鏈的聲響太過惱人。


    三日過去,平安無事。葉雲錯鬆了一口氣,百姓們卻越來越焦躁不安,他們已經不想繼續呆在避難所中。葉雲錯無奈,隻得獨自出去,將遍布城中的僵屍碎骨都清理幹淨,在城外挖出一個大坑,點燃一把火,將碎骨都燒了。有百姓回到家中,取了衣服棉被又回到避難所,但也有百姓不想再回避難所,索性就在家中住了下來。葉雲錯見返家的百姓沒有不適的反應,想來曾經彌漫在城中的屍毒已經消散,便告訴百姓們城中安全了,不過囑咐大家若有不適一定要來找他。避難所又恢複了平靜,隻有葉雲錯一人在此療傷。


    家住城南房屋被毀的百姓,一起找到葉雲錯,委婉地表示自己房屋毀壞,損失很大,葉雲錯承諾一定為大家新建房屋,好在這些年興安郡搬走了許多人家,空出許多房子,房屋被毀的百姓也不是無家可歸。孫學一家也找到葉雲錯,小心翼翼地詢問,老木匠孫克的遺骨在哪兒?葉雲錯頭大了,心想大概在那晚一起劈碎了吧,但隻能說不知道。孫學又問,能不能請葉大人將父親複活?在孫學他們看來,葉雲錯是有大神通的修士,複活個把人不成問題。


    這邊孫學的期望葉雲錯沒敢答複,盧九又領著老楊頭和呂方友找到葉雲錯,盧九的表情尷尬,說道:“大人,他二位有話問你。”


    老楊頭說道:“葉大人,這些天辛苦你了。我和呂先生來此,隻是為了請教一事。”


    呂方友問道:“那晚的入侵者,是不是葉郡守的仇人?”


    葉雲錯笑道:“我不認識他。”


    呂方友又問:“葉郡守修為高深,卻不知在江湖上還有多少仇人?不知還會否有仇家尋上門來?”


    葉雲錯說道:“我在江湖上隻是無名小輩。”


    呂方友說道:“隻希望葉郡守不要連累城中百姓。若無那入侵者,老孫家也不會鬧出那等荒謬之事!”


    老楊頭也說道:“興安郡雖窮,但偏安一方,從未招惹江湖事,我跟呂先生一樣的想法,我等凡夫俗子,不敢與神仙打交道。”


    送走二人和孫學一家,葉雲錯心中不是滋味。


    “有何感想?做了這些事,還被人誤會。”南極子笑道。


    “他們沒說錯,若沒我,殷天黎也不會來這裏,不過還好,殷天黎沒有對興安郡造成傷害。”葉雲錯說道,“他們的誤會沒有錯,但我也沒有錯。”


    “這就對了,不要有‘聖人’一樣的負罪感,你不是聖人,也沒必要當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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