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武士穿著一身契丹人的服飾,似乎因是地處北國的原因,臉畔有些天生的泛紅。.org


    她手扶著腰間所別的彎刀,看起來極有巾幗之氣,隱約讓有人種望而生畏的感覺。


    陪同的胡知州一見此女武士,忙拱手一禮,很客氣的道:“下官見過耶律郡主。”


    耶律郡主?


    石韋略有些驚訝,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英武的女子,卻不想她竟是皇族中人。


    皇族郡主,為何會出現在遼國的使團之中?


    石韋心生狐疑,但隨即便又明白。


    契丹人的風俗與漢人大不相同,其族中的女人,尤其是皇族女子,在政治和軍事上頗有地位。


    自遼太祖的述律太後起,契丹人中就屢屢出現或執掌朝政女政客,或帶兵衝鋒陷陣的女武將。


    如今這位什麽耶律郡主的,出現在遼人的使團之中,也就不是什麽稀奇之事了。


    “胡大人,你來做什麽?”


    那耶律郡主語氣冷冰冰的,用詞也頗不客氣,而且她漢話說得不是很流利,聽起來有點像現代裏剛學漢語的洋妞那種發音。


    胡知州目光示意了一下石韋,笑道:“是這樣的,我朝陛下聽聞貴使患病,故特下旨派了這位石醫使前來為貴使診治。”


    那耶律郡主斜眉掃了石韋一眼,不以為然道:“這個小兒,能有什麽本領。”


    聽得她稱呼自己為“小兒”,石韋一下子愣住了。


    略一琢磨,方才弄清楚原來她是想說自己年輕的意思,隻不過漢話說得不甚好,故才用了“小兒”這麽個可笑的詞來代替。


    石韋算是明白了,這位耶律郡主是嫌他年輕紀紀,故才以為他沒什麽本事。


    這般以貌取人的事,石韋原先也遇得多了,卻也不以為怪。


    旁邊的胡知州忙解釋道:“郡主有所不知,別看我們這位石醫使年輕紀紀,那可是我們大宋朝最好的禦醫,我朝所有的禦醫,統統都歸他統領。”


    這位胡知州倒也聰明,不失時機的,間接的拍了石韋一番馬屁,顯然他也知道石韋目下是京城中的紅人。


    那耶律郡主麵露茫然之色,似是一時間難以理解胡知州所說的一大通話。


    凝著眉頭反應了半晌,她方才有所會意。


    這位耶律郡主的眉色間,不禁流露出幾分驚訝,盯著他問道:“你果真是宋人禦醫的頭領?”


    契丹人的風俗果然和漢人不同,說話沒那麽多的客套禮數,心中奇怪什麽,便毫不加修飾的直白相問。


    “這個契丹女人,倒是有挺有些意思的……”


    石韋暗忖之際,卻淡淡道:“下官才疏學淺,不敢妄稱大宋最好的禦醫,不過下官確實是奉了吾皇之命,前來為貴國使臣治病。”


    石韋這隻是客氣話而已,不料那耶律郡主卻似乎沒有會意。


    她當下板著臉道:“胡大人,你聽到沒有,他自己說自己沒什麽本事,你大宋國沒能人了麽,怎的派一個沒本事的人來。”


    胡大人愣怔一下,看了石韋一眼,有點哭笑不得的無奈。


    石韋越發覺的這耶律郡主有趣,不過,聽得她公然藐視大宋的言語,作為朝廷官員,石韋必須要有所反應。


    於是他便將麵色一沉,亦冷冷說道:“我大宋朝人才濟濟,名醫無數,下官雖隻是不起眼的一個,但醫術也算過得去,至於能不能治貴使的病,還得診視過後才能知道。”


    石韋的語氣變得不太客氣起來,原以為那耶律君主會不高興。


    不過,這位契丹貴族女子,臉上反而湧起幾分好奇之色。


    她如寶石般晶瑩的眼睛,重新掃了石韋幾眼,便道:“好吧,就讓你給我朝使臣治病吧,你若是沒本事治好,我便派人往我大遼國去請我國的禦醫來。”


    聽得她這般言語,石韋卻才明白,天子為何要派他前來。


    表麵看起來,這隻是一場簡單的治療而已,但在天子看來,卻是向遼國彰顯大宋實力的一次機會。


    當今聖上要讓遼國知道,大宋不僅兵強馬壯,民生富足,而且醫學也極為發達,無論在任何一方麵,你遼國都要遜於我大宋。


    所以,天子才要把他最好的禦醫派來,若不然旁人無法治愈遼使,卻顯得大宋無人了。


    石韋忽然意感覺到了肩上的重擔,便想自己這一番出診,不光是救人那麽簡單,而且還涉及到兩國的外交,看來必須得認真對待才是。


    “下官雖然醫術微末,不過想來也用不著郡主大老遠的再從貴邦請人來了。”石韋表現出了相當的自信,在契丹人麵前,無論他有無把握,都必須顯示出大宋的體麵。


    那耶律郡主也不再言語,側身讓開了一條道。


    石韋等方才得以入內,邊走的時候,石韋便向那胡知州打聽這位耶律郡主名叫什麽。


    他這時才得知,這個英武的契丹女子,名叫作耶律思雲,乃是當今遼帝耶律賢弟弟的女兒。


    臥房之中,那位半禿著腦袋的中年遼使正臥床不起,更確切的說,他是被綁在床上。


    那遼使一副癲狂之狀,不斷的掙紮著身體,嘴裏還語無倫次的不知在罵些什麽。


    遼使床邊,一名須發花白的契丹人還在把著他的脈象,看起來應該是隨行的醫者。


    光看那契丹醫者的神態與指法,石韋便看出這人也必是行家。


    “蕭蠻裏,耶律大人的病你治得了不?”耶律思雲大聲問道。


    契丹人隻有兩姓,一是帝姓耶律,另一姓便是後族蕭姓。


    那叫蕭蠻裏的醫者忙是站起身來,愧然道:“回郡主,耶律大人的病實在太奇,蠻裏無能,實在無法醫治。”


    耶律思雲麵露不悅,揮手道:“那你就讓開一邊,讓這個宋國的禦醫給耶律大人瞧瞧。”


    蕭蠻裏愧然不安的讓在一邊,抬頭看時,卻才發現宋國的禦醫,不過是一個年紀的小生。


    那蕭蠻裏的神情中,明顯的露出幾分不信任,卻又不敢吱聲。


    病房就在戰場,作為醫者的石韋就是這裏的主宰。


    當下他也就不再拘禮,大大方方的落坐於那遼使的身邊,抓起他的手腕閉目號脈。


    號過脈後,石韋又叫他們把遼使的嘴巴翹看,查看了幾眼他的舌色。


    那蕭蠻裏看著石韋的診治手段,不禁有些奇怪,心想這宋人禦醫,診起病來怎的不按順序來,卻是先行診起脈來。


    如此一來,蕭蠻裏臉上的疑色愈重起來。


    諸般手段過後,石韋才問道:“不知這位耶律大人發起病來,都有些什麽症狀。”


    那蕭蠻裏便答道:“我們耶律大人發起病來,體內寒涼,皮膚發熱,肩背等處各生有十多點斑疹,而且還發狂妄語,十分癲狂。”


    蕭蠻裏的漢語說得則是標準多了,簡單卻又扼要的將這遼使的病症說了一遍。


    石韋心中已有斷定,卻不急於道出病因,反而問道:“但不知蕭醫官先前是如何診斷用藥的?”


    那蕭蠻裏道:“耶律大人脈象細沉,病見發熱、發斑,且有癲狂譫語,諸般症狀,自是得了熱症的征兆,隻是我依此症斷用藥,卻不知為何,總是無效。”


    這蕭蠻裏能說出這番分析,著實令石韋有些刮目相看。


    石韋事先也打聽過,遼國雖為番邦,但曆代皇帝卻十分重視醫學,每每南侵漢地時,郎中們都是他們重點的搶奪目標。


    如今聽這蕭蠻裏,一個契丹胡族,卻將中醫理論說得頭頭是道,由此可見傳聞非虛。


    石韋便點頭笑道:“久聞貴國十分重醫,今日聽聞蕭醫官這番診斷,果然名不虛傳呢。”


    那蕭蠻裏還道石韋還在讚他,便有幾分得意。


    隻不過,那得意還沒停留片刻,石韋話鋒一轉,卻又歎了一聲:“可惜啊。”


    蕭蠻裏一怔,問道:“可惜什麽?”


    石韋淡淡道:“蕭醫官雖然精通我漢人的醫術,隻可惜,對於這位耶律大人的病,卻完全診斷反了。”


    蕭蠻裏皺著眉頭道:“我翻遍醫書典籍,似耶律大人這種症狀,隻能是得了熱症,你說我診斷反了,難不成他還是得寒症不成?”


    石韋站將起來,微笑著說道:“還真讓蕭醫官說中了,貴國耶律大人所得的,還真就是陰寒之症。”


    此言一出,蕭蠻裏神色嘩然一變。


    驚怔了片刻,他哈哈大笑道:“別的症狀暫且不論,耶律大人他皮膚發熱,這分明就是熱症的表象,你說他是陰寒之症,試問陰症又如何導致身體發熱?”


    蕭蠻裏的話中,充滿了諷刺,似乎在嘲笑石韋不知醫理,竟會將基本的病理都能夠搞錯了。


    石韋卻不緊不慢道:“發熱可未必就是熱症,耶律大人之所以發熱,乃是因為他體內的陽氣被陰寒所逼,上入於肺髒,傳之於皮毛,故才會皮膚發熱,出有斑疹。而他的肌膚表麵摸起來雖見發熱,但用手壓按片刻,便會覺到冷透如冰。如此種種,難道蕭醫官認為還是熱症所致嗎?”


    石韋洋洋灑灑一番話,那蕭思蠻聽著聽著,不禁神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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