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韋先行而出,潘紫蘇則舉著蠟燭隨後而出。.org


    當石韋回頭之時,卻忽然發現潘紫蘇的手指上有幾處紅腫。


    “你這手指是怎麽回事?”石韋將她手攜在手中,關懷的問道。


    潘紫蘇淡淡笑道:“方才撞見你時,蠟燭滴在了手下,燙了一下而已,不礙事的。”


    石韋這時才想起當時的畫麵,說來她這燙傷還與自己脫不開幹係。


    “這怎麽行,你且回屋裏等著,我拿些止燙的藥來。”


    石韋把潘紫蘇扶入房中,過得片刻,從他的藥房中拿了些治燙傷的藥膏,小心翼翼的替她敷於指上。


    潘紫蘇望著他那副關切的樣子,眸中本是欣慰感動,但過得片刻,卻不知為何輕歎了一聲。


    那一聲歎息中,石韋聽出了幾分心事。


    他便抬起頭來,笑問道:“怎麽,莫不是有什麽心事想和我說麽?”


    潘紫蘇幽幽歎道:“我隻是歎你這人甚是體貼,隻是體貼得卻有些泛濫,似乎對許多女人都會這麽好。”


    潘紫蘇這話顯示是在暗指陸玉竹之事,看來她也生了幾分醋意。


    石韋略有些尷尬,輕咳了幾聲,忙將話題一轉,說道:“對了,這夜色已深,方你怎的也不在屋中休息,卻想起秉燭夜遊了。”


    石韋不想正麵回作答,潘紫蘇也就不再多問。


    她便道:“我是惦記著爹爹和大哥,本想問問你關於他們的消息,可是你自回來一直都忙著,我便想晚上等著回來,抽得空來問一問。”


    原來如此。


    石韋不禁麵露歉意:“這幾日來直為公事所累,竟是差點忽略了你。”


    當下石韋便將潘佑的境況道與了她。


    先前出使金陵時,石韋就曾打聽過,原來那潘佑自打辭官之後,便回往故鄉隱居。


    南唐滅國之後,石韋也曾抽得空來前去拜訪,想請潘佑出仕大宋,但卻為潘佑婉拒。


    至於其兄潘子君,雖也表示要居家伺奉老父,但潘佑卻令其參加今秋的科舉,以為新朝效力。


    聽聞父兄安好,潘紫蘇自是大鬆了口氣,又想到再過幾月,便能與兄長在汴京團聚,潘紫蘇又歡喜不已。


    看得潘紫蘇那副高興的樣子,石韋亦心中安慰不已。


    潘紫蘇興奮過後,卻忽又道:“遠誌,我瞧你似有心事,莫非今天的宮宴有不順嗎?”


    潘紫蘇和師娘一樣,都看出了自己的心情。


    潘紫蘇乃名門千金,頗有些見識,官場上的那些事情,一眾女眷中,石韋倒唯有和她能談得幾句。


    於是石韋也不隱諱,便將晉王如何算計自己之事道來。


    潘紫蘇聽罷,不禁凝眉道:“那晉王定是見得二殿下因功被封為武功郡王,心中多有猜忌不滿,所以才借著彈劾遠誌你來打擊二殿下。”


    潘紫蘇能看清這一點,著實令石韋有些意外。


    他便歎道:“是啊,晉王對皇位覬覦已久,二殿下的每一次加官進爵,都會刺激到他的神經,隻是就目前來看,二殿下還不是他的對手。”


    潘紫蘇亦點頭道:“晉王擔任開封府尹十餘年,汴京怕早已盤根錯節,皆是他的勢力,二殿下隻掛了幾個無實權的虛職,哪裏有機會來經營自己的勢力。”


    “開封府尹……”


    潘紫蘇的話,似乎給了石韋某種啟發,他的表情忽然間變得振奮起來。


    他騰的站了起來,踱步於房中,口中喃喃道:“晉王之所以有現在的勢力,全賴於他那開封府尹之職,他占著這個位子,就等於控製著京城,如果……”


    突然之間,石韋的眼眸中閃爍出前所未有的興奮之色。


    他一把將潘紫蘇的手攜起,興奮的叫道:“紫蘇,太謝謝你了,你可是給我解決了一下大難題呀。”


    潘紫蘇看著他那般開心,也跟著高興起來,卻又茫然道:“遠誌,你說什麽,什麽大難題呀?”


    “以後再跟你解釋,我現在要去寫一篇奏表。”


    石韋興奮之下,捧起潘紫蘇的臉來狠狠的親了口氣,然後便大步流星的奔了出去,直奔書房而去。


    茫然不解潘紫蘇,隻給他這一吻親得麵紅耳赤,呼吸加劇,羞怔了好一會卻才回過神來。


    當她清醒過來時,石韋已是不見了人影。


    潘紫蘇指尖輕撫著臉上那殘留的溫度,嬌羞的眸中,不禁掠過一抹竊喜之色。


    次日天一亮,石韋便攜著他一道連夜寫好的奏表,直奔武功郡王府而去。


    密室之中,趙德昭手捧著石韋的奏表細細觀看,原本平淡的表情,漸漸的變得凝重起來。


    半晌之後,他將那奏表放下,驚訝的問道:“遠誌,你竟然想勸父皇遷都洛陽?”


    石韋緩緩道:“汴梁京畿之地,一片平原,乃四戰之地卻無險可恃,陛下收天下精兵駐紮於此,出軍攻伐四方固然方便,但他人來攻擊汴梁也極為便利。似北方之遼國鐵騎,數日之內便可長驅直入汴梁城下,此等地方,豈能適合長久作為帝都所在。”


    石韋的目光高瞻遠矚,已然將大宋的威脅轉向了遼國。


    他這番話頗有道理,趙德昭聽著漸為所動,不禁也微微點頭。


    石韋接著又道:“臣想陛下以汴梁作為帝都,隻是沿襲前朝,便宜行事而已。如今南方諸國已被削平,河東偽漢傀儡小國,不足為懼,眼下我大宋所麵臨的勁敵,隻剩下遼國。”


    他喘了口氣,繼續道:“遼國又以騎兵為利,似如今這般將都城置於平原之地,聚大量不事生產的兵員於京城,既耗費民力,一旦開戰,又無法及時阻止遼人鐵騎南下直逼京師。有此兩大不利,固可見時下汴梁已不適合於做帝都。”


    石韋這洋洋灑灑的一番分析,倒也不是無地放矢,畢竟他可是有千年的曆史經驗教訓作底的。


    因是宋朝建都於平原之地,無山川險恃,所以就必須聚養著大量的士兵在京城周圍,憑借人數的優勢守備京師。


    曾經曆史上的宋朝,其兵馬之多可謂曆代之盛,從趙匡胤時期的三十餘萬,至北宋滅亡的欽宗時代,禁軍總數竟已達到一百四十餘萬。


    然而,如此龐大的宋隊,卻沒有一次能阻擋北方胡虜的鐵騎,無論是遼國還是金國,強大的鐵騎每一次都可以從容的越過河北廣闊的平原,直抵汴梁城下。


    上百萬的軍隊不但擋不住敵人的鐵騎,反而使得國家財政日益沉重,冗兵之害終北宋一朝都無法解決石韋相信,定都汴梁雖然不是北宋滅亡的決定性原因,但卻絕對是主要原因之一。


    石韋目光長遠,趙德昭亦非短視之輩,這一番話令漸漸陷入了沉思。


    從德昭的眼神中,石韋看得出德昭已然心動。


    但是,沉思半晌後,趙德昭卻道:“洛陽雖有山河之險,但此唐末以來,洛陽漕運不暢,糧食不濟,遠不如汴京這般便利。而若無便利漕運,又如何養活京城數十萬禁軍?”


    趙德昭提及了漕運,而自五代以來,諸朝定都於汴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汴梁漕運之便利。


    這一節,石韋自然也早有思慮。


    他便道:“國家正因聚重兵拱衛京師,所以才需要大量的糧食,因此才依賴於東南漕運。汴梁無險可守,所需之兵隻會越來越多,反過來對糧食的愈重,如此惡性循環,縱使汴梁有漕運之利,早晚也會因此而耗盡天下民力,此絕非長久之計也。”


    趙德昭聽得神色微變,似是石韋那一句“此非長久之計”,令他頗為震動。


    石韋接著又道:“遷都洛陽,朝廷則可依八關之險,無需養龐大的軍隊於京師,對糧食的需求自然也就不及汴京。再則,洛陽漕運沒落,也與幾條運河經年失修有關,隻要國家能夠有效的重修運河,便可增加洛陽漕運之量,相信絕不會受製於糧食問題。”


    石韋洋洋灑灑一大通話,終於是把趙德昭說得心服口服。


    他當即讚許道:“遠誌你果然是深謀遠慮,遷都洛陽,實為國家長治久安之策也。”


    頓了一頓,德昭又道:“隻是我朝建都汴梁已久,上至皇公臣僚,下至軍民百姓,早已習慣於汴京,若然遷都洛陽,隻怕一定會遭到許多人的反對。”


    石韋淡然笑道:“大家習慣了汴京的生活,這時讓他們搬往洛陽,自然會不情願,但隻要陛下堅持,這遷都之事便必然能成。”


    趙德昭點頭道:“父皇英明神武,眼光超群,必然也能想到遷都洛陽的長遠好處,而且父皇乃洛陽人氏,遷都洛陽也正有衣錦還鄉的榮耀。”


    經過這一番對話,趙德昭的思想已轉過了彎來,從持懷疑態度,到變得支持遷都。


    這個時候,石韋的神情卻又嚴肅起來,壓低聲音道:“其實下官所提的這個遷都之議,不但是為了大宋的長治久安,更是為了二殿下的將來設想。”


    “為了我?”趙德昭麵露茫然,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石韋這言外之意。


    石韋將聲音壓得更低,沉聲道:“殿下,你忘了你的三叔晉王殿下,他是何官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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