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韋的映像中,皇帝們的休閑娛樂活動,無非是聽曲、賞舞、打獵諸如此類。.org


    雅致點的就吟詩作對,賦庸風雅,豪放點的就打打馬球,踢踢蹴鞠。


    又或者幹脆就在宮中亂搞,風流快活。


    至於特別的也有,像明朝天啟皇帝,酷愛做木匠活,就是一朵帝王中的奇葩。


    隻是天啟皇帝在曆史上的名聲本就不好,可趙匡胤卻是號稱“唐宗宋祖”的一代帝王,竟然會有“打鳥”這種頗搬不上台麵的愛好,倒也確實奇怪。


    那王繼恩若說陛下眼下正在臨幸某位貴妃娘娘,似乎聽起來也比“打鳥”有品味。


    “喜歡打鳥的宋太祖,有點意思……”


    石韋的心中,現下對趙匡胤卻更有幾分濃厚的興趣,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其風采。


    “我今日進宮,乃是有要緊之事稟知父皇,煩請你通傳一聲。”趙德昭並未因父親在消閑就放棄求見。


    宦官王繼恩便將他一行三人,一路引向了禦園裏的一間亭子中。


    當石韋步入亭中時,發現亭裏邊已有幾名官員,想來也是臨時有要事,要向皇帝當麵呈報。


    眾官員見二皇子來,紛紛見禮。


    王繼恩陪笑道:“陛下正在那邊打鳥,殿下和幾位大人稍等片刻,老奴這就去通傳一聲。”


    那幾位官員頓時大喜,忙又稱謝,看來他們已在此候了許久,那王繼恩是賣了二皇子的麵,才肯去打擾皇帝“雅興”,他們也算是沾了德昭的光。


    石韋立於亭邊,順著王繼恩的去向舉目望去,隻見亭外不遠處,果然有一名身著黃袍的中年男子,正自舉著彈弓,聚集會神的打著枝頭飛鳥。


    此人,想來便是當今天子趙匡胤了。


    相隔較遠,石韋看不清趙匡胤的麵容,但觀其體形,卻是身長體壯,頗有一副英武之勢。


    隻是,就是那麽一個威嚴的身軀,手裏卻舉著小小彈弓,還煞有介事的瞄著枝頭飛鳥,但凡打中了,還跟孩童似的興奮的叫上幾聲。


    如此畫麵,又讓人覺得與其至高無上的帝王尊嚴,頗有些不太相襯。


    石韋見過世麵,盡管將要麵對千古一帝,但除了心情稍稍有點波動之外,神色卻依舊如常。


    至於身邊的樊若水可就沒那麽坦然自若了,石韋不經意的看過他一眼,竟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是出了一頭的冷汗。


    見他這般惶惶之狀,石韋便寬慰道:“當今天子是一個禮賢下士的明君,若水你莫要太慌張。”


    “這個我自然知道,可是這畢竟是我頭一次見皇帝,遠誌兄呀,待會天子若是召對起來,你就盡量多應對一下,省得我戰戰兢兢的說錯了話。”樊若水抹著額頭的汗珠子道。


    看著樊若水那大汗淋漓的樣子,石韋搖頭一笑,無奈的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林子那頭,趙匡胤結束了他的打鳥,手拎著彈弓架子走向亭子這邊,那王繼恩則跟在後邊,提著一串尚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鳥雀。


    石韋見天子到來,忙與其他人一樣,屈身施禮,山呼萬歲。


    “都平身吧。”趙匡胤擺手走入亭口,語氣倒也親切。


    眾人謝恩,石韋微微抬起頭來,方始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了趙匡胤的真容。


    卻見這趙匡胤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張四方的國字臉,頗有風霜之色,顧盼之際,極有威勢。


    “人言當今聖上容貌雄韋,器度豁如,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石韋暗自感慨時,趙匡胤已坐了下來,邊是擦手,邊道:“你們有什麽要事,朝會上不說,非得瞅準朕消遣時來。”


    趙德昭等人忙是告罪,卻又皆稱有緊要之事,非得請天子盡快定度。


    趙匡胤雖然表情有些不悅,卻也擺手道:“行了,既有要事就趕緊講來,朕瞧著王侍郎你先來的,那就你先說吧。”


    趙匡胤並未因德昭是自己的兒子,就令其先講,反是按著先來後到順序,令那禮部的王侍郎先奏。


    見得此狀,石韋心中不禁暗暗稱讚趙匡胤的公道。


    那位王侍郎似乎也是耿直的臣子,不懂得禮讓二皇子一番,當即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奏章,當著眾人的麵,用高八度的嗓門念將出來。


    石韋略略一聽,這王侍郎的奏議,不過是關於太學的一些提議而已,看起來並非什麽要緊的急事。


    不過這王侍郎顯然是文人出身,三言兩語就能說完的一件小事,他可是舞文弄墨,洋洋的灑灑的說了有千字。


    石韋悄悄看去,果不其然,趙匡胤聽著聽著臉色便漸漸沉下來。


    看得出來,趙匡胤心下很是不爽。


    不過,這位大宋天子還是耐著性子聽完了王侍郎的匯報。


    待那王侍郎說完那句“請陛下定度”之後,趙匡胤扁了扁嘴,不悅道:“你羅羅嗦嗦的講了這許久,怎麽朕聽著都是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哪裏算得上緊要之事。”


    皇帝斥責臣下幾句,那也是尋常之事,換作旁人的話,或許就忍了。


    隻是這位王侍郎臉色卻跟著一沉,不冷不熱的說道:“臣所奏之事,雖然算不得太緊要之事,不過臣覺得比陛下打鳥這種事還是緊要些。”


    此言一出,趙匡胤頓時勃然大怒。


    要知趙匡胤雖對讀書人很尊重,但到底是武夫出身的馬上天子,骨子裏那種武人粗放的性格根深蒂固。


    這位王侍郎當著眾人的麵,公然嘲笑趙匡胤打鳥之事,別說是趙匡胤,換作是其他皇也照樣會發怒。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嘲笑於朕!”


    這位大宋天子騰的一下就從椅上跳起,怒從心起,隨手抄起石幾上的彈弓,朝著那王侍郎的麵門就砸去。


    “父皇息怒——”


    趙德昭驚異之下,欲待勸時,卻已然不及。


    眼見皇帝動手,那王侍郎竟是巍然不懼,挺著身子矗在那裏,根本就沒有躲的意圖。


    這下可好,隻聽“砰”的一聲脆響,那鐵作的彈弓架子,硬生生的就砸在了王侍郎的嘴上。


    王侍郎悶哼一身,文弱的身子骨向後退了幾步,張口就吐出一攤血,順帶著還有兩個白晃晃的小東西濺落於地。


    石韋定睛一看,落在地上的,竟然是兩顆門牙。


    此等“血腥場麵”,著實出乎石韋意料之外,就算是見過世麵的他,也不禁心中震怖。


    一旁的樊若水更是看得心驚肉跳,看向石韋的眼神,分明是在抱怨:你不是說大宋天子是個禮賢下士的明君麽,有把大臣當眾打得滿地找牙的明君嗎?


    石韋無奈的咧了咧嘴,意思是我也搞不清楚什麽狀況。


    這副場麵,把所有在場之人都嚇住了,亭中的氣氛一時萬分緊張。


    趙匡胤也有點發怔,眉色間略有些後悔之色,似乎方才他隻是想嚇嚇這王侍郎而已,怎會料到對方硬著頭皮挨揍,連躲都不懂得躲。


    緊氣的氣氛中,那倒黴的王侍郎反而一臉平靜,他抹幹淨了嘴角的血跡,爬在地上將兩顆帶血的牙齒尋到,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撿起來揣入懷中。


    見得此狀,趙匡胤冷冷道:“難道你還想找地方告朕,留著那個當證據不成?”


    那王侍郎麵無所懼,隻一本正經的答道:“臣當然沒有地方去告陛下,臣隻是想把這兩顆牙拿去給史官看,史官自會將這個事情記下來,臣也算青史留名,這兩顆牙掉得也算值了。”


    聽到這話,石韋差點就笑出聲來,心想這位王侍郎也太可愛了吧,竟然拿這種事來“威脅”皇帝。


    不料趙匡胤一聽,卻是大吃一驚,原本怒氣重重的臉龐,轉眼間就換上了笑容。


    “王愛卿這話就重了,朕方才隻是跟你開玩笑的,誰想到你竟然不躲,這都是朕一時失手,你可別忘心裏去呀。”


    趙匡胤客客氣氣,好說歹說的安慰了那王侍郎一番,委婉的道過一聲歉,末了還以王侍郎忠於職守為名,下旨賞了他一大筆金銀。


    那王侍郎坦然的受了趙匡胤的“賄賂”,這才決定不去向史官“告狀”,卻又將先前的奏章呈上,請趙匡胤定度。


    趙匡胤很認真的看了一遍,然後欣然準奏。


    那王侍郎這才滿意,讚了幾句“陛下英明”,方才告退。


    趙匡胤笑嗬嗬的將那王侍郎送走,接下來又聽取了其餘幾名官員的奏報,逐一認真的作了批示。


    整整一個時辰之後,趙匡胤才將那一班文官打發走。


    打發走那些難纏的文官,趙匡胤長鬆了一口氣,卻才向站了許久的趙德昭道:“二郎,怎麽你也來跟這班文官瞎湊熱鬧?”


    對待文官客氣,對付自家小子時,趙匡胤便沒那麽好的臉色了。


    趙德昭忙道:“啟稟父皇,兒臣此番求見,是因兒臣府上一位賓客,想要向父皇進獻一件絕世奇珍。”


    “絕世奇珍?”趙匡胤似乎有了點興趣,問道:“是哪個人?”


    趙匡胤掃了一眼站在趙德身後的那二人。


    趙德昭忙回頭向他們使眼色。


    樊若水不敢吱聲,隻輕輕的推了推石韋。


    石韋隻得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尚藥局醫正石韋,特向陛下進獻奇珍。”


    趙匡胤瞟了他一眼,隨口問道:“你有什麽奇珍想要獻給朕?”


    石韋將懷揣已久的浮橋之圖雙手捧上,淡淡道:“臣想向陛下獻上的奇珍,乃是整個南唐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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