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方始破曉,燕趙國境廣袤無垠的蒼宇泛著絲絲魚肚筍白,在陽州西城外紅楓湖上有一艘小船緩緩浮遊,那船在湖上停留一整夜,黎明到來,船篷裏的燈火變得微弱起來。


    狹窄並不寬敞的船篷內左右癱倒著喝醉的眾人,有身為名門正派的道家修士,有占山為霸的綠林豪傑,有獨來獨往的江湖遊俠,還有一身珠光寶氣的儒家書生,還有芝麻大點的地方小官吏,總之在尋常可謂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堆人窩在一個船篷的喝的麵紅耳赤,也是叫人漬漬稱奇。


    此刻一位嘴邊長著一顆米狀黑痣的道人眼神迷離,他抬手搖晃著銀質酒杯,口中胡亂念叨著一段話:“我李魚真是命不該絕!我鬆山觀李魚居然能在黑魔神王淵的斧下苟活,真是老天爺開眼啊!”


    名喚李魚的消瘦道人正是此前在陽台山上與十餘位江湖人士共同布下靈陣“天羅地網”對抗魔神王淵的那位道人。那場戰役過後,場上十餘位各教派道友無一幸免,隻有他獨自一人苟活於世,李魚躲在一處暗穴,眼睜睜瞧見魔神屠殺的那等場景,真是慘絕人寰,看的人肝膽俱裂,最後他閉目屏氣,強行抑製住身軀的戰栗,精神就欲在崩潰的邊緣蹦躂之時,不料救星出現了。


    他隻依稀望見蒼天飄來一縷鵝毛般的劍氣,月辰撞幽星,一瞬結束魔神的性命,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事,卻實實在在發生了,那時那景,李魚此刻依舊記憶猶新。


    “李道長命大福大,經過此役李道長勢必鴻運滾滾來,修行之途順風順水,之後一定能坐穩鬆山觀掌門之位!”坐在李魚身旁的年輕武夫喝著醉醺醺,嘴裏還不斷打嗝,那股濁氣直熏得李魚偏頭躲避。


    “希望真是這樣吧。”李魚喝下一口烈酒,麵對身旁這人倒也不是十分嫌棄他,畢竟在許多次危難關頭這國字臉的敦實小子還是不計利害的幫助他,也算是半個好友。


    “那李道長以後還有什麽打算?還會待在陽州嗎?”對麵用手臂枕著頭的地方小官吏,歪著脖子眯著眼瞧他,有種人明明坐在我眼前,但就是模糊看不清的感覺。


    “等個幾天,收拾好行囊老道便前往下一個州城尋找機緣去了,此役過後對於修行一途老道又有新的感悟了,不能失手掐滅了這即將破土而生的道種秧苗,我還需要好好把握。”李魚沉吟一會,突然開口說話,喝了一夜的酒,他精神狀況還是同平常那般好,他瞥了瞥周遭或躺倒或苦苦支撐的人,不由苦笑。


    “那李道長千萬要一路保重,未來山高水遠,咋們來日還要聚在一起通宵喝酒!”地方官吏忽然直起身子一臉嚴肅的對著消瘦道人講話。


    “你們這些酒鬼把自己照顧好吧,別某天在湖上喝酒一腳踩空載進水裏便是了。到時候淪為冤死水鬼,還得拜托我給你們作壇行法就是。”李魚打趣道。


    “哈哈哈,李道長所言甚是,所言甚是!記下了,記下了!來,老友倒酒,咋們一醉方休!”


    李魚大概是覺得喝酒喝悶了,很穩的站立而起,掀起幕簾站在船頭上感受迎麵撲來的晨風,很是怡人舒爽,他揉了揉眼睛,看見前方有一座石亭,頓時精神一抖。


    “紅楓湖石亭,我們居然行到了湖中央了,居然走了這麽遠。”李魚麵朝右邊高聳陡峭的山壁望去,一路蜿蜒不絕真是雄奇偉岸,有一線天的巍峨觀感,半山腰籠罩著濃稠雲霧,如若仙家寶境一般,令人神往。


    但李魚打死也不會上山了,不管山中有任何靈寶都跟他再無一點幹係,他悟透了。


    “要不去石亭坐坐?吹吹風,醒醒酒?”


    身後有一人腳步踉蹌的爬走出船篷,幾步靠近他的背影,一把捏住他的肩膀,那人捂著心口彎腰嘔吐不止,吐的涕泗橫流,李魚拍了拍那人背後,對著船篷呼喊。


    “棋兒,拿壺清水來。”


    然而船篷裏並未人答應,李魚便自己去取水,誰知沒走幾步,嘔吐的那書生噗通一聲一頭栽倒在湖水裏,連救命都來不及叫。


    “哎,你怎麽掉下去了!我剛剛才說不要失足落水了,你就開始犯蠢了!”李魚臉色焦急的一頭撲進湖中,那人不會遊泳。


    在冰冷的水中撲騰了許久,他費了極大氣力才將灌了一肚子湖水像死豬一樣沉的書生甩上船頭,他捋了捋濕漉漉的頭發準備登上船,驀然間心有所悟,好像水下有什麽東西,閃爍著光點,於是他又潛了下去。


    使出道家觀象術,可窺探湖底千尺之外,李魚聚精會神的看,須臾眼神一亮,果然湖底藏著光點,那光點跟鐵匠鋪鍛造兵器迸射出的璀璨星火如出一轍,李魚像是尋到了至寶欣喜若狂。


    然而,他背後猝然間發涼,仿佛有千金老鬼攀上他脊背,李魚冷汗直冒,他立馬轉頭,一個銅爐大的金黃色瞳孔就立在他眼前,與他對視了一眼,那道龐大的黑影迅速遊走,在水下卷起旋渦急潮。


    水下溫度驟降,如臨冰窖。


    湖下有千萬遊魚緊追那道三十丈長的靈活黑影,場麵震撼至極。


    李魚不要命的朝上遊,臉色慘白如紙。


    ————


    位於陽州最東邊的一座小小書院內,院內有朗朗書聲傳來,在一間裝飾樸素淡雅的學堂裏,站立著一道修長高大的身影,那人身穿灰色長衫,五官端正,鬢角有幾絲隱隱約約的白發,渾身散發著儒雅書生氣,看其麵貌這男人應該是三十餘歲,但實際歲數還得在加個二十。


    這個教書先生便是“南風書院”的院長司馬南風。


    此時學堂裏坐著十餘位學生,有十二三歲的少年,有八九歲的孩童,那些男孩女孩專心致誌的聽著先生講解儒籍,生怕遺漏一個字眼,教書先生將那些孩子分為兩三撥分別授課,因為年齡偏大的孩子與年紀小的孩子對書本文章的認知與理解不一樣,所以需要循序漸進,不可一蹴而就,更不可拔苗助長。


    教書先生一臉笑容口齒清晰,講解的十分仔細,學生們也學的很細致不敢開小差,學堂內似有春風環繞,細雨延綿,潤物細無聲。


    說了許多話後,教書先生吩咐學生們自己讀書寫字,他緩緩飲下一杯熱茶,學堂大門外晃動一人身影,是學院中的另一名教書先生,一臉恬靜的等著司馬南風。


    “徐執,有何事?”司馬南風衣袖飄飄的走了過去。


    “院長,城西……”名為徐執的中年儒生小聲說了一長段話。


    “哦,我知道了,那一會孩子們便拜托給你了,我去去便回。”司馬南風看了一眼院中開了滿樹花朵的老槐木,以及肥沃土地上種植的各色花藥,他聞了聞小院中縈繞的芬芳。


    “每年初春尤為清新怡人。”司馬南風負手離開。


    “院長慢走。”徐執彎腰抱掌行禮。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這該來的還是來了。”


    ————


    陽州城西,明台山上一處裸露山脊站立有三道頂乘大風的人影,三人皆是武道修士,看其服飾裝扮,不似燕國人,沒錯這三人便是魏尋、薑貞、孟鶴。


    “大劍師,咋們在這裏做什麽啊?”薑貞渾身冷的直發抖,他不斷的搓著手,每次說話口中冷氣直冒。


    “磨劍。”在魏尋腳邊,有一柄無鞘劍立在石縫中,那把劍平平無奇,唯有劍柄雕刻著古怪紋路,不知是從哪裏尋來的劍。


    “大劍師在這裏磨劍?靠什麽磨?”薑貞一頭霧水的盯著魏尋。


    “靠天地間最為純粹的罡風來磨。”魏尋目視遠方,將手掌壓在劍柄上,拄劍於山巔,天地間風雲忽變,有颶風迂回大劍,風勢之大令薑孟二人接連後退,站都站不穩,最後幾乎貼在地上才穩住身形。


    矗立於颶風之中的魏尋發絲亂舞,衣袍獵獵作響,他眼眸有鎏金色飛絲扭動,那是世間虛神、真人、賢者才會擁有的象征。


    那把平平無奇的劍爆發出萬丈光芒,仿佛一輪太陽。


    魏尋感受著天地罡風,風兒摩挲著他的臉頰十分舒服,他咧嘴一笑。


    “這一劍勢必斬龍。”


    “十年前的仇今日必報。”


    ————


    紅楓湖下,一人坐在湖底,那年輕姑娘身段曼妙衣著華麗,相貌驚人可比肩仙家美人,在其眉心有一枚道印,正在熠熠生輝,乃是靛藍色。


    古有美人兮,潛於湖心海。


    在她麵前有魚群緩緩遊過,對她很有好感。


    那年輕姑娘緩緩睜開雙目,也有淡淡金光閃耀,她仰頭一看,時機已到,於是開口說話。


    “蛟龍歸位,以抗雷劫。”


    少頃,在她頭頂有龐然大物穿梭而過,大目如銅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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