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你還好嗎?”紫菱望著呂靖緣孤單落寞的身影,那人抬手將扶疏枝葉高高頂起,低頭穿了過去。這樣的令人揪心的背影她好多年沒有看到了,她晶瑩的桃花眼抖了抖。


    “沒事,此次上山沒能取得靈寶卻白白害死了三個習武的兄弟,於懷,下山之後拿些銀兩撥給他們家人吧。”呂靖緣頓了頓,有氣無力的開口說話。


    “紫菱。如今天色已晚,經過一夜暴雨的衝刷,明台山的山路會變得更加險峻泥濘,咋們等到明天清晨在下山去吧。”身形消瘦的年輕男子那一身錦衣很是濕漉漉,之前頂著風雨奔走他沒有感覺到困乏寒冷,如今心靜之後,周身卻有些酸痛,他仰頭望月,今夜綴在黑暗中的彎月真大,還有那漫天的星辰,星星點點,撲朔迷離。


    “咳咳。”年輕男子走著走著突然彎腰劇烈咳嗽,一手捂住胸口,一手遮住嘴巴,此時的他臉色發白,看樣子是感染了風寒。


    “二公子!”紫菱驟然加快了腳步,趕到呂靖緣身旁扶住他的胳膊。


    “二公子,方才我便說過不要冒著雨前進,你不聽,這下可好了?”紫菱在其耳邊責怪他,滿臉緊張,她很在意呂靖緣的安危。


    “怪我。怪我。一時丟了心神。”呂靖緣拉了拉衣領,將衣袍裹緊了些,雖然由內至外早已濕透,但他依舊在拚命取暖,甚至還望紫菱身上靠了靠。


    “怎麽你身上沒打濕?”這時呂靖緣才發現小侍女衣裙上沒有沾染一絲水珠,不禁眼神驚疑。


    “你忘了?你將自己那件大的出奇的大氅遞給我,我借助這厚實的披風才在風雨中安然無恙。”紫菱雙眼彎彎,她對著呂靖緣一笑。


    “哦,忘了。”呂靖緣若有所思。


    “別磨嘰了,趕快回古屋裏,那裏有火堆,可以烤火禦寒。”紫菱不停的催促,並將透水性極好的大氅重新為呂靖緣披上係上,眼眸中沒有一絲可以討論溝通的意味,這一切在呂靖緣心中感覺像是自家已經過門的小媳婦,嗔怒之間像極了。


    當年那瘦瘦小小的少女怎麽長的這般大了,亭亭玉立唇紅齒白的,不經意間居然叫他心動了。


    “好好好。”呂靖緣看著那幅不容置喙的神色隻得唯唯諾諾的答應,也不在辯解什麽。


    很快眾人回到了那間搖搖欲墜四麵頹圮的古屋,一豆燈火撐開偌大的黑暗空間,微薄的火焰變得愈發磅礴,照亮了整間老屋。老屋四處都留下破洞,牆壁脫皮掉色,變得極其難看,有冷風接連灌入,於懷搬起石塊將木門關緊堵住,火光在逼仄的屋內徜徉流淌,包圍幹柴火堆而坐的眾人都靜靜悄悄的。


    “二公子好些了嗎?還冷嗎?”紫菱在火焰上翻轉烤著肉幹,她瞥了瞥神色有些低迷的呂靖緣。


    “嗯?還好,衣服快烤幹了。”呂靖緣望著金黃火焰很是出神,眼皮微微下沉,時而小雞啄米的點頭。


    “快熟了,吃飽了肚子在睡吧。”


    “好,聽你的。”


    須臾呂靖緣填飽了肚子裏的饑蟲,選了一處小角落抱膝歪頭昏昏沉睡過去,漸漸發出鼾聲,很是細小。


    於懷依然坐在正中央閉目養神,替眾人守夜,在他的坐鎮下,每個人都可以安興的入睡,他就是呂府最為堅定不移的磐石雕像,多少個夜晚雷打不動風吹不走。


    紫菱伸手捋了捋亂飛的鬢發,她一身黛紫衣裙很是幹淨,沒有沾染一點塵泥,她突然開口道:“今夜奪走黑蓮的那人,是西門荀吧。”


    “嗯,正是此人。”於懷張開嘴回話。


    “黑蓮居然被那老賊奪走了,如今他做了鄭家的走狗鷹犬,這次鄭家不費吹灰之力便獲得了靈寶,白白撿了便宜。”在火光照耀下紫菱的側臉很是恬靜,但她的瞳孔內殺意很濃。


    “那老賊使出了很是罕見的道家縮地符,武道八境道家十境以下根本無法追蹤他的身影,他隻搶了一枚果實而且還是蘊含著邪門歪道之力的黑蓮,證明她很是忌憚那一劍殺魔神的蓮花宮道家女子。”


    “可惜,那蓮花宮女修放過了他,否則他十個腦袋都不夠搬家。”紫菱滿目嘲諷。


    “那黑蓮也不是凡物,我們以後要極為小心他的行蹤,他對於二公子懷揣著無法化解的殺意,我們需要仔細防備。”


    “嗯,有我貼身保護呂靖緣,他敢來我勢必以命相搏。”紫菱回頭看了看呂靖緣後者睡得正酣。


    半個時辰後,突兀響起一陣清脆的敲門聲,打破了萬籟俱寂的黑夜,於懷慢慢起立,全身肌肉緊繃,他腳步輕移,走至門檻,雙手捏住門扣,緩緩拉來木門。


    這一刻紫菱也醒了,她一身殺意凝聚。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來者是何人,莫要無事找事。”於懷開口問道,掌心蓄力待發。


    “走了幾個時辰的夜路,找不到歇腳地,看見了火光便進了小院借宿的。”門外有人回答,聲音平平無奇,像是個尋常武夫。


    “我們這裏不收生人。”於懷瞧見了門外那頭戴鬥笠身披簑衣的武夫,那人身上沒有很重的武道殺氣,很是稀疏平凡,應該隻是一個借宿的武人。


    “不好意思,請你另尋他處。”於懷正欲關闔木門,誰知那人卻伸手擋住。


    “找死!”於懷大喝一聲,右手一屈,出拳如龍,直搗那人腹部。


    “嗬嗬。”門外武夫隨手一劃將剛猛的長拳移開,於懷一拳落在牆壁上砸出一個大洞。


    “高手?”於懷臉色一驚,轉瞬使出未動的左手,雙拳朝著對方攔腰一橫,那人身形朝門內一動,以掌壓拳,壓製的死死的。


    “你到底是何人?”於懷感受到那人深藏的武道修為,十分雄厚,不弱於他,甚至比他更強。


    “老夫我便是西門荀。”那人微微抬頭,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龐,正是搶奪黑蓮的西門荀。


    “是你!”於懷一臉驚恐,他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西門荀居然會找上門來。


    “有刺客!速速保護二公子安慰!”


    “什麽!刺客!在哪裏?”另一名呂府武修被驚醒,眼睛一鼓發現了正在交手的兩人,趕緊拔出長刀衝了上去。


    “於老爺子我攻右,你攻左!咋們將他夾在中間!”那名武道七境比於懷弱不了幾分的武修偏頭說話,手上動作不斷,將長刀舞的頗有氣勢。


    “好,你我夾擊他,他乃是武道八境的宗師,千萬小心!”


    “正好從來沒有跟武道八境交手的機會,今兒撞上了,那絕不能輕易放他走!”


    於懷深知西門荀掌勁凶狠剛猛,跟他硬碰硬占不到好果子吃,於是乎借著太極拳的運勢去卸下那人掌法四五層氣力,但依舊硬生生吃下兩招化掌為拳,打的他胸口氣血翻湧。而另一名舞刀的武修在最開始打出幾分優勢後,也被西門荀一拳打退三步,他不似於懷那般皮糙肉厚,嘴角被打出血也逐漸弱勢起來。


    “咋們是第二回交手了,上一次沒有打夠,這一次你們誰也走不了。”西門荀瞥了眾人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十步外被紫菱緊緊護在身後的呂靖緣。


    “想打贏我,還是拿出你的真本事吧。”於懷冷哼道,眸光大盛。


    在其絳宮穴道形成一股漩渦,快速抽幹四肢百穴的氣流,有涸澤而漁的意味。由於絳宮穴的突然疏引攫取,仿佛農田被剝離渠水般,四肢百骸的氣竅開始收縮,正當此時,於懷怒喝道:“衡海分流!聚氣為一!”


    “拍山撼林!”


    那些如海水倒灌的氣勁充盈至他的五指拳頭上,他一拳貼靠在西門荀腹部,將西門荀打出門檻之外,他再度飛越出去。


    “西門老賊,受死吧!”習刀武修使出壓箱底的刀法,舞的十分賞心悅目,不僅刀快,而且招奇,出其不意,西門荀迎接不要命的兩人一時落下下風。


    “讓老夫也拿出真手段會會你們吧!”西門荀滿頭白發一飄,彎腰前傾,腳下步伐極快。


    “暴雨敲石!”


    刹那間西門荀殘影練練,在於懷的瞳孔中出現西門荀的五六道殘影,西門荀一瞬打出三十餘拳,由輕變重,左右交戰。


    那舞刀武夫被西門荀一套連拳打的口吐鮮血,最後西門荀一記手刀劈在其耳畔,那武夫一頭栽倒在枯井旁,他被活生生打死了。


    西門荀也被那武夫用長刀割開幾道很深的傷口,他惱怒至極,又去迎擊於懷。


    “二公子你快帶著紫菱逃跑!不要管我!我為你托住他!”眼睜睜看著西門荀打死用刀武修,於懷心中生出懼意,他朝著身後大喊。


    “公子咋們快走!”紫菱拽住呂靖緣的手飛快跑出屋內,呂靖緣又驚又急又氣。


    “想跑,做夢!今夜勢必取你人頭!”西門荀一步跨出,直麵呂靖緣。


    “那裏走!”於懷先行一步,欲阻攔西門荀,結果小覷了那人的速度,眼看那人就欲得手。


    這時一身黛紫衣裙的紫菱瞳孔一紅,她將呂靖緣的身子推在身後,擺出一副道家對敵身法,西門荀一拳襲來,她柔韌的雙掌將拳鉗住,隨後一收一放,將氣力以數倍奉還,周身爆發出驚人道家修為,將西門荀逼退。


    “你這女娃居然是道家七境大成的修士。”西門荀渾濁的眼神一亮,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紫菱……你。”呂靖緣一身仿佛被雷劈中,他不敢置信。


    “公子快走!”紫菱發出冷漠的嗓音,那嬌小柔弱的身子與西門荀不停對招。


    這嗓音呂靖緣聽到過,他永遠忘不了這嗓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這嗓音在度出現,而且是在這個場景,這個與他朝夕相伴的女子,呂靖緣腦中一團漿糊,他險些摔倒在地。


    “二公子,你快走!”紫菱轉身咆哮道,泛著血絲的眼神既無情又有情,她攤開雙掌回望高高躍起朝著她一拳揮來的西門荀,雲上明月孤高而立,地上小院池水淒淒,這幅畫麵刺痛了某人的心弦。


    如大夢初醒,夢醒時分,呂靖緣突然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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