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多謝道長救命之恩,此前府上門客多有得罪,王道長卻寬宏大量不計前嫌救了我,令在下敬佩。”呂靖緣麵無表情隻是微微低頭,抱拳彎腰,這次是誠心誠意的。


    “我也是看在葉眉的麵子上才出手的。”道人本以為那呂靖緣依舊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態,哪裏料到事情突然來了個回馬槍一般的大轉彎,道人愣了愣,麵色泠然咳嗽了一聲,將頭偏去一旁。


    “二公子身體可還有異樣?”葉眉問道。


    “感覺差不多了,王道長果然道術高明。”


    “那是,王道長精通道術醫術,那我們小鎮名望頗高。”葉眉很是自豪道。


    “不管道長怎麽說,今日道長救命之恩在下牢記在心,他日道長若有難處,我呂家府邸隨時為道長敞開,在下外出數日,家母尚臥病在床,我便不在多留,先告辭了。”呂靖緣深深望了那年輕女子一眼,後者滿麵笑容,如沐嬌陽,女子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微微搖頭,身披大氅的男子轉身跨出院門。


    “道長我就說呂公子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吧?”年輕女子望見老道有些吃癟的樣子不由好笑。


    “這小子還真是叫人摸不著北啊,怪人,怪人。”老道一動不動盯住前方門簷,門外種有一棵粗碩的梅樹,經曆了寒冬的侵襲,此刻枝條百轉,生氣盎然,偌大的冠頂可謂百花錦簇。


    “丫頭你該不會是喜歡他吧?”道人驀然回神,突然喊到。


    “王道長你在瞎琢磨些什麽呢!”年輕女子霎時紅了臉頰,卻沒有反駁。


    “丫頭啊,那種紈絝公子哥可不是省事的主啊,你可別一股腦往火坑裏跳啊!我還盼著你以後嫁個老實好人家,當貴族公子哥的小妾是萬萬使不得啊!……”道人睹見年輕女子那副明媚神采,頓時反應過來,懊惱自己救了個大麻煩,腸子都悔青了,那丫頭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儼如膝下兒女,這叫他怎麽能不著急?


    “道長你在說我就不理你了!”女子抿著下唇,直勾勾的瞪住那老道。


    “葉眉……”道人剛欲說話,女子已走遠,抬起的左手無奈掉下。


    起先救他時發現那小子體內有一些不尋常的氣機,隻是事態緊急便沒有深究,這下鬆懈了,在回頭一想,絕不是那麽簡單。


    那小子體內潛藏了一股若隱若現的氣機,在修行淺薄者眼中或許當成經脈氣府,有益無害,但昨夜道人捕捉到一點墨黑,尋常人的脈流氣府無非白色,好一些為淡黃,最罕見是金色,可黑色氣機絕不可能。


    這股氣機不知是被哪位神人種下的,或是老天爺埋下的禍根,可謂吉凶未卜。


    “那小子怕是要大難臨頭了,若是氣機在牽扯巨大些,呂府百年氣運……”道人滿頭大汗。


    道人趕緊追了出去,但那人早已失去蹤跡。


    他急忙寫下一張符籙,符籙上排著一行字,他手指一劃,符籙燃起大火,朝著呂家府邸飛去。


    ————


    陽州南部邊境。


    鬆子鎮雖說地處陽州南部邊境,常年遊人稀少,大多數為原住民,卻也是一方曆史悠久的舊址,小鎮不大,卻養下一座朝廷官兵營旅。


    營旅有近千人,除去步軍校尉,驃騎先鋒,都是一些經年累月從沙場退役下來的負傷老兵,西山有座聲勢龐大的兵營,東街自然有一間清水衙門,小鎮百年以來換任了七八位地方官,每一任都坐不久便匆匆離去,不知其所以然,大概依民間的說法這地方乃是不詳之地吧。


    偌大的兵營良莠不齊,有身懷一襲正氣兼具赤子之心的忠士,有性格乖張武藝卓群的痞人,每當夕陽西下小鎮南口總是響起一陣秩序昂然的馬蹄聲,十餘匹悍馬比尋常人還高一個腦袋,馬鞍上握韁士兵全副武裝,鐵戟銀槍,劍眉淩厲,器宇軒昂,在鎮中坦然大道徘徊巡視,等致紅光逐漸下沉消逝方緩緩得歸,美其名曰為“薄暮梭巡”。


    七八匹悍馬禦風疾馳,領頭負甲士卒神采飛揚,“張老六,你小子身體不行了!騎個馬都是有氣無力的!昨天那娘們就這麽猛?才一晚上就把你掏空啦?”


    “放你娘的屁!老子生龍活虎的很,區區一個娘們不在話下!再來十個老子都吃得消!”後麵飄來一人怒吼,引得一幹人大笑。


    “別他媽扯犢子,那女人身材是真的頭等好,老子縱橫江湖十幾年都沒撞見這麽標致嬌豔的美嬌娘,居然被你小子吃了個滿缽香!媽的,上天待我不公啊!”那領頭士卒唉聲歎氣,目光蕩漾著晶瑩水珠,左手使勁一揮馬鞭,那馬兒一聲低嘶猛地加速擺動四肢。


    “那是老子的本事,怨的了誰?不服氣你也去啊!”那頭戴銅虎盔的黝黑男子也策馬追了上去。


    “瞧,那廝還來勁了!”其餘人嗬道。


    “看我追上他!讓他嘚瑟!”


    一行人穿過茂密鬆林,視線下移是一片寬廣湖泊,這湖泊形狀如狹長豐潤的樹葉顧得名“紅楓湖”,岸邊有一條長長的木堤,方便行人乘船渡湖,狹湖水質青碧,不僅可觀賞,甚至可直接飲用,據無數人傳言,湖水細微甘甜,當然得是湖中心的清冽水源才行。


    紅楓湖側麵有高山群矗立,名為“明台山”,有百丈之高,山勢陡峭險峻,山崖中央凸露出厚重岩層,靠近湖麵的峭底留出蜿蜒綿亙的避光陰影,儼然一條陰涼水上航道。


    正因為得天獨厚的湖上俏景吸引南北無數文人武客千裏迢迢趕來一睹風光,吟詩作賦,仗劍高歌,傳聞兩百年前有一位年輕劍仙以指尖氣機在這明台峰某一處裸露石台篆刻絕世劍籍,瀟灑傲然之姿,令那些江湖上聞名遐邇的劍道大家啞口失色,覬覦且憎惡。


    此刻紅楓湖岸堤淺灘波紋蕩漾,湖水四濺,有野鴨浮水拍打翅膀,間或展翅翱翔在隔離湖麵幾尺的空中,波瀾圈圈處不時有手掌寬厚的鯉魚竄出青碧湖麵,猝然湖底發出一聲悶響,有幾分氣旋的意味,“嘭!”一道身影衝出水麵。


    一道倩影飛向空中,手中捏著一尾鱸魚,那鱸魚之肥美豐腴,令人瞠目結舌,有那女子藕臂之長,兩顆深邃漆黑的瞳孔發散著淡淡光澤,魚唇微微擴張,似乎含著雪白珍珠,想要掙脫,一番費盡卻未果。


    倩影披著一襲濕漉漉的長發,額頭兮著一根紫珊紅繩,女子長著一對極富靈性的雙眸,麵無笑靨,目先傳情。


    緊接著是挺立的鼻梁及微翹的嘴唇,那女子仰首一笑,臉頰兩側烏絲疼起,甩出水花,可謂驚鴻絕俗,隻是這一幕無人瞧見,否則便是終身難忘。


    女子左腿抬起,右腿拉直,借著衝勁一舉躍至靠岸長堤上,一隻竹簍載滿了七八條大魚,女子流露出喜悅的神色。


    “我滴親娘哩,這小娘們!天啦!”一騎馬士卒突然輕聲尖叫。


    “怎麽了?你瞎嚷嚷什麽?”


    “頭……你看岸堤上……”


    “看什麽江岸……哦,天呐……”


    幾乎是一瞬間十一匹高大銀鬃馬停駐在原地,最末端揚起沙塵,一人狼狽爬起,滿身灰塵,匆匆端正甲胄頭盔也仰著頭望向那裏。


    為首那士卒跳下馬鞍,直步朝年輕女子走去,不由握了握腰間彎刀。


    “你們是何人?別靠近我!”女子神色緊張地穿好幹燥衣服,俏臉凝重。


    “小姑娘別怕,我們是小鎮西山的守山兵營,不是麻匪遊寇,用不著擔驚受怕,方才看見姑娘下水捉魚,隆冬剛過,初春未至,怕姑娘著了涼,這不拿了件軍棉給姑娘禦寒來了不是。”身材高大的士卒一臉平靜,左手提著件兵營內質地上好的棉袍,那男子約莫三十餘歲,臉龐充斥著幾分尋常百姓沒有的囂張戾氣。


    “不需你的棉袍,我不冷。”年輕女子與兵營男子相隔二十步。


    “姑娘可不要不領情。”


    “這可不是你想不要就能不要得哦?你們說是吧?”一臉笑意的男子回頭望了望其餘十騎。


    ————


    呂靖緣獨自走至小鎮野關戶,闖入一片蕃廡竹林,環顧四周,瘦竹尖聳仿佛穿天淩雲,望不見盡頭,帶有絲絲溫煦的金光洋洋灑灑滲透翠葉,在堆積葉片的土壤地麵刻下斑影,錦衣男子每踏下一步,都伴隨窸窣清音。


    錦衣男子麵色極好。


    “該回府了,不然紫菱那丫頭要著急了。”錦衣男子自言自語,嘴角掛著笑。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一曲戲腔悠揚宛轉,如一練春風。


    瘦竹泌林有風驟起,細如針眼的沙粒撲麵而來,錦衣男子下意識閉目躲避。


    青竹以肉眼可察覺的速度肆意移動。


    錦衣男子袖口翩翩,眉頭一皺,他捕捉到了動靜。


    “公子可是讀書人?”是一道女子喃喃低語。


    “我不是儒家門生,我乃是練刀武夫。”呂靖緣驀然睜開雙眼,眼前有一襲紅衣在高空飄蕩扭動,麵龐蒙上一層薄薄蟬紗,女子出現後,氣溫急降,頗有滲骨寒意。


    “既不是儒家書生,卻裝作一副斯文儒雅模樣,果然讀書人都是道貌岸然之輩,讀書的該死,習武的更該死!”女子顏色大變,雙瞳化作溢出鮮血的殷紅,俯衝直下,五指如勾。


    “光天化日之下,你這等陰晦鬼魅也膽敢猖獗為患,今日便叫你試試當陽浩瀚的誅邪刀罡。”錦衣男子露出戲謔笑容,跨步拔刀迎了上去。


    “金光避邪,刀斬鬼蜮。”一束金光劃出,那紅衣伸手擋住,不料被灼燒,頓時怒氣衝天。


    “我要將你挖心取膽,在種在這竹海泥池之下,要你永生永世逃不過鎖魂緊魄的束縛,哈哈哈!”女鬼越說越興奮,化身淩厲罡風。


    “野心不小,可惜是癡人說夢,今日在劫難逃的恐怕不是我,而是你。”錦衣男子腳掌猛然施力,留下一道深深鞋印,彈射至竹條斜枝上,在一踏,竹枝彎如殘月,霎時恢複正常,隻見那道矯健的身影越飛越高。


    錦衣男子拔刀朝那女鬼一劈,女鬼揮出柔軟似水流的長袖將其裹住,那金刀一轉,絞個稀碎。


    修長身影在樹枝上十分迅捷,似乎是追著紅衣女鬼打。


    “倒是個狠茬!有種跟上我!”女鬼第一次產生忌憚思緒,發現這年紀不大的俊秀男子實力並不凡,不是以前那些熬不幾下便喪膽的主。


    “那你可要睜大眼睛,要是在這般動作遲緩,保不準便失手死在我金刀下了,最後還地獄都下不得。”


    錦衣男子口中默默念叨法決,將中指咬出血,抹血至刀槽,那柄金刀爆發神韻,一鼓作氣就欲劈向女鬼。


    霎那間異象橫生。


    他神情一怔,豎眼大駭,五髒中心房下鳩尾氣竅內那股蟄伏的黑色氣機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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