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忘其實手中有數,並未失了理智,不過是想懲戒嚇唬她這無可救藥的嘴。


    冷著臉,鬆手。


    阿蓴並沒有狼狽的大喘一口氣,或者後怕,而是,絕情的笑起來,笑到流出幾滴淚,一步一句把自己與長忘往絕出逼:“長忘,既然看不慣我的行事作風,心又累,不如完後,就別喜歡了吧!”然後看也不看他一眼,跑了出去。


    長忘仿佛魂魄抽離,呆滯看了看自己手,幾欲崩潰,如無骨般,坐回蒲團上。


    起風焦急的看看自家殿下,又看看跑出去的阿蓴。


    選擇非常正確的出去追阿蓴。


    “寒姑娘!”


    “寒姑娘!”


    “寒酥姑娘!”


    “寒酥!”


    起風喊了好幾聲,阿蓴才終於停了步。


    聲音帶著啞:“若要說與長忘有關之事,勸你閉嘴!”


    起風先是婉言安撫:“寒姑娘,旁邊有家茶館不錯。”


    阿蓴咬牙切齒:“我最討厭喝茶。”


    起風趕緊又說:“我知距離這不遠處有家點心鋪不錯,做的玲瓏精巧,不如去瞧瞧?”


    阿蓴回頭看打量了眼起風,意味深長:“你這是打算哄我?”


    起風忙規規矩矩抱拳行了個大禮:“姑娘,您就繞了在下吧!”


    阿蓴是個爽快的人,渾身煩躁的正愁無處發泄,既不想回那年春,又因最近沒吃好睡好,正好逛逛吃吃,排解排解。


    “帶路。”。


    起風沒想到阿蓴能答應的如此痛快,忙走在前。


    兩人到了點心店,阿蓴也不計較什麽規矩身份,要起風不用伺候,坐下一起吃。


    阿蓴隨意嚐了幾個甜食,味道果然不錯。見起風不好意思吃,還欲言又止。


    “說吧,想給你們殿下說什麽好話!”


    起風聽阿蓴語氣以不像是路上那般緊繃:“寒姑娘這是氣消了?”


    阿蓴喝了口果汁:“他想掐死我,我還要興奮不成?”


    起風接過阿蓴遞的殿下,剛一口就被噎了下,因為當時他也驚呆了,沒想到自家殿下能被氣到逼到那份上。


    “寒姑娘,殿下怎麽說也是個男人,你不惜毀了自己名節,也要揶揄他,誰能不氣?”


    阿蓴沉著臉不說話。


    起風可是自始至終看的最清的旁觀者:“寒姑娘,殿下他不是個普通男人,還是位高權重,任何人不敢忤逆,從來沒吃過虧,占有欲極強的男人。”


    然後悄悄湊到阿蓴耳邊,試著調解下阿蓴對長忘的誤解:“你別看殿下是個好脾氣的,其實,他凡事最討厭脫離掌控的人。而據我所知,寒姑娘恰恰就是那個經常離經叛道,十分不靠譜的人。”


    眼看阿蓴要生氣。


    “哎,寒姑娘。說實話,你也能看得出來,殿下即便沒有一身華貴,緊緊憑那張臉,要什麽女人沒有?更何況是像殿下這樣要什麽有什麽的男人!可他偏偏好幾萬年就死認住您不放,所以,姑娘渾身上下,絕沒有自己認為那樣一無是處。”


    “寒姑娘,有句話我知道有些逾矩,但還是要說。您與我們殿下都是個好麵子的人,今天吵到這份上,其實,歸根到底,誰都下不來台。”


    “我們殿下的性子你也了解些,那二十幾個男寵齊呼啦整整齊齊在一個房間跟您……我知道什麽也沒有,但殿下不這樣想啊,他能不言不語等您自己去處理這些關係,沒當場全給宰了,就已經做了很大讓步!”


    “姑娘,起風還要舊事重提,不知您是否還記得求如山那家青樓,殿下能為迎合姑娘喜好,去開了家青樓,僅此一件,試問整個天下,哪個男子能為自己心悅女子去做這件事?”


    即便這家青樓賣藝不賣身,非常清湯寡水。


    “起風知道,姑娘其實就是咽不下一口氣,姑娘也是掛念殿下的,可您與殿下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沒有阻礙能在一處,總是見麵就吵,多傷感情。起風明白,您與殿下都是強勢之人,但若談情說愛都要較量個高低,這往後的日子還怎麽過啊!”


    阿蓴一口點心吃的極慢,像是聽進去了,像是心不在焉,又像是煩不可耐。


    起風站起,恭敬趁阿蓴沒惱之前相勸最後一句:“寒姑娘,殿下是個長情的人,若姑娘真想與殿下長久日日在一處,稍微克製些,溫柔相待,可好?”說完,又是行了一個好大的禮,默默退下。


    阿蓴悶悶的喝了口果汁。


    溫柔。


    克製。


    謙讓。


    自小到大,她由哥哥帶起,從沒有人教過自己身為一女子要溫柔,要忍讓。


    她所耳濡目染的全是男子的那一套,強勢暴力、不拘小節,熱血仗義,剛猛直接。


    其實,她本沒有打算聽起風說的話。


    可,無意的,起風所說每一個字都紮在了她的心上。


    她想過,她很早就想過自己對長忘做的事,說的話是不是有些過分。


    畢竟,自始至終,無論自己不可理喻鬧出多大動靜,說出多難聽的話,長忘都不曾指責,傷害過她一次。


    但,有些事逼到份上,她的脾氣根本控製不住,仿佛隻有看到他痛苦,自己才能甘暢淋漓的舒爽。


    事實是,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堵塞。


    不知不覺,她在這家店裏坐了許久,待搖搖晃晃起身,白市的雨滴早已停歇,天色已暗,街上陸陸續續小妖多了起來,熙攘的熱鬧即將重現。


    阿蓴站在客棧之外,猶豫、徘徊、遲疑、糾結半天,還是踏了進去,退一步又何妨。


    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將門一推時,屋裏早就空空如也,心瞬間被石頭重重砸個稀碎。


    “寒姑娘,你起身了?”背後傳來蕭霄打著哈欠的聲音。


    阿蓴的心神還沒從長忘不見的現實打擊中做到歸一,茫然哈哈兩聲。


    “寒姑娘可是找初融公子?”蕭霄問。


    阿蓴一下子沒掩飾住焦急:“你知道他去哪裏?”


    蕭霄點頭:“對啊,他說去,去雲陽山,對,雲陽山。”


    阿蓴唸唸道:“回去了?”


    蕭霄拍拍阿蓴肩膀:“寒姑娘,聽聞兩日後便是雲陽山曇花節,十方世界美女美男聚集的地方,怎麽樣,一起去看看?”


    阿蓴將門啪的用力合上:“看個屁!”


    其他好幾處男寵們也紛紛洗漱完畢,活色生香的圍在阿蓴身邊,陣勢頗為壯觀,令人生羨。


    而阿蓴現在真的是什麽心情都沒了,就如那些渾身上下全是肌肉的男人脫光了跳舞,她看了也隻會吐。


    阿蓴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她真是佩服長忘不言不語的手段,自己好男色這一口,生生給她扭成了心理陰影。


    阿蓴站在男寵之中,說了一句大義淩然的話,又說自己閉關參悟術法要領,又是萬年不得相見,讓其不要等自己,然後散了好大一筆銀子,保證他們萬年衣食無憂,還能另尋佳人共度餘生,廢了好大勁,這才算是敷衍了事。


    即使,有不少人還是願誓死追隨,都被阿蓴好心拒絕了,安撫道都是朋友兄弟,以後有難處飛信相聯。


    當所有人退去,顧惜顏皺著眉哀傷問:“寒姑娘,我的信可看了?”


    阿蓴搖搖頭:“未來得及。惜顏,昨晚我的話不變,時至今日,鬥轉星移,曾經那些輕浮的小心思,我早就放下了。你也遵從本心,好好修行吧。”


    顧惜顏一雙璨若星河的眼滿是不舍不甘,握住阿蓴的手:“你可是在生我當年的氣?”


    阿蓴拂開:“惜顏,過去的就過去吧,勿要再糾結細節對錯。你我依舊還是朋友,對了,我還有事,告辭。”


    “你的事,就是雲陽山的太子殿下?”顧惜顏叫住,像長忘這樣過目難忘的人物,他雖沒有看臉,僅僅憑一個背影,終於想起。


    阿蓴嫣然一笑,化為一縷光,消失不見了。


    無比沮喪傷神的顧惜顏也笑起來,相比嫣然,笑的苦澀,原來,隻有他,僅是他活在了自以為是的幻想裏。


    阿蓴出門多日,先回了那年春,一是怕母親與兄姐擔心,而是記掛清箏有沒有醒。


    果不其然,那年春很是熱鬧。


    幾個侍從再逗一個還奶聲奶氣的小孩子玩耍。


    阿蓴見這孩子竟帶著一副黑色麵具,一時來的興趣:“這是誰?”


    侍從見是阿蓴回來了,欣喜道:“回三小姐,這是無腸國的三公子。”


    “無腸國,清箏的弟弟。”阿蓴見到這孩子一下親切起來。


    侍從:“正是,三小姐。無腸國國主攜帶夫人,二公子,三公子來的。”


    阿蓴抬手就要給小孩摘麵具,豈料,這孩子反應極大,猛的抱住臉,怒斥:“大膽,本公子的麵具豈是你能摘的,臉又豈是你能看的?”


    阿蓴簡直想仰天長笑:“怎麽,摘了還非嫁你不成?”


    結果更驚人的是小孩鎮定下來:“你竟然知道,還敢摘,我可不想娶你這麽老的。”


    阿蓴一陣頭暈目眩:“我怎麽沒聽說你們無腸國還有這規矩?再說,我見清箏時,他也沒帶麵具啊!”


    小孩一本正經背著手說:“就因為大哥叛逆不服管束,才被趕了出來。”


    阿蓴:“他不是因為自己俗家法號與父親爭吵嗎?”


    小孩認為自己什麽都懂,語氣故作成熟:“姐姐,這是我們族內機密之事,勿要打聽。”


    阿蓴故意逗他:“你哥哥叫清箏,你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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