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蓴洋洋得意停下。


    “先說好,我是真不知道殿下去哪裏,因為他出去不讓我隨侍,你那二十多個男寵都被安排在客棧不讓走,想必,殿下接下來還有安排,應該不會走遠。”


    阿蓴看起風說話不像作假,一步一步故作曖昧的走近威脅:“長忘平時有沒有經常去的地方,或者他心情不好,有沒有習慣做的事?”


    起風一步步後退,如若無法還手的困獸,被嚇的回憶分外仔細:“殿下沒有固定喜歡常去的地方,若說常去,無非就是秀山腳下去看姑娘你。殿下喜靜,人又溫順隨和,心情不好的時候甚少,也沒有習慣做的事。若有,每次做的事也不一樣。”


    阿蓴一聽,有些棘手,但也不能坐以待斃:“你說說,他心情不好都做什麽?”


    起風數著:“彈琴,靜坐,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基本就這些。”


    現下,白市已天空放明,妖族的白日屬陰,豔陽高照甚少,多是陰雨連連,現下,外邊的小雨綿綿不絕,雖說不大,若常人在這極陰之地又淋了雨,必是會輕則生病,重則留下風濕的病根。


    “算了,我自己出去找找吧。”阿蓴從起風套不出什麽有用的話。


    臨走,起風叫住阿蓴:“寒姑娘,你與殿下體內寒羽當真斷了聯係?”


    阿蓴差點忘了還有寒羽,下意識捂住胸口,匆匆出了門。


    寒羽是隨她真身成長的最後靈性的一枚,如同血肉,如同影子,隻要現宿主與原宿主還心意相通,還在一起,是根本斷不了的。


    阿蓴自胸口化出火羽,憐愛摸摸:“找你寒妹妹去。”


    火羽是有意識的,發出微微的光,開始引領。


    火羽就在客棧沒動,意思明顯,長忘並未走遠,應該就在客棧附近。


    可阿蓴依照火羽的指示圍這客棧轉了五六圈,連髒兮兮的泔水桶附近走找了,哪有長忘的影子。


    她站在細雨中,忍無可忍的吼了聲:“長忘!”手中的火羽瞬時不受控製如煙花般竄到了天上。


    仰頭一看,藍色的袍子正在雨中飛揚,那張五官精致的臉在水滴中,幹淨溫和到了極點。


    嘴角勾著靜謐的笑,鳳眸清冷流光,又放肆孤曠的正站在客棧房頂低頭凝視她。


    即使這樣相隔六層樓,細節看不清晰,但也能感受他的發與衣袍上的浸入濕意。


    輕輕一躍,阿蓴躍到長忘跟前,隨手化物,手中多了把傘,撐在長忘上麵:“你就一聲不吭,看我傻不拉幾圍著客棧轉了這麽多圈?”


    長忘接過傘,稍走近些給兩人撐好:“我若是,你能怎樣?”


    阿蓴:“打又打不過你,說又說不過你,心眼不如你多,手段不如你狠,你說我能怎樣?”


    輕輕悅耳幾聲輕笑,長忘:“寒酥過謙了,舌燦蓮花,巧言善變,我可真不是對手。”


    或許是這白天的細雨蒙蒙,讓整個白市,整個妖族格外寂靜,而兩人又站在高處,同賞著美景,不由的心曠神怡,仿佛近幾日的煩躁都隨著這雨墜落在地,沉入泥土,消失不見了。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長忘輕聲一句。


    阿蓴坦誠道:“長忘,那些人與我來說,亦是朋友,也是兄弟。往後若有空,你若願意聽,我事無巨細。”


    “朋友,兄弟,都要你養著?”


    阿蓴現在也不避諱了:“其實他們身份大部分都非富即貴,也不全靠我錢財活著,算了,我今晚都與他們一一說清,遣散,殿下可滿意?”


    長忘問:“顧惜顏呢?”


    阿蓴:“蕭霄該說的不都說了?”


    長忘:“喜歡他?”


    阿蓴:“我喜歡誰,你自小到大跟著我,不知道?”


    長忘:“我並非日日相隨。”


    阿蓴歎了口氣。


    長忘:“若你心悅於他,我不勉強,告辭。”轉身作勢就要離開。


    阿蓴攔住,壞兮兮調笑:“怎麽,殿下也有醋的時候?罕見呐!”


    長忘還之以笑:“剛才有件事忘記說了,三日後,又到曇花節,近日無事,我可要回去準備了。”


    阿蓴臉色一下由紅變黑,三百人啊!她這二十人算個屁!


    於是,接下來的坦誠相待畫風便順勢扭轉。


    “那我也不耽誤殿下選妃了,不就是封情信嗎,不就是說情話嗎?”阿蓴氣急之下自袖中抖摟出顧惜顏給寫的信,然後炫耀說:“我也有。”


    情信。


    再為熟悉不過的兩個字,讓長忘的臉上慢慢彌了層天山之巔的凜冽之氣。


    他並非斤斤計較之人,但一想到自己寫上萬封,如今還老老實實呆在櫥子之中,她不看一眼。而顧惜顏的信,竟然還要拿出來顯擺炫耀。


    難得怒氣以最緩最克製的速度衝上來,一雙鳳眸此時穿透力極強:“寒酥,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把涼城、顧惜顏、蕭霄那一堆人,關係全部處理幹淨,與我在一處。要麽,你繼續與那些男寵們一起,而我們,就如你曾經所願,江湖不見吧。”


    然後把傘往阿蓴手中一遞,頭也不回的輕躍下樓。


    割舍,拋棄,選擇。


    阿蓴胸口一悶,她深深一吸,重重一吐。


    若是拋棄整個過去,她與深閨的女子又有什麽區別。


    雖有不舍,但為了長忘,有何不可。


    針對於長忘的陡然來氣,她儼然會錯了意,以為是醋了那些男寵。


    阿蓴與長忘在一起,就如棋逢對手,旗鼓相當的兩個極端。


    而長忘又是個平日懶得說話的人,但凡開了口就字字如刀,刀刀見血。


    想著,回客棧去哄哄長忘。


    房中,長忘如往常般淡定自若的喝茶,見阿蓴堆滿討好的笑意,就知道她死性不會輕易改。


    “長忘,我們再商量商量,話與事別做太絕。”


    “你想商量什麽?”


    “他們我會遣散,但朋友還是要做的。顧惜顏,涼城,我自會說清,但總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吧。”


    其實若沒有阿蓴方才炫耀那封情信,他也不至於把話說的刻薄。


    長忘:“藕斷絲連?”


    阿蓴何曾見過他這樣計較:“長忘,你這是不信任我!”


    長忘口氣決絕:“那就沒什麽可商量的。”


    阿蓴笑的輕蔑:“……,我是不是也可以讓你跟雲陽城那些女子老死不相往來?”


    長忘眼皮垂下,掩飾黯然,指尖在袖中逐漸攥成拳,見阿蓴預要解釋。


    “行了!”長忘根本不想聽這些越來越亂的關係。


    阿蓴矬著後牙:“看意思,現在就不想忍了?我與他們之間幹幹淨淨,沒你想的齷齪。”


    長忘簡直不敢相信事已至此,她還有心思維護那些根本不想幹的男人:“寒酥,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有沒有你不清楚?”


    “我要你親口說出來。”


    “就不說你能怎樣!”


    兩人一句比一句快,一句比一句猛,一句比一句傷人。


    長忘被激的一拍桌子站起身,忍無可忍低吼了聲:“寒酥!”


    阿蓴也一拍桌子氣勢洶洶瞪過去,喊了聲:“長忘!”


    長忘一指門的方向:“出去!”


    阿蓴蠻橫:“就不!”


    長忘:“寒酥,你行事再出格,也要有個度!”


    阿蓴:“口口聲聲自小到大喜歡的人是我,那曾經為何要去參加曇花節?三百多人供你挑選。長忘,你的分寸又在哪裏?”


    長忘:“曇花節是整個雲陽山都在慶祝。皇室內,兄弟九個,隻有我名義上未有婚約,自然必須要領頭走這個過場。眾目睽睽,我一未行眉目傳情,二未逾矩曖昧,我問心無愧。”


    阿蓴聽到解釋,怒氣不消反漲:“對,對,對,我眉目傳情!我逾矩曖昧!”


    長忘:“難道你沒有?”他想起上一世阿蓴時不時就抱一下,親一下,摟一下的狂放舉動,當時看了僅是生悶氣,現在想起簡直五髒六腑要炸開。


    阿蓴麵對長忘的質疑,難聽的譏諷:“與二十多個男人不清不楚,這樣的我,你為什麽還要喜歡?”


    長忘的拳頭在袖袍中攥的咯吱響,似乎所有骨骼要被自己捏碎,抿著唇,生怕自己說出口不對心,更傷人的話。


    阿蓴繼續將殘忍無情發揮到淋漓盡致:“你不是要讓我遣散那些男寵嗎?不是要讓我與涼城、顧惜顏撇清關係嗎?還有,你不是要與我成親嗎?長忘,我天性就是好色,就是放蕩,已經爛在了根裏,改不了了,你就不怕,成親後,我天天給你帶綠嗎?”


    長忘被氣到緊緊閉了眼,強忍到額間,脖頸溢出了汗。


    阿蓴說到最後,在長忘耳邊重重一炸:“我瞧著你近侍起風就不錯。”


    長忘猛的睜開眼,眼眶滿是猩紅,越過案幾一把抓住阿蓴的脖頸,死死往中間掐,這個沒心沒肺,將自己心意輪回踐踏的女子,恨不得掐死。


    阿蓴因毫無防備的窒息,臉瞬間憋的通紅,卻滿是挑釁的目光,毫無央求悔改之意。


    門唰的打開,起風衝進來,見到情景忙喊:“殿下,殿下,放手!”其實他早就想進來,早就聽出不對勁,能把自家殿下百餘年都難得生一次氣,還能逼到想殺人的份上,寒酥真不是一般人,一字一句簡直無比精準戳著長忘要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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