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忘:“如此說來,寒酥,你,我還真是高攀不起。”


    阿蓴:“太子殿下謙遜了。”


    長忘臉上掛著不怒自威的冷,在這明媚卻越發幽沉的日沐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更顯得漆黑明亮,帶了幾分審視,幾分探究,幾分沉思,幾分憂愁,幾分明朗,幾分悲痛,幾分憤怒,幾分痛苦,最後越來越安靜地凝視阿蓴,逐漸沒有一絲善意。變幻莫測的情緒,布滿精致五官,使人無法招架。


    悲傷衝準兩相沉默縫隙,忙勸:“長忘兄,還是趕緊先回雲陽山解決……。”


    還未說完,被阿蓴聽到趕緊回雲陽山六個字刺激到,認為長忘早就要迫不及待帶白玉沙離開。


    日日宿在一處。


    我們要個孩子。


    你就這麽相信一個皇子,一個男人,能躲過夜夜全身不著寸縷,百密無一疏算計到各種手段,精通醫術神不知鬼不覺下各種藥的女子。


    ……


    三年的飛信內容再次重新如猛火、颶風、海嘯似魔咒般奔湧而來。


    她本不信。


    她本不屑。


    但沒法阻止,突然積少成多,多到淤積,難以控製的怒上加怒,失盡儀態,獸血沸騰,歇斯底裏指著長忘狂喊:“滾!滾!滾!別再讓我看見你!立刻,現在,滾出去!”


    寒生忙硬將阿蓴攬入懷中,拍頭安撫:“不氣,別急,有話好好說。”


    “哥……我不要了……,太累了……,算了吧……!”強勢的阿蓴活了兩世都沒在任何人前示過弱,這一次竟眾目睽睽之下,雙肩顫抖起來,哭的及其壓抑,無比痛苦壓抑。


    這種壓抑,這種哭聲透著絕望,順著喘息一寸寸爆發出來,這是猛獸被逼到絕境憤怒的哀嚎。


    而在咫尺之距的長忘聽來,身上的血正在凝固,肉仿佛被撕裂了般。難以忍受,無法鎮定,堂堂雲陽山未來儲君,一個大男人,萬年練就的發生任何事都不崩於色,即便當初阿蓴死在眼前也沒流一滴淚的長忘,經常繃緊的某根弦,在今日徹底繃斷。


    隻是一瞬間,他也濕了眼。


    兩人徹底剝皮去骨的爭吵,其實在悲傷看來,也是件好事,不然,兜來兜去,藏來藏去,又要下去多少年,兩人才能將這頗為坎坷的感情縷的清。


    悲傷什麽也不說的安慰性拍拍長忘肩膀。


    受情緒感染,在場的所有人,大多都一片揪心,隱隱還有跟著此起彼伏的哭聲。


    相對,朱葉青坐在正廳外的玉石桌間,秉著年輕人的事自己解決絕不插手過來人心態,淡定吃著悲傷著人奉上的花,還挺脆,挺甜。


    突然,嘹亮焦急聲音非常不合儀響起:“妹夫,說你喜歡三妹,直接說!”


    所有人:“……”


    這氣氛,你確定合適?


    寒生趕緊示意近侍,把不知哪根筋又搭錯的寒音請下去。


    熱鬧沒看完,寒音哪會走。


    長忘緩了一會兒。


    寒生配合放開阿蓴。


    長忘溫柔強勢抓住阿蓴手腕。


    阿蓴怒氣重湧,還未來得及甩開。


    長忘已經緩緩開口。


    “五萬年前,父王與與朱山主在赤水山共同得知預言,雲陽山下一任國君我,與那年春能得火術真傳者的寒晚,我們二人將來要互為死劫,一正一邪,同歸於盡,而且思來想去,沒有解決之法,焦躁愁苦中,碰巧長謠貪玩跑到赤水山下貪玩,被人誤傷了眼睛,待我們趕到山下,傷他之人,已逃之夭夭,而逃之夭夭的人,竟被花長老推演出是我與寒晚死劫的破局之人,或許,這就是天意。”


    阿蓴當然聽得出,逃之夭夭之人是誰,但她正待解釋。


    長忘似是會意,示意他都明白:“當時長謠雙眼血肉模糊,痛苦無比。而前來報信的花長老徒弟一時也說不上何人傷害,但識得模樣。而朱伯母貌似當時一眼看出問題,卻被話花山主叮囑,萬事不可插手,順其自然為上策。”


    “臨行之際,花山主將方才送信的唯一親傳徒弟指給了我,便是師父花棲木,因為師父是除了長謠,唯一見過逃之夭夭之人。”


    “散離時,朱山主問我:往後能否好好待渡我死劫之人?”


    “當時我年紀也不大,怎看的明白生死那麽深的東西,語氣也生硬些,說:傷我弟弟之人無膽無責,又怎會真生出渡我之心。”


    “而朱山主三問:你怎知此人無膽無責?你怎知此人不是回去尋人來救?你又怎知長謠眼睛受傷是壞事?”


    “話別,我與花棲木隱形等在長謠受傷過的樹下,想等看未來能解我死劫之人,是否真如山主所說,會回來。”


    聽到這裏,寒生一下子將幾萬年所有人的事全部串在一起,清冽的臉上寫滿原來如此:“我說那天阿蓴急著拿了一包亂七八糟神花仙草,非要去什麽赤水山,我怕又出什麽她解決不了的事,便偷偷跟了,結果什麽人也沒瞧見。不過也幸好那次,阿蓴再也沒有隨心所欲的將黃金敷麵摘下過。”


    長忘點點頭,語氣悠長:“當時我與花棲木隱與樹後,那是第一次見到她。”


    阿蓴聽了,指尖很難不為所動的顫了顫。


    “長謠,眼傷雖然嚴重,好在恢複的快,沒有留下任何令人擔憂的痕跡,反而被師父發現,長謠無端生出預知能力,而且大多竟能預知與寒酥相關的事。”


    “結合各種可能,師父很快推演出寒酥你的身份,而我遲遲對你能解未來死劫不放心不信任,先是做番了解,得知,寒酥天性自由,極為貪玩,還專好些尋常女子不敢為之事。


    “後來,我逐漸把握寒酥經常出山規律後。若雲陽山無事,我便去秀山腳下等,自此隱形跟著她去了不少地方,也幫著收拾了不少殘局。”


    寒生聽到笑的釋然:“我說後來阿蓴的禍怎麽越闖越少,即便滔天大禍,等我去了,也能被莫名其妙擺平,越來都是你?”


    長忘點頭,算是默認。轉而重新看上已聽滯卻始終不看他的阿蓴:“後麵的事,大體都已知道,師父說,大劫當前,不可動情,否則必會生出變數,死的有可能是三個人。”


    阿蓴眼前泛起一層水霧,濕潤密密麻麻的粘在睫毛上,掩飾情緒的慢慢垂下眼皮,所有的一切,她曾經猜個差不多,卻從未想過,自己與長忘竟有這麽層淵源。


    在她的眼裏,長忘的心從來是硬的,性子從來都是疏離的,簡簡單單的置身事外,常常能把她逼瘋。


    “寒酥。”


    長忘小心試探的兩手輕輕握住她圓潤的肩膀。


    “寒酥,自始至終,從小到大,我心悅的隻有你一人而已。”


    寂靜。


    死後即將重生前的寂靜。


    “此番離開,除了處理魔君歸順之事,還要與白玉沙合離,需要稟明雙方父母。”


    “其實,我一直想解釋,可後來的事越來越多,時機越來越不對,所以,一再錯失,拖到至今。我性子溫吞,還望你體諒。”


    “寒有些事本給我身為一男子該做的,沒想到都被你次次搶了先。”


    “往後不會了!”


    阿蓴的手中的火繩不知不覺幻回紅羽發簪。


    “十日後。”長忘輕輕撫上阿蓴好不容易略有緩和的臉,溫涼觸上火熱,拇指摩挲。


    “十日後我定會來尋你。”


    “走了!”長忘留下情深意切又利落的眼神,然後轉身對朱葉青等一行人還從方才話中沒緩過神的人微微一行禮:“告辭。”離了那年春。


    率先打破這氣氛煞風景的鼓掌聲是寒音。


    “精彩,精彩,妹夫好智謀,好魄力啊,這種徹底撕破臉的對罵,都能力挽狂瀾,最後把三妹撩的春心蕩漾,厲害,真是厲害。”然後又得意洋洋戳了下悲傷:“怎麽樣?凡事還要聽姐的吧,我就說,這種事,你再不戳破,兩個人要把圈子兜到哪裏去。兜到你生孩子啊!”


    生孩子?悲傷一翻白眼:“阿蓴什麽也沒說,你怎知長忘這樣做就是對的?”


    此話說得對,所有人看向越來越冷靜的阿蓴。


    而阿蓴臉上喜悲哀樂盡失,低頭撿起地上負屭扇破裂掉下的一塊符文石,沉默端詳半天後,什麽也沒說,誰也沒看,沒回屋裏,而是徑直去了因循湖閉關處。


    隻留下麵麵相覷的一行人。


    朱葉青拍拍衣服:“熱鬧看的差不多,都散了吧。”


    寒音:“誰贏了?”


    朱葉青用犀利的目光打量寒音:“秀山是要給你安排點事做了。”


    寒音:“母親,我最近有些忙。”


    朱葉青:“忙著聽東家長李家短,三個盤子四個碗?”


    寒音:“……”


    十日中。


    魔君被十方世界之首一部分聲討誅殺。


    而又有一部分聲討囚禁。


    針對寒晚,明顯討伐就弱了很多,歸因於寒晚天命不死之身,雖重生與邪再無糾葛,無法保證寒晚是否重新席卷重來,但奈何有實在強勢一方世界朱葉青作保,誰也不敢提議囚禁寒晚。


    所以,最後結果,便是魔君被佛燈火自此囚禁在上方世界的地牢中。


    看似風平浪靜的結束,卻被上方佛陀看出,魔君竟也為夔龍夜闌的分身。


    而兩萬年前,長忘已打散夔龍三魂七魄,絕無重聚可能,至於分身為何沒受到波及影響,說來說去,最後成了一個迷。


    魔界暫歸順雲陽山,由五皇子長庭暫代魔君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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