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時候也會混亂,也會不自信。


    長忘的喜歡這種喜歡,到底喜歡還是歸根結底是報寒羽之恩,還是救命之恩?


    可若是真喜歡,今日又怎會娶了別人?


    解釋,在今日他居然說要解釋,之前明明有那麽多機會解釋,他從來沒有嚐試過跟她解釋。


    情的世界就是這樣,有些被忽視的傷害不知不覺中,已經累積成割裂彼此的高牆,在一次又一次忽視不敢麵對後,陡然有一天,心冷了,整個人累了,於是迫切頭也不回想要離開。


    一股不甘,偏執,嫉妒,憤怒,有怨,有恨瞬時湧上頭腦,猛力使出法力掙開手臂:“長忘,你到底是何種心意,我猜不到。”


    長忘:“……”


    阿蓴:“當然,我也不想猜。”


    長忘縱使教養再好,鎮定修煉的再強,性子再順和,也敵不過這日益月累,千瘡百孔感情將他整個人差不多要掏幹淨的虛空,胸口即將爆發某種情緒開始起起伏伏,他受不了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終於,在他再次強硬拉住阿蓴胳膊說:“寒酥,我是愛……。”


    白玉沙渾身一抽。


    “你閉嘴!你別說!你什麽都別說!”阿蓴瘋了一樣打斷他的話,她知道他想要說什麽,眼前這個讓她悵然若失,若即若離的人,使得自己仿佛被一種理智盡失的火燒起來,她突然間癲狂了,豁出去一樣大喊:“長忘,你不是就喜歡憋著嗎?那你繼續憋著,全憋著,憋到海枯石爛,山高水遠,憋到咱們江湖不見!”


    所有的人都震在原地,包括剛剛被人告知靜山空有人鬧事,趕來的長風萬裏,皇後,還有其他七位皇子。事越鬧越大,向著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奔湧而去。


    寒生夾在其中,深深捏了把汗。平日他處事圓滑,舌燦蓮花,但今日這場,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了。


    阿蓴崩潰的失望與怒意,讓長忘在定定望著她,多麽冷傲要強,一身逆鱗不服軟不妥協的人,在經過初時錯愕之後,他眼瞼往下一垂,當值錯愕之外的情愫,等在抬起眼的時候,他眸如起了一場大悟,再次將所有的情緒遮掩。


    “寒酥……。”在所有人揣測長忘後麵那一句是什麽時,都萬萬想不到長忘艱難輕聲說了句:“是我的錯。”


    長風萬裏簡直不敢相信,平日引以為傲的兒子,今日,眾目睽睽,為個女人低三下四到這種程度。


    大聲一嗬:“忘兒,你在胡說什麽。”


    長忘並沒有撒手放開阿蓴的意思,


    “忘兒,大婚之夜,你這是在做什麽。”


    長風萬裏看著阿蓴麵生,但這與囂張不容人的氣勢讓他很熟悉。剛才自己兒子稱這女子是寒酥。寒酥,寒酥,寒……,默默看向寒生與寒音。


    一驚,驚到結巴:“你……你你你……醒了!你竟然醒了!”


    “陛下,恐怕我醒的不是時候。”阿蓴說。


    長風萬裏還有點沒緩過來,想都沒想嘀咕:“我就說忘兒為何急著要成親。”


    阿蓴今天沒有閑心敘舊,對長忘說:“你放開!”


    “不放!”


    “洞你的房去!”


    “我不去。”


    “你放手!”


    “寒酥,你當真要把事做絕?”


    “絕,真正把事做絕的人是誰?”


    “我不是說了,我解釋!”


    “你什麽都別解釋,你不是善於隱忍喜怒不露於色嗎?你不是喜歡瞻前顧後嗎?你不是喜歡算計嗎?所以,繼續做好你自己!”


    長忘在情事上,本就不善於言辭,而且與阿蓴這種咄咄逼人方式,他若意氣用事,必是要頂起來。


    修長的眉攏起,眼中是藏不住的痛處,瞬間滿溢而出:“那你想怎麽辦?”


    阿蓴堅決:“剛才我說了,咱們往後江湖不見。”


    長忘又緊了緊阿蓴胳膊:“你當真想如此。”


    阿蓴:“訣別的話,我甚少開玩笑。”


    長忘重複:“訣別?”


    阿蓴:“對,老死不相往來,可不就是訣別!”


    長風萬裏知道自己兒子是個悶性子,也較為清楚自己兒子與阿蓴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難得他也收起脾氣,顧全大局勸道:“寒姑娘,不如去朕書房喝杯茶消消火氣,你們倆都先冷靜冷靜。”


    豈料,阿蓴的脾氣一旦上來,任誰都壓不住:“謝陛下,我與您兒子言之可盡。現在請容我回秀山那年春吧!”


    長忘萬裏好一陣尷尬。


    “寒姑娘,這門親事朕還有話要跟你說。”


    未來儲君對這姑娘低聲下氣就夠結舌,誰能料到甚至連這當今聖上見了這姑娘也如此和顏悅色。


    一時間,靜山空園子裏越來越熱鬧,就連本來打算鬧洞房還未來得及離去的賓客聽到風聲重新趕了回來。


    氣氛高漲到比傾城成親還要熱鬧,場麵盛大到遠遠超過兩萬年前流波海人人避恐不急逃之千裏的妖魔大戰。


    白玉沙失聲對長風萬裏喊道:“父親。”為什麽人人都要向著寒酥。她到底哪裏不好,哪裏做的不對?


    阿蓴隨便出現就能攪了她的洞房之夜,平日仿佛怎麽都不會生氣,溫柔似水,端莊大方的白玉沙也急了眼:“寒酥,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既然要走,還與忘哥哥拉拉扯扯不走做什麽,做戲給誰看呢?”


    阿蓴懟回去:“合著大家都做戲給你看呢,好看嗎?”


    白玉沙:“……”


    寒生借此機會趕緊出來說了句話:“陛下,兩萬年前,您親口給兩人許了婚事,我記得,當時他們二人雖並未相互挑破那層窗戶紙,但並未反對,顯然是默許了婚事,而如今,你見我三妹半死不活睡於流波海,晝夜難眠,唯恐自己兒子就這麽給耽誤毀下去,借臣子之口,順水推舟勉為其難卻實則迫不及待給自己兒子找了門親事。是你們無情無義無信在先,如今還要拉著我三妹說解釋?”


    寒生審時度勢,推波助瀾,由劣轉優,日積月累給阿蓴收拾爛攤子的嘴皮子,無比幹淨利索的,把眼看要那年春無理取鬧太子殿下洞房無法收場的局麵,生生扳回成雲陽山當今之主,生怕兒子無後,不但失信毀婚約,而這婚約不是別人,正是兩萬年前為護十方世界而以身獻祭的功臣。


    寒生繼續不依不饒道:“敢問陛下,您是要勸三妹給太子殿下做小,還是給些金銀珠寶或什麽承諾打發我們從此不再聲張,偷偷回那年春?如此,您就不怕我們母親被氣出關嗎?不過也好,我們兄妹好幾萬年沒見母親了,甚是想念,正好借此機會好好團聚一番,你們四方世界的天地共主正好也湊一起好好聊聊,陛下,您覺得如何?”


    長風萬裏:“……。”沒想到看起來風一吹就倒瘦弱的寒生,平日一副文縐縐不言不語,不爭不搶的性子,發起火來,竟跟著阿蓴一樣難對付。


    那年春的人都是瘋子,個個喜歡走極端這話一點也不假。


    阿蓴不耐煩,再次拽胳膊:“放手!”


    嘩!長忘出乎意料真放了,阿蓴差點被晃了個踉蹌。


    “你走吧!”長忘垂著眼皮,他從來就沒有這麽生氣過。


    阿蓴轉轉手腕,似乎沒想到長忘怎麽又轉變主意。


    “阿蓴,我們還是回那年春吧,現在想來母親自小教導我們避世不無道理,秀山好男子也不少,哥哥回去再給尋個你喜歡的。”寒生拽著阿蓴就要走。


    “如此,願寒酥姑娘日後一定嫁個好郎君。”長忘緊跟衝著即將離去阿蓴的背影神色黯然說道。


    阿蓴猛的頓步,回頭目光複雜的瞪著長忘。


    正在此時,涼城終於擺脫控製了門外侍衛,徑直向阿蓴走來,情景不用說也一目了然。


    而長忘看到涼城含情脈脈,一臉關切站在阿蓴身邊,火氣上來,便是任誰也撲不滅。


    阿蓴挽起涼城手說:“好,借殿下吉言。”然後對白玉沙放出挑釁之言:“我看夜色正濃,又有我的薄酒助興,願殿下與郡主多多努力,早日懷上龍子,給陛下誕下龍孫。”


    純粹是為了惡心白玉沙,但她還接了:“借寒酥姑娘吉言,玉沙的願望與姑娘的一樣,也願姑娘盡快覓得好親事,說不定往後姑娘的孩子還能比我與忘哥哥的孩子年齡要大呢!”


    明擺著暗諷阿蓴做人不端,水性楊花。


    若平日,白玉沙偶爾惹怒阿蓴,阿蓴又心情沒那麽差,要麽無視,要麽逗幾句也就不理會了,但今日,白玉沙不知天高地厚的,結結實實撞到了阿蓴的最不痛快的禁忌上。


    阿蓴一甩寒生胳膊:“玉沙郡主說的話可是出於真心。”


    玉沙被阿蓴氣勢略微一壓:“自然是真心。”


    阿蓴指著長忘石破天驚如蒼雷附體道:“我與殿下上床時,的確是在你大婚之前,算來,可真比你早了。


    玉沙:“……。”


    長忘:“……。”


    長風萬裏:“……。”


    寒生:“……。”


    悲傷:“……。”


    寒晚:“……。”


    清箏:“……。”


    涼城:“……。”


    其他所有人:“……。”


    死寂。


    比亂葬崗還要陰風陣陣的死寂。


    見慣這種糟糕場麵反應最快的事寒生,生怕阿蓴還要再說口不擇言,把剛扳回的局麵給扳回去,捂住阿蓴嘴:“趕緊滾回去。”


    長風萬裏作為父輩長輩,他的後宮再亂也沒亂到敢有人在明目張膽說床笫之事,但畢竟是天地共主,掌控全局他還在努力:“寒公子,寒姑娘,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喝喝茶?”


    這一次,寒生與阿蓴異口同聲吼:“不喝!”


    長風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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