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蓴,不去看嗎?”


    涼城看出阿蓴落寞。


    長忘很有意思,即便今日大婚,也特意囑咐守門侍衛,不允涼城隨意進入靜山空。若非方才趁長忘與白玉沙去大殿行成親禮,涼城才能混著人群進來,否則還在園外晃蕩呢。


    阿蓴笑的讓人心疼:“為何不去?”


    涼城憂色:“阿蓴,我還是陪你四處走走吧。”


    阿蓴婉拒涼城好意:“涼城,別把我想太弱。”然後轉身隨著人群一起湧向大殿。


    身後涼城追上來:“我陪你。”然後揚起最陽光的笑容。


    阿蓴迎上這個笑容,心情好了很多,算是默許了。


    起初,她與涼城明明在人潮的最後,還是不起眼處,因她身形嬌小,早已被淹沒,詭異的,到大殿之後,自己卻被硬生與涼城衝散,像是早有預謀的擠到了最前最中央,何其顯眼,貌似彰顯她的迫切。


    待長忘跟白玉沙擺天地時,恰巧轉身看對上正不屑一顧,神色冰到深淵的阿蓴。


    一拜天地。


    白玉沙嬌羞恭恭敬敬拜完。


    而長忘情緒無比壓抑的凝視阿蓴,這一眼,仿佛跨越了萬年之前兩人初識之時,那一抹驚鴻的藍。


    久久的,阿蓴流露出漫不經心的笑,涼薄到沒有一絲人情。


    “長忘哥哥,怎麽了。”白玉沙見長忘遲遲不動,順著目光看向今日相比往常耀眼的阿蓴,咬唇竊竊故作親昵提醒:“長忘哥哥,大家都看著呢。”


    長忘看似平靜徐徐一拜。


    而這一拜不知是拜的天地還是給阿蓴賠的禮。


    待,夫妻對拜之時,阿蓴心髒針紮般的痛讓她眼眶泛酸,往事種種,齊刷刷湧上腦海,唰唰毫不留情的一遍又一遍的過,似求如山的烈風,劈裏啪啦的抽自己耳光。


    窒息感。


    撕裂感。


    燃燒感。


    崩潰感。


    絕望感。


    接憧而至。


    那雙張初見雲淡風輕的鳳眸,完美精致的臉。


    那天生上翹的唇,一旦勾起,無比溫柔。


    那不驕不躁,不疾不徐的性子。


    那熟悉又難以忘記的一抹幽藍。


    那聲低沉有致命吸引力的嗓音:寒酥。


    那曾經的縱容,寵溺,現在竟開始縈繞著,熏灸著,煎熬著。


    血液仿佛因這一瞬沸為烈火,又在一瞬凝結成冰。


    她努力強忍渾身的不適,從一個多月前醒來後,自己就一直壓抑很多翻湧的情緒,誰知情緒積壓的久了,越來越排遣開來。


    自重生之後,她從不敢靜下心回憶過往,看清現實,在麵對長忘默默對自己的好,她都選擇視而不見,無法深想,不敢深想。


    因為若在此時此刻深究下去


    她害怕,她會忍不住!


    她恐慌,她會受不了!


    其實,她也不想多麽強大。


    其實,她也不想穿著鎧甲。


    其實,她也想撒個嬌,示個弱,服個軟。


    隻是,她經曆太多,長久養成的習慣,自己去解決、容納、消遣。


    可她也是個女子,她也需要依靠,需要別人哄,需要被緊緊擁抱。


    令人望塵莫及的豁達,讓她在凝望長忘的背影後沒有傷色,還是發出近乎自虐的輕笑。


    當五髒六腑伸出蔓延出來的像是把她整個人生生撕碎的疼痛不輕反而加劇時,一旁的涼城實在看不去,抓著阿蓴胳膊,出了人群。


    在沸反盈天的熱鬧聲中,禮成,兩個字讓阿蓴在離開時雙足猶如灌鉛。


    “別聽,走吧。”涼城緊了緊手指,加快了腳步將阿蓴牽了出去。


    而長忘這邊,急急回身,人群之中,阿蓴早已不見蹤影,當下心慌的厲害,急急給起風使了個眼色。


    起風領命離開。


    中午的喜宴,阿蓴本想再去自虐一番,被涼城連色誘,帶哄好不容易說服,才在雲陽宮城外選了個雅間安安穩穩吃飯。


    長忘大婚,是整個雲陽山同慶的事,整個街道貼的全是恭賀,空華殿下,大喜,優惠,打折字眼。


    根本無處可逃。


    雲陽宮城外,一特色的小吃店。


    兩個人借長忘大婚的福,吃了個全場半價的飯菜。


    “阿蓴,現在回那年春不好嗎?”涼城看阿蓴黯然傷神還強打笑臉的模樣,很是心疼。


    阿蓴幽幽道:“賀禮還沒送出去呢。”


    涼城建議:“可讓寒公子,寒大小姐,寒四小姐轉送!”


    阿蓴承認了,她的心情現在不怎麽好控製起伏:“涼城,我的事還是讓我自己解決的吧。”


    涼城眉眼滑過一絲妒意,轉而換上憂色:“你昨晚沒睡好?”


    阿蓴揉揉臉努力放鬆:“是有點。”


    涼城歎了口氣:“去客棧開間房,你先休息會兒,晚些我叫你怎樣?”


    阿蓴想了想,略思:“也好,謝謝你,涼城。”


    涼城笑的失落,小心試探碰上阿蓴的手:“寒酥還要一直打算跟我客氣嗎?”


    阿蓴沒有將手抽開而是正視涼城:“你是打算當我的下一家?”


    涼城:“……。”


    阿蓴:“看長忘成親,沒人要我,你準備接手?”


    涼城:“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寒酥,魔妖之事,我因為夔獸分身,有些意念之事,自己無法控製,如今,我……,寒酥,我保證,絕不會再傷害你,定會好好珍惜你。”


    阿蓴淡淡笑笑,迎上迫切又焦灼的目光:“涼城,你與我在一起,就不怕長忘日後會尋你麻煩?”


    涼城鄭重其事道:“他都成親了,若敢有臉來那年春,我自會相迎不懼。”


    阿蓴:“長忘的絕,但凡逆了他的麟,出手狠到我都猜不出。”


    涼城僵住,阿蓴這話看似真切,實則把他一顆心拒到十萬裏,艱難的扯扯唇:“寒酥終於承認他心裏是有你的,而不是欺騙。”


    阿蓴手一抖,曾幾何時,即便她看到的現實再殘忍,聽到的背叛再毀滅,恐怕心底裏,都會對長忘留有一絲信任與仁慈。


    “寒酥,在你心裏,我從一開始,就是卑賤的。為了你,我好不容易修成神,雖然自知身份地位還有許多無法與你匹配,但往後的事我努力,也會盡力一搏。”


    阿蓴:“涼城,我不喜你,並非輕賤你,也並非低看你現在擁有的東西,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足以證明,你並非尋常男子,也夠特別,你品行不錯,相貌好看……。”阿蓴看涼城慢慢撤回緊抓自己的手。


    “寒酥喜歡冷冰冰的男子?”現在仿佛有把鋒利的匕首,無形之中再戳涼城的心。


    阿蓴晃晃了茶杯,一雙眼睛明亮:“不,我賤點兒,喜歡自己拚命也得不到的東西。”


    涼城哈的苦笑:“倘若我一開始對你愛答不理,冷眼冷語,你就會對我感興趣?”


    阿蓴停下茶杯,靜靜微笑。


    涼城:“難道我僅僅用的方式不對?”


    阿蓴並未注意:比他晚些來尋你這句話,搖搖頭,勸言道:“心悅一個人不容易,要知兩情相悅更不容易。我們沒有相互相悅並非你用錯了方式,也並非你與他早來晚來。”說完站起身,拍拍還在原處愣神,往日洋溢陽光的臉此時正如陰雨烏雲密布。


    阿蓴繼而說:“涼城,要知,我活了兩世,你是唯一一個在說心悅於我,被我耐著性子拒絕安慰解釋,還願意帶回秀山的人。所以,你很好,隻是不適合我而已。”然後開間房,補覺去了。


    事實證明,阿蓴很疲倦,可根本沒有睡意,她輾轉反側躺在床上,即便窗戶關的很死,但仍掩不住恭賀長忘大婚喜悅的歡呼與天空七色彩鳥的鳴叫與盤旋。


    她不想深想,也不敢深想,生怕想多了,如海嘯襲來收不住,唯恐做出比今早剖白女子做出更歇斯底裏,石破天驚的事情。


    她太了解自己脾氣,一旦出手,不攪個天翻地覆,黑雲卷月是不會罷休!


    這一世,她有些佩服自己,是不是受長忘感染,心情稍稍沉穩許多,既然決定要遠離,而他既然沒有選擇自己,那麽,算了?


    看著天邊越來越紅,越來越暗的黃昏,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總是是努力讓自己放空,呆呆傻傻躺了一下午。


    而涼城中途沒有打擾過她。


    撇開長忘,涼城的確是個良配,俊美、純善、人暖、耐心、乖順、而且出乎意料的懂她,他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裏,他太知道自己在合適的時候去做什麽事。


    可在阿蓴看來,缺了那麽點刺激,她不喜平淡,不喜退而求其次,難道這十方世界沒有比長忘更適合自己的人了嗎?


    直至晚膳時辰也過去,門外傳來輕扣。


    “寒酥,回宮城嗎?”


    是涼城。


    阿蓴從床上起身,草草收拾了下頭發與裙擺:“回吧,再不回,這晚宴要結束了。”


    回去路上,看涼城麵色,似是深思過什麽,估計麵對阿蓴的拒絕,心裏早有準備,所以談不上多麽沮喪,隻是笑意淺了些:“不知阿蓴準備了什麽賀禮,還偏偏要親手奉上?”


    阿蓴想起自己熬了一晚準備的賀禮:“自是任何人都不敢送的大禮。”


    涼城:“寒酥送出的東西,我怕除了驚沒有任何喜意可言。”


    阿蓴一拍涼城胳膊,爽朗說:“越來越懂我了。”


    涼城輕笑。


    待兩人趕回雲陽宮城後,晚宴剛剛散去,阿蓴回到靜山空,原以為能是非常熱鬧的場景,豈料現實與這名字應景,靜到死寂,守門的侍衛神情嚴肅,相較往日更嚴肅。涼城自是進不去,憂色對阿蓴說:“我在此處等你?”


    阿蓴:“不必。”然後問侍衛:“長忘可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聽說殿下風華絕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戰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戰箏並收藏聽說殿下風華絕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