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石牆框起的園子,園內山石點綴,三麵垂花,粉子鋪路,因為建的匆忙,沒有遊廊倒顯得有點寂寥空曠。


    梧桐指指鬱蔥要麽是移種過來,要麽像是一夜長成的品種齊全的藥草藥花:“寒三小姐,這些仙草仙花全是涼城公子花了好大心思給您準備的,有些仙草一挪死,涼城公子就將種子埋下,全部用靈力讓其長成。算來損失了百年靈力呢。”


    阿蓴放眼粗略一看,盡是急需的珍貴藥草,無法不動容的又想起涼城有氣無力蒼白麵孔,自言自語道:“怪不得什麽都不說,原是把精力都放這兒了。”


    長忘略略撇過一眼後,看不出喜怒,冷身先一步進了主屋。


    主屋十分寬敞,統共一大間,待走近門,發現一大間從中間一分為二,隔成兩小間。


    長忘護法為外間,阿蓴修行為內間,中間留了個互通有無的布門簾,寒生想得周到,防止阿蓴凝神修行之時,被開門發出吱呀聲,擾亂心神。


    不過,寒生忽略一點,若阿蓴想出去,就必須先要經過長忘房間。


    這是打算自己閉關修行就不睜眼了?


    新刷的牆,透著雪白,沒有任何掛飾,四處散發的幽幽檀木香,佳木蔥鬱,灰藍地毯,烏色案幾,黃色蒲團,格外優美靜好。


    畢竟長忘不是閉關,而是護法,所以寒生怕長忘無聊,特意找了些這世間少見的書,還有殘篇殘卷。案幾上,隔斷上,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筆洗旁,還放了一墨綠色帶淡粉瓣紋的瓷瓶,裏麵放了枝永開不敗的帝休花,用來凝神靜氣。


    看得出,寒生為讓長忘好好給自己護法,砸下血本,用心了。


    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都分成兩份,零零碎碎,一應俱全。


    裝飾風格略有不同,一看就是根據兩人喜好進行簡單規劃。


    阿蓴這邊繁複點。


    長忘那邊素雅點。


    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黃昏陽光,將屋子照的格外舒服。


    此地緊鄰因循湖湖心,靈力最為充沛。顯而易見,悲傷悲催的被寒生拉著一夜不眠不休用法力踏平石山,建起小屋,他這是不忍心讓自己妹妹待在一個陰冷潮濕,四麵硬石的地方閉關。


    看到寒生縝密給自己備下的一切,心髒中最柔軟的地方仿佛塌了下去,雖說平日近在眼前的嘮嘮叨叨並覺不得什麽,反而恨不得避之千裏,圖個清靜。但當真正達到目的,如飲水般養成習慣,陡然常晃悠常給安排這安排那的人不再晃悠,霎時,很想念。


    悶悶不樂又想起寒生替自己挨的五十鞭子,希望他在悲傷照顧下,能快些恢複。


    其實,當玄冰鏈第一鞭抽在身上時,阿蓴就知道,寒生在氣重重,急匆匆走出宴廳時,他就做好替她承受一切的準備。


    雖說她隻是表象的皮外傷,但生抽靈力,無數針刺入骨挑髓片肉的雙重折磨,是任何一個即使靈力再強大的人也承受不住的。


    隱隱的,心疼的絲絲抽搐。


    梧桐打開窗戶指著一汪暖氣騰騰的泉水:“三小姐,八殿下,屋後,就是涼城公子前陣子專門從青丘給引來的萬年泉眼,清夢泉,可療傷,也可清心。”


    清夢泉,泉水溫熱,如糖般蜜甜,浸泡之後,甜膩的餘香,三日不消。


    不知長忘出於什麽原因,額間的細汗一直沒停過,從進屋開始,他就一直坐在榻上,閉目養神。


    再聽到梧桐不停歇的誇讚涼城,鳳眸半眯半睜的打量阿蓴近侍,語氣涼涼問:“三年閉關,是由你伺候?”


    梧桐聽長忘與自己說話,一陣激動。從見麵開始,就礙於他相貌實在好看到讓人不敢直視,心慌的隻敢與阿蓴說話。後來,小女兒家的心思開始昭然若揭,想借由涼城對阿蓴的好,刺激下長忘,借此笨拙引起注意。


    低眉順眼殷切道:“回八殿下,小奴梧桐,皋塗之山數斯族,三年閉關時間,膳食,平日所需,皆有小奴準時送來。”


    “好,現在給你們小姐上藥去吧。”長忘顎首指指裏屋,重新閉上了眼。


    了解長忘的阿蓴知道,他是嫌梧桐過於聒噪了。方才之意就是送她兩個字:閉嘴!


    梧桐長年待在阿蓴身邊,也算是八麵玲瓏,一下聽明白,臉唰的紅個徹底。


    裏屋。


    梧桐小心將阿蓴的衣服全部褪去之後,一個鼓鼓香囊掉出來。


    “三小姐,香囊放哪裏呢?”


    “哦,清箏給的,先放床頭上吧。”然後趴在慢慢趴在床上。


    梧桐大體檢查傷勢後說:“三小姐,有些紅腫,是簡單皮肉傷。”


    阿蓴輕嗯著,其實經此炸鍋似宴廳一遭,吵鬧的頭疼,雖傷的不重,畢竟被抽的傷口非普通鞭子,火辣辣的疼中,被涼涼藥輕柔敷上後,心累疲憊,眼皮一重,強撐不過的睡過去。


    寒生屋中。


    在阿蓴剛離開之後,寒生便同時慢慢睜開眼,吐了口氣。


    悲傷走近:“他們已去閉關。”


    “嗯,我知道。”寒生有氣無力說。


    “我還以為你能親自囑咐囑咐她呢。”


    “算了吧,我怕要抱頭痛哭。”


    寒生的後背其實沒想象中的疼,隻是靈力被抽太狠太猛,身子有點承受不住。慢慢坐起身道:“悲傷,阿蓴進來之前,你想說什麽?”


    悲傷給寒生攏好被子,翹著腿悠閑坐到對邊,打開茶葉袋,含了一枚茶葉芯說:“你與長忘算是想一塊兒去了。”


    “什麽意思?”


    “你倆同時對寒阿蓴用引渡咒,所以,你受,抽靈力之苦你,他受,最重的皮肉之苦。其實這樣挺好,他要給寒阿蓴護法,靈力必須要保全。”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背後沒有傷口。


    “哎,可惜,你那傻妹妹什麽也不知道。”


    “皮肉傷是瞞不住的。”


    “我是看他兩人不知什麽原因,好像生了誤會。”


    “誤會?花棲木都在那年春住下了,是明擺的事實。”


    “看到的,並非是真相。”


    “隨他倆鬧騰吧,阿蓴浮躁,長忘沉穩。孤男寡女相處三年,阿蓴那缺心眼兒的秉性,能不把長忘吃了就萬幸吧。”


    悲傷勾唇不語,繼續吃他新摘還帶露蜜的茶葉。


    因循湖閉關處。


    阿蓴一覺醒來時,天黑的徹底,屋內點了一盞微弱的燈,她動了動,沒忍住嘶了聲,身上蓋了被子,背後的皮很緊,開始有減弱前兆。


    感覺有點餓,她小心下床,將衣裙非常慢也很小心的披好,簡單豎了一個長長馬尾,用盤金花扣一別,掀開布簾,長忘房間,並沒有他的身影。


    桌子上放了一個孤零零用法力溫著的大食盒。


    阿蓴掀開食蓋,兩人的量,並未動過。


    空喊了兩嗓子,一時沒找到長忘人,難道出去溜達了?


    鑒於她白天被折騰的太狠,現下餓的嗓子一陣陣反酸水。又忍著在屋裏,園外踱步焦躁等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見長忘影子,決定先解決肚子問題再說。


    打開食盒,將所有食物分成兩份,多給他留了素菜,自己分食大半葷菜。


    阿蓴繃著腰,慢慢吃著,周圍靜的連蟲鳴都沒有。


    肚子一飽,人一閑下,就容易胡思亂想。


    最先閃過腦海一幕就是自己在受完鞭刑時,長忘被自己甩開無情說了三個字:“別碰我”。


    細細回憶起,長忘貌似在自己動作不大的幅度下,還差點沒站穩,精致五官一瞬間閃過的詫異,失落,現下想起,噗通的心髒竟被莫名揪了下,有點酸疼。


    可這又算什麽,長忘與花棲木在客棧閉門調情就算了,卻又在自己鞭刑最痛苦最難堪之時,仍與花棲木挽起胳膊,親密無間,無時不刻去提醒她,正主回來,你快一邊兒去歇著吧。


    自雲陽山,長忘生辰兩人談崩,她再也沒有主動問他要過一次答案,偶爾心有不甘調笑,即便不怕他再一次拒絕,但也不喜十分排斥聽到。


    她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也不是個遇到坎坷就回頭,就繞開走的人,反而,長忘更能刺激她勝負欲,一股豁出去,勢必拿下的勝負欲。自小到大,再難的事她都遇到過,再痛的傷她也受過,再悲觀情形她也給生生逆轉過。


    然,這個人,無論你怎麽做,怎麽撩撥,怎麽冷著,怎麽熱著,他都能做到清清淡淡,平平靜靜,不動聲色,沒有波瀾,自持力強大的,用最沉和清正的目光看著你,不急不躁。


    她從未真心喜歡過一個人,所以,在自己看似非常牛逼的流氓技能,頓時毫無用武之地。


    該豁的豁了,貌似,形勢不怎麽樂觀,似有一敗塗地之感。


    男人的心,看來也不好抓。


    一頓簡簡單單的飯吃到最後了然無味,腦袋繼續放空了好一會兒,見長忘還沒回來,自己也著實無聊,便出去園中閑逛起來。


    空蕩蕩的,除靈氣充盈之外,沒什麽特別,不知不覺想起涼城給自己引來的清夢泉,便走到屋後,想著去看看,泡一會兒。


    還未走近,她就察覺出一股熟悉的氣息迎麵而來。


    長忘?


    怪不得找不到人。


    不對,屋子與清夢泉相隔並不遠,自己找他的嗓門兒也並不小,怎會聽不見。


    一麵好奇心使然,一麵又將禮義廉恥踩在腳下的人,故放慢腳步,悄聲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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