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自己房間後,正準備卸去臉上幻術,看桌子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六瓶酒,翻來一看,是滄水閣的不知醉。


    忙叫來梧桐問是怎麽回事。


    梧桐說:“是清箏公子,聽守門的弟子說,他在那年春山門外留下這幾瓶酒就走了。”


    “果然還是清箏懂我!昨夜還沒細嚐就醉了,今日無事,恰好再酌幾杯。”


    抬手剛要打開,就被梧桐製止:“三小姐,方才前廳傳話,山主正尋你呢。”


    阿蓴手下一停:“哥哥尋我作甚?難道是因循湖……。”這麽快暴露了?


    梧桐情形的擺擺手:“說是今晚設宴,讓您跟雲陽山來皇子認識下,都是同齡人,肯定有共同語言,省的您悶。”


    阿蓴心裏冷颼颼一彪,是怕我又去給他闖禍吧。應聲:“你去告訴哥哥,我換個衣服就去。”


    “是。”


    梧桐正要轉身,仿佛想起什麽,又特別囑咐了句:“三小姐,山主還說,您畢竟是姑娘家,還未出閣,讓您千萬別忘帶黃金敷麵。”


    阿蓴隨手一幻,一黃金色近乎於透明的麵具現形於掌中。


    何為黃金敷麵?


    是以黃金與十方世界罕見的寶石磨成細粉溶成,其中注入朱雀大量至高品階靈力,是秀山——那年春的至寶。


    專用於麵容遮掩,戴上後變為透明,融入肌膚,可隨意更換想要的麵容。


    所以,論你修為再高,術法再厲害,也根本窺探不透天地共主親手所製,黃金敷麵下的真容。


    眾人皆知,龍有九子,鳳有九雛,而甚少知朱雀也有一子三女。


    大女兒:寒音。


    二兒子:寒生


    三女兒:寒酥(閨名阿蓴)


    四女兒:寒晚。


    世間僅有五個黃金敷麵,自是朱雀與四個子女各持一個。


    為何要有黃金敷麵這樣的東西存在呢?


    其一:以朱雀這樣百無禁忌的神仙,所育兒女必是一個德行,性情乖張,放肆極端,到處闖禍。


    而那年春雖名義上萬年避世,但手下弟子終是要長年奔走於各方世界探聽消息,總不至於真要臨到事上抓瞎,同時還要肩負除惡揚善,降妖伏魔的責任。因此,門內弟子是銀白敷麵,侍從見生人要配以銅色敷麵,雖其中法力不如黃金敷麵品階高,但也足以抵擋大半能窺探破解法術的人。


    由此!


    做好事不留名!


    當然,做壞事更不能留名!


    一張根本不存在於世的臉,是條極好的退路。


    其二:朱雀為火神,靈光在四方天地共主中最烈。


    兒時,阿蓴執拗,實在無法理解為何不能以真麵目示人。偷偷溜出那年春與一小神玩的正歡,結果一下摘掉麵具,靈光當場刺瞎小神的眼,慘叫聲起,無法挽救,給她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簡單來說,朱雀子女的靈光,一般人無法承受。


    直至子女長大,身上靈光才可很好控製。


    所以,她才不得不想出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眼前這位阿蓴姑娘,行事跳脫,狡猾多變,好酒好色,卻是朱雀四個子女中修為最高,天資最高的那個。


    傳說,看她什麽都不學,可就是什麽都會。


    她拿出身淡金色素色衣裙,外搭淺灰薄紗,發髻中間一挽,用一金幹藍羽化身為釵,別了上去,剩下的發,簡單散落。


    對銅鏡照了照,這幅新換麵孔光豔逼人,還不錯。


    身子正欲起,突然有了個奇怪想法,自己為何要打扮的漂亮奪目?


    今日因循湖與那男子一見,模樣俊俏,想必另兩位皇子,也不會差。


    即是結交朋友,不知他們,見了相貌平庸醜陋之人,還會結交一番嗎?


    陰險邪惡的想法油然而生,揮袖一變,隻見銅鏡之上出現了個眼小,遢鼻,唇厚,臉短的女子,為了不影響大家食欲,非常善良的沒再臉上多來幾個刀疤,黑痣什麽。


    完美!


    臨離房間之際,瞥見桌上的六瓶不知醉,想著這秀山長年不帶客,除了果酒,著實沒什麽特色,不如當個見麵禮,邀他們一同品嚐,喝開,方便暢所欲言。


    打定主意,拎起酒繩,出了門。


    宴廳門外,侍從難以接受阿蓴這幅模樣,確定身份,不忍直視,痛苦行了禮,放她進去了。


    因喬裝廢了些功夫,來時宴席已開始,眾位落座,阿蓴這幅模樣本想低調露麵,不湊巧!


    門外侍從嘹亮嗓門一喊:“三小姐到。”


    歌舞停下。


    聊天停下。


    笑聲停下。


    總之,該停下的都停下了。


    幾十雙目光齊刷刷如夜晚點了火的箭向阿蓴齊刷刷射過來。


    美豔的舞妓,莊重的各家公子,在場的每個人貌似都非常看重這次設宴,無一不是將得體二字掛在臉上。


    誰也沒告訴她,族內有聲望的人都來撐場了。


    而遠處,阿蓴貌似看見一臉比她早晨還要死寂的臉,寒生。


    在那麽一瞬間,阿蓴突然有那麽一丟丟後悔。


    可,她是誰?


    她的目的呢?


    臉麵,向來不怎麽重要。


    剛要先開個口。


    廳內先響起一今早聽見爽快的聲音:“想必,這就是寒公子的三妹了!”


    阿蓴深知寒生此時此刻很想說不認識她,但大局為重,上墳般凝重點點頭,伴有兩聲幹嗬嗬。


    阿蓴招搖的叮叮當當拎了六個酒瓶子,徑直走到方才說話男子麵前,年齡看起來比寒生還要年長些,眉濃眼大,剛氣逼人,身壯且不粗笨,一身銀邊暗雲黑袍,格外尊貴。


    寒生走過來站到阿蓴身側引薦,然後介紹道:“五殿下,這是小妹寒酥。”


    阿蓴生長地方必定不是小門小族,識大體的規矩一行禮:“阿蓴見過五殿下。”


    五殿下有甚有風度站起身,回禮:“我們都是平輩,殿下二字無非是族內稱呼不同,叫殿下客氣了,別向你哥哥那樣,都叫生分了,若不嫌棄也叫我哥哥就行。”


    這豪爽性格不錯,阿蓴也豪爽將手中拎的酒贈予,自來熟道:“怎會,哥哥,喝果酒沒意思,嚐嚐這個,有名的不知醉。味道極濃,後勁綿軟。”


    寒生想要製止,晚了一步。


    長庭樂嗬嗬接過稱讚:“不知醉,好名字,我馬上換酒嚐嚐。”然後坐下。


    寒生繼續引薦下一個,他感覺自己的神經在抖,抖得眼花,這個阿蓴是想活活氣死他嗎?


    下一個。


    這個男子正在低頭不知想什麽出了神,經寒生輕輕一喚:“八殿下。”


    沒有反應。


    寒生與阿蓴奇怪一對看,算了不忍直視。


    寒生決定不要再看阿蓴,再次喚了聲:“八殿下”


    這男子才抬頭,令人呼吸一緊的容貌。


    阿蓴眼神一變:是他?


    花案線條清晰的冷色藍袖袍,猶如月光傾瀉,冰泉幽淌穿在修長的身上,坐的義正嚴襟,腰形筆直。


    這穿上衣服,一副俗世不理的禁欲模樣,更讓阿蓴有點心癢難耐。


    目光隨意掃過。


    別人的桌子上,要麽筷子亂放,要麽酒杯,果盤亂放,要麽餘剩殘骸亂放,而他的桌前,幹幹淨淨,所有盤子全部一一整齊擺好,酒杯小碟和諧擺在桌子正中央,筷子頭部無任何殘渣,正如因循湖變態的疊衣方式。


    果然如傳聞般,刻板規矩。


    “寒酥見過八殿下。”阿蓴大方得體行了個禮。


    幽深孤寂的目光投在阿蓴臉上,也隻是一輾轉,站起身回禮,簡單兩個字:“長忘。”


    然後……。


    便沒有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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