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便即整裝出發。這一路出奇的平靜,並未再遇到什麽狀況。到了第七日上,眾人便回到了尉城縣境。


    那夏侯儀要夏侯無過有空便與左元敏切磋武藝,倒不是隨便說說。一路有空,便安排兩人喂招,有時還親自下陣,指導左元敏使用兵刃的方法。雖然夏侯家慣用的是劍,但是夏侯儀既是劍術名家,又是武林高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自然除了劍法之外,還練過一些別的兵器。單刀是最尋常的一門,夏侯儀年輕時就練過幾套基本招式,他於是便將這些,可以說是刀法入門的基本功,傳授給左元敏,算是他的啟蒙功課。


    左元敏自從在淳於中的幫助之下,體內陰陽二氣交濟融合,修為更進一步,這會兒練功,隻要心到意到,意到氣到,氣到力到。不論是多麽困難的招式武功,他幾乎是一練即會,一會即精,像是已經練了好幾年一樣。再加上他的指力破迷陣法每練一次,就有一次的功夫,放眼武林,除了張紫陽之外,隻怕再也無人及得上他變換身形的快速詭異。


    於是幾套平平無奇的刀法到了他手裏,威力陡然增加了好幾倍,到了他來到尉城夏侯家後的第十六七天,就是讓他再一次遇到那三名黑衣人,左元敏隻要寒月刀在手,吃虧的就隻怕是對方了。


    又過了幾天,夏侯儀派出去的人回報,說官彥深此刻並不在白鹿原總堂,王叔瓚也是一樣。左元敏知道之後,心下恍然若失,不知如何是好。夏侯儀則安慰他道:“你就是幹著急也沒有用,我已經安排好了,隻要一有官盟主或者是王叔瓚的消息,我們立刻就會知道。另外我也讓人到紫陽山去送信,多幾個人幫忙找,總是多一分力量。”


    左元敏還沒來得及告訴夏侯儀紫陽山門名存實亡的消息,不過這會兒既然已經派人去了,說不說也就無所謂了,反正這事全武林馬上就會知道,自己如果假裝不知,可以不必多費這番唇舌。


    找不著張瑤光,左元敏連說話都有點懶。要不是夏侯如意這些日子一直陪在他身邊,要他天天麵對夏侯儀與夏侯非,那可真有點渾身不自在。其實他也頗有想一走了之的打算,卻是夏侯家上上下下對他太過熱情,又念著兩家上一代的交情,左元敏也隻好暫且等待下去,隻盼早日有張瑤光的消息。


    這一天清早,左元敏練過兩個時辰的內功,但覺精神暢旺,全身氣力活躍,便背了寒月刀,投往尉城的街道上而去。但見街上行人絡繹不絕,每個人都好象有自己的事情在辦,為了生活奔波忙碌著,隻有自己一個人無所事事,正當百般無聊之際,街角露出一個人的半邊臉,偷偷地望著他。


    左元敏起先不以為意,後來被那人盯得久了,也有些不自在。腳步便往那人所在的地方走去,那人機靈,倏地隱沒不見。


    左元敏才打消前去一探的念頭,沒想到那半邊臉又出現在街角,不但仍直盯著他瞧,甚至還使了一個眼色。左元敏這才知道這人竟是衝著自己而來,但自己在尉城半個人不識,怎麽會有人針對他來?他這些天來悶得慌,正要找個地方出氣,於是突然拔足追去,想要嚇一嚇對方,不料才追到街角,那人身影一閃,又倏地在對街消失。


    左元敏見他身法不俗,應是有備而來,反手一摸背上的寒月刀,心道:“好,就讓我來會會你。”發足追去。


    彎過兩條街道,那人的身影在眼前逐漸變大,眼見就要追上,忽然又前方一道急響破空而至。左元敏想也不想,反手抽出半截寒月刀,擋在右臉之前,“當”地一聲,將來物擋了開去。西南角邊的屋頂上忽地出現一個人影,說道:“你的輕功不錯,不如來追追我吧!”


    左元敏一遲疑,前麵那人倏地隱沒在人群當中,心中暗道一聲:“可惡!”轉而去追屋頂上的人。那屋頂上的神秘人顯然武功要比剛剛那人高出甚多,左元敏追了一陣,雙雙奔出城外,彼此仍然保持了一段距離。


    左元敏一邊追逐,一邊向四周望去,但見四野平闊,別無遮蔽之處,找不到可以埋伏的地方,可見這人竟是孤身向他挑釁,心中再無顧忌,奮力跨去,又追近幾丈。


    那人似乎察覺左元敏的輕功身法在他之上,哈哈一笑,倏地停步回頭。左元敏在他身前幾尺之處站定,說道:“閣下引我來此,究竟為了何事?是王叔瓚叫你來的嗎?”


    那人道:“王叔瓚?憑他也差得動我?沒想到一年多不見,你的功夫進展如此迅速,這一路步伐輕盈,身法高明,分明是上乘武功,不錯,不錯,後來拜了誰為師?”


    左元敏聽他言下之意,是認得自己,便道:“我沒拜誰為師……你是誰?我好象在哪裏見過你?”那人道:“怎麽?不認得我啦?”往自己臉上一摸,說道:


    “那時我滿臉胡子,頭發又髒又亂,衣衫襤褸,跟現在是有那麽一點不一樣。”忍不住笑了一笑。


    左元敏經他這麽一提,忽地恍然大悟,臉色一扳,說道:“原來是你!”那人哈哈笑道:“小子,終於想起來了嗎?”左元敏道:“沒錯……”身形一動,直往那人麵前竄去,雙手一探,就是一招“玉樹流光”。


    那人“嘿”地一聲,身子一縮,還了一招,喝道:“小子,做什麽?”左元敏亦怒道:“問問你自己做的好事!沒想到我救你性命,你居然這麽歹毒,教那什麽太陰心經,差一點要了我的命!”


    原來那人正是在左元敏麵前自稱穀中人,實際上卻是他的父親:左平熙。


    那天他聽了封俊傑的轉述,說他有一個遺腹子尚在人間,半信半疑之餘,便也去到宿遷縣查探。


    但是他並不像官彥深那般有係統,有程序的調查。就算如封俊傑所說,在縣城外找到一座左夫人墓,卻也不能證明什麽。於是他便轉頭去找官彥深,經過一段長時間的跟蹤,對於自己還有個兒子的事,才逐漸明朗起來。當然,令他更吃驚的,自然是這個人不是別人,居然就是那天在山穀當中,曾經救過自己一命的左元敏。


    突然之間,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兒子,左平熙不免還是將信將疑。這一天他一路尋來尉城,探聽到左元敏的下落,於是便用計引誘他出來,不管如何,雙方總是先談談再說。


    哪知左元敏一上來就要跟他算舊帳。左平熙此行一來是想探知真相,二來還顧忌他也許真的是自己的兒子,下手自然留了幾分。可是此時左元敏咄咄逼人,每一招一式雖然都是出於自己所授,可是就每一招的威力而言,幾乎已與自己來使差不了多少,左平熙如何有餘力留幾分力氣?


    mpanel(1);


    再說雙方用的都是秋風飛葉手,哪一招來,該用哪一招響應?又哪一招是實,哪一式是虛?兩人清清楚楚,了然於胸,往往出不到半招,就得被迫換招,或是變化前招。雙方以快打快,而且是越打越快,不但半盞茶的功夫,已經拆上數百招,鬥到酣處,都已使出全力。


    左平熙越打越驚,心想:“真是豈有此理,他就算有我十幾二十年的內力,那也還差我一大截,如何能將秋風飛葉手的威力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其實左元敏的內力再強大,步法再精妙,手上的功夫來來去去,卻隻有這三十六招。左平熙若不想跟著起舞,隻要用一套別的功夫就行了,偏偏他就是不信這個邪,非得要用秋風飛葉手來對付不可。


    不過這也很難說,要是左平熙此刻換用別的武功,左元敏一但招架不住,也許就要將背上的寒月刀拿出來應敵,到時左平熙隻怕反而不是對手。所以這麽說來,左平熙還是用秋風飛葉手來得好。


    其實人生不就是如此嗎?吉凶禍福往往隻在人的一念之間,本來你以為這樣對自己才是最有利的,說不定正好適得其反;而也許人人都覺得你這樣做是吃了大虧,實際上卻是占了連自己都不自知的大便宜。


    兩人堪堪又拆過百餘來招,幾乎是對方一抬手,就知道要用哪一招應付,以致兩人越打距離越遠,到了後來,兩人居然離了一丈有餘。左平熙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忍不住笑了出來。左元敏像是被感染一樣,亦不禁莞爾微笑,不約而同住手罷鬥。


    那左平熙道:“喂,夠了吧!再來我可要不客氣了!”左元敏道:“說出個理由來,否則今天不打,明天、後天、來年,有一天在路上碰見了,還是照打不誤。”


    左平熙道:“什麽理由?我聽不懂你說什麽。”左元敏道:“你教我那什麽太陰心經,害我走火入魔,差一點就沒命了!”左平熙笑道:“原來是這麽回事。”


    左元敏見他一副“是你活該”的表情,不禁怒從中來,喝道:“我看你是找打!”


    又想上前。左平熙將手一擺,說道:“你別激動,你難道忘了,當時我要傳授武功給你,是你自己不願意學,不屑學的。所以你今天身上所會的太陰心經內力,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說什麽我害你走火入魔?根本是你咎由自取。”


    左元敏想起當時的狀況,登時語塞,隻恨恨地道:“那你說,當時你真的沒存著想害我的心嗎?”左平熙“嘿嘿”兩聲,給他來了個默認。原來左平熙向來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所以他當時確實也想報左元敏與陸雨亭的救命之恩。隻是這兩個恩人對他來說都是毛頭孩子,也不知什麽來曆,當時教給兩人太陰心經的一部份,隻要兩人乖乖地學,安安分分地練,在一般的成就範圍內並不會出現什麽問題。


    左元敏的問題就在於他後來的成就,超過了左平熙當時的預期。當然,這人的成就若能超過他當時的預期,那就表示他天生底子好,是練武的材料,或者說他另有奇遇等等。這兩種人也許有點不同,但相同的是,兩者都是危險人物。


    所以說左平熙到底有沒有安著好心,也許不能斷然定論,但最少他是埋下了禍胎,給了左陸兩人一個隱憂。但隨著陸雨亭的身世被得知,左平熙也替他除去了這道後患,隻剩下不肯合作的左元敏,還帶著這要命的緊箍咒到處跑。還好淳於中人間閻王之名終非浪得,在因緣際會之下,左元敏還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這一關。


    不過這一切還是讓左平熙大感意外,因為左元敏練太陰心經,最多也不過就是一年的時間,居然能有機會讓他練到走火入魔的地步。這固然是件極為危險的事情,但是內力若不到那個火侯,就是想要走火入魔,都有困難。


    左平熙自然不知道他還有一段與張紫陽的互動。那張紫陽是當世的內丹名家,也是一代宗師,有他的指導,那是比左平熙親自講解還強上百倍。而指立破迷陣的修練,除了有助他的身手靈活,在踏步行走當中所配合的呼吸吐納,也是紫陽派一種練功的心法,左元敏隻要每練一次,就有一次的效用。更別提張紫陽的另一項重要著作:“九真靈寶結丹大法”就是特別教人如何運功行氣,坎離相交,而結成金丹的方法。


    所以在左平熙來說,他隻是很單純的以為,左元敏今日之能有這樣的成就,應該就是靠他不小心給的那一二十年的內功功力所致。而他居然能在此基礎上,於短短的一年之內,成就這般驚人的藝業,實在是難能而且可貴。一聽到這樣的人物不免還是落入了自己設計的殼中,左平熙不禁對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到洋洋得意,那還有什麽不好承認的。


    左元敏見他默認,雖然不禁惱火,可是想想這太陰心經還真是自己偷學來的,一念及此,心情才稍微平複下來。過了一會兒,便道:“我偷學你的武功,你害我走火入魔,大家就算扯了一個直。從今以後我兩互不虧欠,見著麵我有什麽說什麽,你也不用指望我會怎麽尊敬你。說吧,今天故意引我來這裏,到底有什麽事?”


    左平熙經他這麽一問,才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頓了一頓,說道:“我知道你自稱姓左,但除此之外,我對你一無所知,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哪裏人?家裏做什麽營生?父親叫什麽名字?家裏還有哪些人?”


    那左元敏聽他這麽一問,也忽然想起那天官彥深與王叔瓚,在臨穎縣城迎春閣裏的對話中,曾提到秋風飛葉手是他父親左平熙的武功。他當時聽了簡直不敢相信,心中就已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穀中人好好地問個清楚。難怪自己剛剛見到原來是他的時候,除了一心要打他一頓出口氣之外,心裏一直好象有個什麽事情掛在那邊,直挨得他難受。沒想到他還沒提,對方倒是先盤問起自己來了。


    左元敏麵露猶豫之色,半晌,反問道:“為什麽問我這些事情?一個人的姓氏是什麽,難道還有自稱的嗎?冒稱姓左有什麽光榮?要是我爹不姓左,姓右,還是姓什麽前後上下的,我也就跟著姓了,別以為我願意。”話鋒一轉,續道:“倒是你自己,為何不先說說看,自己倒底姓什麽叫什麽?弄一個什麽‘穀中人’神神秘秘的,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嗎?”


    左平熙聽他言語不善,頗不開心,直接問道:“霍不同是你什麽人?”左元敏臉色微變,反問道:“霍不同跟你又是什麽關係?”左平熙道:“為何不回答?難道你是他兒子?”


    左元敏大怒,左肩一動,就要發招。左平熙知道這是“後翌射日”的起手勢,左掌一探,使得是一招“夜露凝香”的起勢,正是破解“後翌射日”的不二法門,同時說道:“拔刀吧!難道還要拆上一千招嗎?”左元敏本有此意,但既給他道破,反而不願用了。“哼”地一聲,說道:“霍伯伯雖然不是我的父親,不過他全心全意照顧我和我娘,最後還犧牲了生命,就是要我喊他一聲爹,也不為過。”


    左平熙淡淡地道:“原來如此。”左元敏嚷道:“什麽原來如此?這種事情我心裏想一想可以。但是從你的嘴巴裏說出來,就是侮辱到我娘,說什麽也要叫你把話收回去!”左平熙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豈有收回的道理?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以後不說就是了。”又道:“那你這把寒月刀又是怎麽來的?”


    左元敏不服氣,道:“喂喂喂,老是你在問我,我問你的問題,你一件也沒回答。”左平熙道:“你問我霍不同跟我什麽關係嗎?他是我結義兄長。這把寒月刀,是不是一個叫左平翰的,拿去給你的?”


    左元敏心中早已隱隱約約猜到,他的父親左平熙可能沒死,而且依據官彥深與王叔瓚的談話推測,說不定就是那個教他武功的穀中人。現在聽他提到這麽多有關於自己的事情,狀態是越來越明朗。將心一橫,幹脆問道:“你該不會也姓左,是我堂叔左平翰的兄弟吧?”左平熙冷笑道:“臭小子既然知道,居然還敢對我這麽無禮!”


    左元敏強忍著內心激動,緩緩地道:“你……你不是死了嗎?怎麽可以又活過來?”左平熙裝著漫不在乎,說道:“看樣子,你事情知道得不少。怎麽?這麽想我死是嗎?你該不會要去跟官彥深還是夏侯儀告密吧?”


    左元敏大聲道:“不然你要我怎麽樣?衝上去抱住你?然後跟你撒嬌?還是流著眼淚,裝腔作勢地喊你一聲:”爹!‘?“左平熙慍道:”想喊就喊,幹嘛裝腔作勢?除非你根本就不想認我。“


    左元敏叫道:“我就是不想喊!不高興喊!”左平熙大怒,道:“你說什麽?”


    左元敏朗聲道:“你既然沒死,為什麽自己跑去躲起來?讓娘一個人孤零零地把我生下來,還要到處躲避仇家?我從小到大,就是個沒爹的孩子,早就被人欺負習慣了,現在莫名其妙的跑出一個爹來,又有個什麽用?”


    左平熙怒不可遏,喝道:“小畜生!居然感這樣子對我說話!你以為我願意跑去躲起來嗎?我甚至不知道有你這個兒子,要我怎麽照顧你?”左元敏一聽,可更生氣了,說道:“生了兒子都不知道,你是怎麽當人父親的?”左平熙氣急敗壞,盛怒之下,竟脫口說道:“那我就老實跟你說了吧,我到現在還不能確定,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呢!”


    左元敏感到有如當頭棒喝,也有如一盆冷水從頭淋了下來,霎時間全身像是被雷打到一般,麻木不仁,而且動彈不得。好一會兒,才逐漸清醒過來,說道:“好,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我之前不認識你,以後也不想認識你。你教我的武功是你當時欠我的,這把寒月刀是我叔父送給我的,我身上流的雖是你的血,不過你卻從未喂我一口飯,替我添過一件衣,所以追根究底,我倆還是互不相欠,你既懷疑不願認我,我也不差一個死鬼老爹!”


    左平熙簡直就要氣炸了,可是自己確實不能確認,眼前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畢竟推算時間,那可是十七八年前的事了,而這孩子就算是自己的夫人所親生,卻也未必就是他的骨肉。


    左平熙之所以如此懷疑,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霍不同。


    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牐牷舨煌與左平熙相識甚早,幾次萍水相逢,雙方都感到兩人特別有緣,兼之氣味相投,遂撮土為香,結為異姓兄弟。


    後來左平熙與霍不同同時結識左元敏的母親,霍不同對她情愫暗生,卻未曾言明,倒是左元敏的母親喜歡上左平熙,並且將這樣的心事,偷偷告訴了霍不同,希望他能幫忙表達。


    霍不同一不小心當上了旁觀者,而窺得左元敏母親的心意後,當然就更不敢表態了,於是便將這份感情移轉到左平熙身上,把他當成自己的替身,努力撮合,希望他能好好地照顧左元敏的母親一生。


    最後霍不同終於如願,把他們兩人送入洞房,卻在他們兩個新婚之夜,酒後口無遮攔,亂說一通,把自己心裏的話與對左元敏母親的情意給說了出來。那時左平熙正在廳外送客,聽到霍不同說出這樣的話大吃一驚,現場的賓客也是相當尷尬,可是他老兄酒瘋發一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睡著了。


    當夜左平熙心思紊亂,竟就在廳裏陪著霍不同過了一夜,放著新娘子獨守空閨。


    第二天,霍不同一覺醒來,酒意退了,記憶也跟著退了,發生了什麽事他想不太起來。不過他察覺氣氛不對,情況有異,經由側麵得知,才曉得自己在昨天晚上的失態。自覺無顏再麵對左平熙夫婦,於是不告而別,遠走他鄉,從此未再與左平熙有來往。


    那左平熙的感覺就更複雜了,以他的為人,向來是兄弟之情大過男女情愛,奉行“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補,手足斷,焉可續。”為圭臬。如今為了一個女人,失去了一個兄弟好友,要是傳了出去,將來要如何在江湖上與人立足?


    左平熙開始在江湖上托人尋找他的下落。可是霍不同既有心要避開他們,又哪有這麽容易就讓他找到?一直到左平熙急勇鬥狠的個性,在武林中開始展露頭角,也同時得罪了不少人的時候,霍不同才捎來信息,要他小心這個人,注意那個人。


    左平熙這才知道,原來霍不同一直在暗地裏幫助他,始終未曾遠離。


    到底是什麽原因促使霍不同甘願如此默默付出?左平熙沒有深究,不過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的搭配組合,卻讓左平熙更加狂妄與橫行無阻。這一切在左平熙仍安於九龍傳人聯盟這樣一個組織架構下時,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直到有一天,左平熙帶了一把寶刀回來,難以善了的風波終於展開,那霍不同再也不能躲在一旁以靜製動,於是現身左家,並且堂而皇之地住了進去,兄弟合力對付各種明奪暗搶。


    那時左平翰比較起來,關係反而與自己的堂兄疏遠。


    然而令人防不勝防的劇變終於發生了。左家上下十數口人一夜之間忽然暴斃,地方官府介入調查,卻匆匆將所有屍體火化。不過當天有很多人都親眼目睹霍不同一大早就出門去了,理應逃過此劫,但竟從此沒再回來,就此消失在這世上。


    詭異的事情容易引人聯想,而越是難以解釋的事情,就有越多的人想試圖去解釋,於是各種江湖傳言紛紛出籠,好象每個人都親眼見到一般。這類的傳言大致可分為三種,其一是九龍盟主官彥深想收回寒月刀,遭到左平熙拒絕,於是派人加害。


    這類的說法大致是出自一些自認為通曉武林各種掌故的有識之士,推論也不致太過離譜。


    其次是附會妖魔鬼怪,邪靈衝煞之說。像這類需要用到大量想象力的,天馬行空的胡說八道,相當受到街坊鄰居的歡迎,從此茶餘飯後,也不怕沒有話題可以閑扯。


    至於最後一種說法,就落到了霍不同身上。說霍不同與結拜兄弟的弟婦通奸,因為事跡敗露,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殺光了左平熙一家人,不但帶走左夫人,還順便盜走了寒月刀。這話當然是傳自當年在左平熙婚宴上,一些親眼看到霍不同失態的賓客口中。


    左平熙現在人還好端端活著,自然明白第三項傳言根本是空穴來風,毫無根據。


    不過霍不同喜歡自己的妻子是事實,霍不同當夜救走了妻子,並與她共同生活十來年也是事實,更何況兩人都認為自己早已經死了。於是他不能確定左元敏到底是誰的骨肉,事實也是出自合理的懷疑。


    隻是這樣的想法,不但汙辱了妻子,也汙辱了情同手足的結義兄弟。左元敏不能接受,兩廂權衡,左元敏寧願選擇不要父親,那就更不用說他也實在不需要了。


    左平熙氣歸氣,卻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左元敏見他全身顫抖,頭發好象一根一根都要站起來了似的,隻當作沒看見,說道:“要是沒有旁的事,我先走了。”


    說罷,轉頭就走。


    行出幾步,背後左平熙說道:“太陰心經隻會半部,縱使眼前這關能過,他日終是心腹之患。你難道不思解決之道嗎?”左元敏停步,頭也不回地道:“多謝關心,我左元敏人微命賤,原也考慮不了這麽許多。”


    左平熙又道:“九龍傳人裏,除了封俊傑還算是個正人君子之外,其它沒有一個好東西,你在夏侯家裏寄宿,還帶著寒月刀,自己千萬小心了。”左元敏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也一樣。”繼續往前走去。但見迎麵也走來一人,待到走近一瞧,卻是陸雨亭。


    左元敏見他的穿著打扮,說道:“原來在街角那引我過來的那個人是你。”陸雨亭點點頭,說道:“我已經拜穀中人為師了。對了,原來他本名左平熙,跟封俊傑一樣,也是九龍傳人。”


    左元敏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陸雨亭不明其意,說道:“什麽?”左元敏道:“沒什麽,後會有期。”抱拳而別,徑自續往前行。


    回到城裏,實在也無心閑逛了。信步所至,但見街邊有一間酒鋪,忽然興起了喝酒的欲念。他本不嗜飲酒,但今天心情特別,又不好意思在夏侯如意家裏喝酒,於是進去讓人打了幾角,順便買了個酒葫蘆,竟然蹲在酒鋪門外,就地喝了起來。


    不久日漸西斜,左元敏喝了也有一會兒,心想若是帶著一身酒味回去,那也不太好看,於是站起身來,將還留有半壺的酒葫蘆,賞給在一旁已經看了他許久的一個老丐。


    漫步在黃昏的街道上,清風徐來,輕拂在他微熱的臉上,那左元敏原有微醺之意,這下子彷佛醉得更厲害了,腳步跟著顛了幾顛。忽聽得背後有人出聲道:“喂,老兄,留神!”左元敏急忙讓到一旁,連道:“對不住,對不住!”身後同時閃過幾名大漢。其中有一人道:“原來是個酒鬼。”


    左元敏聽了,差些啞然失笑,自嘲道:“沒想到今天居然成了酒鬼了。”忽然想起幼時常常看到霍不同一人獨自在喝悶酒的情形,在那刹那間,自己彷佛與他的心意相通,感受到了他當時的一些感覺。


    那幾個大漢從左元敏身邊走過,兀自交談不休。隻聽得其中一人道:“你說他是酒鬼?我瞧著不像,哪有酒鬼還背著大刀的?”“酒鬼就是酒鬼,就算背上背了算盤也是酒鬼。那把刀說不定還是他偷來的,等一下用來典酒喝。”“你也覺得那把刀子不錯?”“喂,做什麽?別亂來,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可別給爺惹麻煩。”


    “我不過說說罷了,瞧你緊張的……”眾人邊走邊說,逐漸去得遠了。


    左元敏聽他們這幾人說話的內容,意思是說,要不是光天化日,也不在大街之上的話,那麽他們就有可能動手搶他的寒月刀了。心想這些人絕非善類,反正剛好心情不佳,說不定可以找這些人出一出氣,於是遠遠地跟在眾人後麵,一路往城北而去。


    左元敏跟了一陣,隻見這群人總共有七個。一路上各挑喜歡的吃食幹糧,買了擺在身上,接著便出了城門,看樣子是打算出城連夜趕路。左元敏才正猶豫要不要跟下去,隻聽得其中有人說道:“上頭交代了,這對夫妻在九龍門派裏麵地位非常,待會兒要人命的暗器毒藥一概不準用,下手也得輕一點……”另一人道:“下手輕一點,那就幹脆別下手了,這兩人的老子武功不差,想來也不是弱手,要是再手下容情,說不定人沒抓到,自己一條命就沒了。”此話一出,立刻惹得眾人議論紛紛。


    先前那人道:“這一點你們不用擔心,這次不隻是我們這幾個出手而已,同時還有好幾批的人馬埋伏。就算這兩人的老子突然出現,我們也能把他們攔下了。還有,不是不準你們用暗器毒藥,是那些致命的不要用,其它什麽麻藥啦,迷醉藥啦,不在此限。”當即便有人抱怨道:“何不早說,現在在回去拿也來不及了。”


    左元敏心想:“這些人想要在城外埋伏,趁著夜色以眾擊寡,想來一定有重大圖謀。我不如暗中伺機而動,免得好人受害。”又想:“可是他們說這群埋伏的人手還有好幾批,萬一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連自己也要留下了。”才這麽想著,耳裏便聽到先前那人說道:“未免在黑暗中,誤傷到同道朋友,我這裏有幾條白巾,大家拿去綁在左臂上,黑暗中碰到了,可別亂殺一通。”大家聽見了,趕緊分著綁了。


    左元敏一見,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便安心地遠遠跟著。隻見遠遠地道旁有座土地廟,眾人舍了廟宇,躲在廟旁的一處土丘之下,窸窸窣窣一陣,隨即安靜下來。


    左元敏不敢過分靠近,遠遠地找了一株大樹,飛身躲了上去。


    過了一會兒,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在昏暗的夕陽餘暉映照下,左元敏但見遠方樹林裏人影晃動,也不知有多少人,但片刻之後平靜下來,卻未有半個人走出樹林。


    緊接著西南邊上,另有十幾個人偷偷摸摸地掩了上來,這些人直接散開行動,有的就埋伏在左元敏樹下的草叢裏。左元敏若不是藏匿得早,此刻隻怕已無容身之處了。


    左元敏往下望去,果見每個躲在草叢中的人,人人左臂上都綁著一條白巾,心想:“這些人不知要對付的是誰,看樣子是誌在必得。”這下子他酒意全醒,便耐著性子,繼續躲藏下去。


    也不知又等了多久,左元敏隻知道越等越餓,後悔見到先前那批人在買吃的東西時,沒跟著一起買。他現在隻得用手使勁按著肚子,免得饑腸轆轆的聲音,給下麵的人聽見了。


    便這麽忍著饑餓,無可奈何地準備繼續挨下去時。驀然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清嘯聲響,自遠而近,由模糊而至清晰,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急馳而來。左元敏精神一振,抬起右手去握刀柄,準備隨時出手。


    緊接著伴隨嘯聲而來的,是一匹急奔的駿馬,上頭馱著一名白衣女子。尚未來到土地廟前,樹林裏埋伏的人吆喝一聲,從四麵八方衝了出來。那馬匹受到驚嚇,投往土地廟而去。


    左元敏見到這一幕,忽然想起張瑤光與她的絕影來,但想若這女子所乘即是絕影的話,這批人還未必攔得了她。又想,剛剛那一陣嘯聲,該是後頭的追兵所發,是用來通知前方伏兵的。耳裏忽聽得馬匹一聲嘶鳴,前腳跪了下來,卻是埋伏在土地廟的那幫人,知道不好用暗器傷人,於是便去射馬。這會兒一見到馬匹失足跌跤,興奮得叫嚷著,全都圍了上來。


    馬上女客從馬背上躍起,立刻陷入重圍。那左元敏一瞧清楚她的麵容,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夏侯君實的老婆官晶晶。左元敏之前在再世堂的時候,曾與她見過幾次麵。後來聽夏侯如意提起,自己當時在危急時差一點斷氣,官晶晶曾以口對口的方式,延續過一口氣。


    當時左元敏呈現昏迷狀態,對這一段經過自然渾然不知,聽夏侯如意說起的時候,見她說到這段往事時,雖然神色有些捉狹的意味,好象在取笑他豔福不淺,但是語氣相當堅定,並非是憑空捏造。


    左元敏雖然直覺上不喜歡官彥深,但是官晶晶既然有恩於他,此刻便不能不管了,卻見人群後麵一人提著長劍,呼喊著:“晶晶!晶晶!”衝了過來,後頭也追著一堆人,左元敏識得他是夏侯君實。他們夫妻倆可能外出辦事正在回來途中,讓人給堵上了,也許覺得離家很近,便一路奔了回來,卻沒想到大隊人馬就在他們家門口埋伏。可見敵人故意追趕他們,意圖先消耗他們的精神體力,然後再一舉成擒。


    前後兩隊人馬合攏,看來至少也有二三十人。不過他們雖然人多勢眾,在夏侯君實的雨花劍法與官晶晶的雷霆斬下,也占不了多少好處,左元敏腳底下這批人見了,撮唇為哨,此起彼應,同時圍了上去。


    左元敏見機會來了,等著所有人都圍上去的時候,悄悄地從另一頭溜下樹來,偷偷掩到隊伍後麵,轉過刀背,朝著最後一人的後腦就是一記。把人打暈過去後,解下他臂上白巾,縛在自己臂上,混入眾人當中去了。


    那時眾人忌憚他們夫婦倆武功厲害,夜色中又偏偏發不得暗器,都盼旁人將他們夫婦倆累死了,自己好做收漁翁之利,自然是裝模作樣吆喝得多,真正動手的少。


    左元敏一路往前擠去,旁人都樂得讓開,不一會兒便輕輕鬆鬆地來到人群核心。


    左元敏隻見那夏侯君實一身狼狽,所使的劍法也大為走樣,不但渙散無章,威力也大打折扣。那官晶晶則是發了狂似的頑強抵抗,掌風到處,驚呼連連。這群歹人也不是笨蛋,見與其跟這瘋婆子鬥,都知道還不如先拿下男的。到時這女人若是顧著夫妻之情,自然也要束手就擒。


    這層道理甚易想通,左元敏也知道這個關節,便想:“若再不出手,夏侯君實一但被抓,事情可就麻煩了。”正要出手,忽聽得頭頂掠過一聲笛響,卻是一枝響箭飛過,接著便聽到有人大喊:“何方妖魔鬼怪,竟敢跑到這裏來撒野?”


    左元敏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白袍男子從東南角邊上衝了進來,夏侯君實見了,大喊:“丁叔叔!丁叔叔!”左元敏一瞧清楚他的麵貌,原來是南三絕中的丁盼。


    那丁盼聽到有人叫他“叔叔”,大喝一聲,排開眾人,衝了進來。他不但與夏侯儀是老朋友,還因為喜歡夏侯無過這孩子,常帶著他到處去辦事,增長見識閱曆,把他當成了自己家裏的晚輩一樣,這會兒見到被人圍困的居然便是夏侯家的大公子,大吃一驚,叫道:“你們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居然敢在太歲爺上動土!”


    從背後趕來,把幾個正在糾纏夏侯君實的人踢了開去,眾人哇哇大叫,紛紛走避。


    左元敏見突來援手,便先不忙出手。


    眾人還是將三人圍在核心。丁盼道:“是什麽來路?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他路過此地,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夏侯君實驚魂未定,說道:“也不知道這群毛賊是從哪裏來的,突然從路旁殺出,二話不說,不分青紅皂白,一路追了二三十裏,董奇落在後麵,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丁盼勃然大怒:“豈有此理!也不問問這裏是誰的地頭……”


    忽然“颼”地一聲,一枝袖箭朝丁盼射了過去。丁盼揮掌拍落。這下倒提醒了所有人,紛紛將身上的暗器打出。本來天色昏暗,為了怕傷到自己人,這幫人早有默契不使用暗器,可是丁盼偏偏穿了件白袍,目標顯著,頓時成了眾矢之的。


    可是那丁盼既然躋身南三絕,武功自非泛泛,隻見他隨手亂抓,將一幹袖箭、飛鏢全都兜在手裏,待得一雙手掌已經抓不了那麽許多,反手一揚,朝四麵八方打了出去。隻聽得“哎喲”“媽呀”叫聲四起,眾人紛紛走避。


    丁盼哈哈大笑,說道:“一群沒用的家夥……”一言未畢,人群後麵也有人哈哈大笑,說道:“用來對付丁盼,這些家夥是稍嫌沒用一點……”人群中走出三個人來。


    左元敏心道:“原來還有暗樁在裏麵,幸好剛剛沒衝出去。”看清楚來人,這三人他剛好也都認得,由左至右,正是秦北辰、段日華與邊靖。原來他們三人本來不打算出麵,現在見半路殺出程咬金,也隻得現身了。


    丁盼見過段日華與邊靖,說道:“原來是你們!我正嫌上回打得不夠,一口怨氣沒處發泄,來來來,咱們這就過招。”他想起上回跟著錢坤、封俊傑等人,在少林寺住持慧海的斡旋下,上紫陽山去要人,結果興致勃勃地上去,幾乎是垂頭喪氣的回來。在更早之前,他還曾傷在樊樂天的手下,這樊樂天也是紫陽山的人,於是他便將紫陽山門所有人都記上了一筆,隻要有機會,那是非討回來不可的。


    邊靖用他一貫冷冷的聲調說道:“要找打,不怕沒伴,但是改天再來,今天我們有事要辦。”段日華則在一旁打哈哈,說道:“沒想到故意要引的人沒來,卻來了個不相幹的。”意在言外。


    丁盼大怒,說道:“不用另外挑日子,姓段的,我今天丁某人就來會會你!”


    話一說完,立刻欺身上前。段日華“嘿嘿”兩聲,迎了上去。


    邊靖見兩人大打出手,也不阻止,隻朗聲道:“大家還在看什麽?快將這兩人拿下了!”眾人頓了一頓,紛紛拿起家夥,再度上前。


    便在此時,半空中又掠過一枝響箭,應該是在響應剛剛丁盼早先所發的訊號。


    邊靖忍不住微微抬頭,但在人皮麵具的覆蓋下,左元敏瞧不出他有什麽表情。不過左元敏心中也正納悶著:“那段日華不是要投靠九龍派嗎?怎麽還跟邊靖一道?”


    那來人好快,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在人群外喊道:“丁老頭,你在裏麵嗎?”


    眾人吆喝聲音雖然吵雜,但是這人說話的聲音依然清清楚楚地鑽進了左元敏的耳裏。


    左元敏聽這聲音耳生,不知道這人是誰。


    那丁盼大喊:“常老頭,快進來,夏侯儀的公子在這裏!”左元敏但見一道灰影從西南角上,蹦蹦跳跳地躍了進來,身法相當怪異。那灰影才竄到圈子裏,馬上叫道:“在哪裏?在哪裏?”丁盼哪有空理他,氣急敗壞地道:“你長著眼睛,不會自己看嗎?”


    那灰衣人道:“那倒是。”但見場中就隻有那麽幾個人被圍困,而被圍困的人當中,有隻有一個年輕公子使劍,當下便道:“啊哈,在這裏了!”說著衝向夏侯君實。也不知他使了什麽手法,那圍在夏侯君實身邊的幾個人,忽然驚呼連連,接著“乒乒碰碰”地一陣亂響,眾人手上的兵刃通通摔到了地上。


    秦北辰身子一動,正要上前。邊靖伸手攔住,說道:“讓我來!”上半身微向前傾,身子如箭一般竄了出去,嘴裏同時說道:“段長老,快刀斬亂麻,免得夜長夢多。”


    段日華一陣哈哈大笑。丁盼怒道:“笑個什麽勁兒?”段日華笑道:“今天隻能陪你玩到這裏,有興趣的話,上紫陽山來找我。”丁盼道:“去你的!你該不會是怕了,想打退堂鼓吧!”段日華道:“隨你怎麽說……”說到最末幾個字,聲音逐漸小了。


    丁盼聽不清楚,自然而然地往前一步,身子微側,問道:“你說什麽?”瞥眼間隻見段日華似笑非笑,接著周身彷佛發出點點星光。丁盼恍然大悟,暗道:“不好!”急忙矮身低頭,接著隻聽得他身後有一堆人“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然後更有人直接在地上打滾,哀嚎起來。


    丁盼大吃一驚,怒道:“卑鄙小人,居然敢用暗器毒藥!”段日華哈哈大笑,道:“那是給你一個警告,重頭戲來了!”雙手一抬,左右開弓,同時射出一道寒光。丁盼心道:“隻要不是漫天雨花的打法,老子就不怕你!”但見這兩道寒光乃是兩柄飛刀,雖是同時出手,可是右快左慢,來到他麵前已有前後之分。丁盼好勝心起,身子一側,準備冒險接左邊的飛刀。


    可是說也奇怪,那兩柄飛刀來到麵前,居然慢變快,快變慢,丁盼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飛刀,霎時完全打消想動手去接的念頭,百忙當中轉回身子,那兩柄飛刀正好一柄貼著前胸,一柄貼著後背,一前一後掠過,相去不過幾寸。便在此時,又是兩道寒光,一上一下,同時射到。


    這四把飛刀前後射出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卻是分向四個方向,手勁各有巧妙不同。丁盼又驚又怒,暗暗叫苦,不過他的身手要比腦筋反應快得多了,一個鷂子翻身,半空中鯉魚打挺,硬是從上下兩柄飛刀之間尋隙閃過。


    段日華見他閃得驚險,也不禁讚一聲:“好!”從懷中再摸出兩把飛刀,又是左右開弓,分別射去。這次兩柄飛刀在半空中滴溜溜地不住打轉,竟斜斜地兜了過去。丁盼早已累出一身汗,見這次兩柄飛刀來勢怪異,再也顧不得什麽顏麵,右足一點,往後躍出丈外。兩柄飛刀同時從兩邊斜斜轉來,“當”地一聲,剛好在他麵前撞在一起。其中一柄飛刀受力下墜,筆直地插入地麵,另一把飛刀反而跳了起來,正好撞向丁盼的額頭。


    這下子突如其來,丁盼反應不及。原本這把飛刀力射到此,已是強弩之末,丁盼縱使不應,刀子撞到額頭,不過也隻是擦破一點皮,構不成什麽大傷害,可是如此一來,那不就好象段日華與他一場大戰之後,伸手拍拍他的額頭?顏麵掃地,莫甚於此。想也不想,便伸右手去抓,這下倉促應付,卻正好抓在刀刃上,結果攔是攔了下來,卻割傷了他兩根手指。


    丁盼又驚又怒,心中深怕飛刀上有喂毒,表麵上卻又不便示弱,隻是環眼圓睜,直瞪著他瞧。段日華手裏扣著兩柄飛刀,嘴上似笑非笑地道:“丁盼,我跟你也沒什麽深仇大恨,今天識相的,自個兒走吧,別把老命留在這裏了。頂多到夏侯儀那邊通報一聲,也算對得起朋友了!”


    丁盼暴躁易怒,如何受得了段日華這麽刺激他,喝道:“姓段的,廢話少說,你不是會八卦飛刀嗎?怎麽隻有六把?還有兩把,來來來,盡管使出來,老子可不怕你……”說著,捋起衣袖,露出兩隻手臂。他右手手指兀自血流不止,沾得左手衣袖上血跡斑斑。


    段日華將臉一扳,淡淡說道:“你知道我段氏八卦飛刀,一次出手,就是八刀齊飛嗎?”意思是說,他八刀隻出其六,已是手下留情,更不用說他剛剛還是兩柄、兩柄地出手。


    丁盼剛剛避得狼狽,左元敏瞧在眼裏,那是不用說的,想他手上平平無奇的飛刀,居然這般聽話,好象每一把刀子都有它的生命一樣,乖乖地湊上飛刀手心中所要的方向位置,驚歎之餘,也實在難以相信天底下竟有這門神奇的武功。


    而當段日華眄視丁盼,淡淡地說出“八刀齊飛”這四個字時,左元敏的心裏,也同時反複地問著自己:“如果是八刀齊飛,自己如何抵擋?如果是八刀齊飛,自己如何抵擋?”自己目前的指立破迷陣法,隻有到第一層的火侯,光想閃避,恐怕多有不如,而且若隻是一味地閃避,那也算是輸了。心想:“隻有仗著寒月刀犀利,狂揮猛舞,同時踩著指立破迷步,直衝上前,讓他緩不出手來!”


    他心裏擬定破解之道,便泰然許多,倒不覺得自己仗著神兵利器有什麽不對,眼前但見丁盼暴跳如雷,喝道:“好,就讓老夫來領教領教,段立言的八卦飛刀,傳到你手上,還有幾成功力。我若躲不過,這條命就給你了!”他就是不要命,也不願對手強調,人家是故意放他一馬的。


    左元敏見狀暗道:“糟糕!”心想:這丁盼不要命是他自己的事,但如此一來,夏侯君實與官晶晶可就在劫難逃了。忽地心生一計,鑽回人群當中,轉過刀背,對著人不管背麵正麵,伸刀隨意揮劈砍戳,或大腿,或小腿,或手腕,或手臂,或腰腹,或背脅,反正就是盡量以不致人於死的手段,癱瘓這幫人的威脅武力。


    那左元敏人就混在人群當中,黑夜當中臂上又綁著識別白巾,這下子如狼入羊群,所向批靡。但聽得哀嚎呼叫聲連連,眾人又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場麵登時大亂。


    情況忽然失控,邊靖與段日華等人也是相當吃驚,不知是否強敵來援。丁盼瞧著有機可乘,立刻發動攻勢。隻是那段日華手上原本就扣著兩柄飛刀,見丁盼身子一動,二話不說,揮手一揚,兩道寒光射出。


    丁盼早有心理準備,見他抬手,立刻矮身。這才發現其中一道寒光射得過高,直往他身後飛去,正納悶著,忽聽得背後“哎喲”一聲,聲音甚是熟悉,回頭一看,卻見與自己一道的灰衣人仰天倒在地上。


    丁盼大吃一驚,撇下段日華,便去攙他,叫喚道:“常老頭,你沒事吧?”那灰衣人嚷道:“手臂上插著一把刀子,還能沒事嗎?”


    那邊靖本來與他對陣,見他忽被段日華飛刀射中,也頗不開心,轉頭說道:


    “段長老,你這是什麽意思?”原來他一連搶攻,眼見就要取勝,段日華忽然一刀射來,倒像是趁人不備放冷箭才能取勝似的。


    段日華道:“什麽意思?什麽意思也沒有,你看看四周……”邊靖道:“什麽?”


    但見他們所安排的人馬東倒西歪,哼哼唧唧,十去八九,剩下的正往外四散奔逃,刀劍武器散落一地。他剛剛全力對付灰衣人,竟然沒有發現。隻聽得秦北辰指著前方大叫:“我剛剛看到好象有人到處搗亂,就在那裏!”


    這時夏侯君實與官晶晶的危機已解,反而抽身去幫助丁盼與灰衣人。邊境與段日華等人,當下都急著想找出搗亂的人來,無暇搭理他們。黑夜當中但見一道人影兜著一個大圈子從左前方急奔過來,手上拖著一把亮幌幌的大刀,三人知道這人正是他們要找的不速之客,邊靖低聲說道:“散開!”三人身子移動,將來人圍在核心。


    那邊靖見此人輕功不俗,滿擬先問清楚來人是誰,卻沒想到這人影去到段日華麵前時忽然一閃,寒氣撲麵,刀鋒已經遞到自己麵前,相去不過盈尺。


    邊靖大吃一驚,側身往後倒退幾步,還沒瞧清楚來人麵孔,眼前一花,不知何時,對方已經轉向段日華,黑影晃動,已經打了起來。


    邊靖見此人一沾即走,頗具挑釁意味,由驚轉怒,正待上前,那人飛身一竄,卻又轉與秦北辰鬥了起來。五招之內,連鬥三人,首當其衝的邊靖未能纏住他,段日華與秦北辰亦有所不能。


    三人都還沒能瞧清楚來人的麵貌,這人卻已經兜了一圈,又轉回邊靖麵前來了。


    段日華與秦北辰同時上前,擠住他的退路,邊靖頭一次還可以說是出其不意,第二次豈能再讓他來去自如,當下暴喝一聲,雙掌平平推出,那人不敢再虛招以對,老老實實地接了這一記。


    隻聽得“碰”地一聲,兩人都是晃了一晃。邊靖這才瞧清楚,奇道:“左元敏?”


    段日華與秦北辰聞言一瞧,果然便是左元敏,不約而同地往四周瞧去,像是在找什麽人。邊靖更直接,問道:“沒想到你居然敢找上門來,張大小姐呢?”


    左元敏把刀扛在肩上,說道:“你們自從背叛張真人,彼此的關係也就一刀兩斷了,還找她做什麽?”邊靖道:“隻要他們兄妹倆願意,我們還是願稱他們一聲掌門真人、大小姐,隻可惜他們隻顧著自己享樂,不顧紫陽山門上上下下數千門眾的生活,真是令人寒心。”


    左元敏“哼”地一聲,說道:“好了,好了,跟你們這幫忘恩負義的人說話,沒地白費功夫。有本事的就憑著自己的力量,為你們的嵩陽派打響名聲,別老是想依賴旁人,撿現成的便宜。”


    邊靖道:“那麽依你說,怎麽樣才算有本事?”左元敏後退一步,左掌平攤,說道:“就像我這樣啊,一個人衝進敵營,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全軍覆沒呀!”


    邊靖瞥眼向四周望去,但見自己所帶來與埋伏的人,或死或傷,或坐或躺,或呻吟或哀嚎,總之沒有一個能安然地站在地上,因為雙腳還能跑的,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邊靖帶著人皮麵具,不知表情如何,不過不管怎麽樣,難看是一定的。


    段日華接口道:“左元敏,難道你已經加入了九龍派,特地來跟我們為難的嗎?”


    左元敏反問道:“我才想問段長老,不是已經加入九龍派了嗎?怎麽還跟邊右使混在一起?”段日華道:“看在我們兩人的先人曾有同儕之誼的份上,讓老哥哥提醒你一句,官彥深把持盟主之位,九龍派隻是換湯不換藥,若是兄弟將自己的前途押在上麵,隻怕是明珠暗投,前途堪慮啊……”


    左元敏道:“我不是什麽明珠,也沒有所謂暗不暗投,因為我什麽門派也不加入,我的前途就在自己手上,要是有什麽閃失,那自然也是自己一肩挑起。我不怨旁人,旁人也別來賴我。”


    邊靖道:“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那姓張的妞兒,成天跟你膩在一起,揪住了你,不怕她不出現。”左元敏歎了口氣,說道:“說來說去,你就是要靠欺負一個姑娘來成就你的事業,也罷,也罷,來來來,我今天就賞你幾刀,算是警告你,別給天下的男人丟臉!”


    邊靖大怒,見他肩上單刀在黑暗中熠熠生光,便道:“看你這般囂張,原來是得了一口寶刀,但若隻是仗著寶刀就妄想讓天下英雄低頭,我看你是打錯如意算盤了。”左元敏道:“廢話少說,打過才知道。”話才說完,肩上寒月刀忽然跳了起來,由右至左,斜劈過去。


    這一下毫無征兆,邊靖倒嚇了一跳,急忙退步,刀鋒從麵前掠過,雖仍有相當距離,但是寒風撲麵,讓人感到一陣涼意。邊靖心道:“好家夥,難怪你有恃無恐。”


    但想這人年紀輕輕,縱使多拿了一柄寶刀,那也是小孩舞大刀,能有多大能耐?要比內勁,自己的功力一定比他深厚,隻要卯足全勁,那對方非破不可,甚至自己還能因此賺到一柄珍寶。一念及此,當即鼓動全身內勁,揮手示意要段日華與秦北辰退下,兩掌一揮,便往左元敏身上按去。


    那邊靖哪裏知道,依左元敏此刻的功夫,就是空手,也有機會與他一搏,更何況寒月刀在手?邊靖一連擊出十幾招石破天驚,威力無儔的掌法,盡被左元敏如鬼魅般的身法,左閃右避,全部讓過。這些掌上所發出的內勁再強,隻要落空,就等於沒用,驚駭之餘,忽然背脊一涼,左元敏已經繞到他的背後,一刀劃過。


    那左元敏曾聽張瑤光說過,紫陽山上這一批人,都曾是不容於江湖上的一群棄徒敗類,而後改過自新,在紫陽山上重新做人,那都沒有話說。沒想到一但權勢在握,利祿加身,往日各種積弊陋習全部出籠,最後居然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人性之惡,莫此為甚,左元敏下手也就毫不容情。


    但聽得邊靖大叫一聲,往前撲倒。段秦二人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兩人才剛開始過招,勝負居然在三十招內分出,而且還是邊靖敗陣。驚駭之餘,段日華飛刀脫手,連發四柄,左元敏早有準備,舉刀狂舞,斜步奔走,隻聽得“叮叮當當”亂響,盡被寒月刀打落。


    段日華趁隙抱起邊靖,與秦北辰喊道:“走!”直往西邊樹林奔去。左元敏見兩道人影離去,便先去瞧夏侯君實與官晶晶。他們夫婦兩個才見過左元敏不久,當即一眼認出,感謝之餘,驚歎不已。那丁盼也隨後認出,驚道:“原來是你!”心中惴惴。


    官晶晶留他到夏侯府上。左元敏道:“我這幾天正好在貴處打擾,還請幫忙通報夏侯伯伯一聲,說我去追歹人,日後便回。”官晶晶道:“有道是窮寇莫追。你一人孤身赴險,隻怕有失。”


    左元敏道:“不殺此人,難消我心頭之恨,我非去不可。少陪了!”想那夏侯君實與官晶晶雖然疲累,但身上無啥大傷,而丁盼隻是割傷手指,行動亦無大礙,隻有一個灰衣老人傷勢較重,卻也沒有生命危險。於是不管官晶晶如何勸解,說完立刻起身,拔腿就追。


    他一路向西,直奔入林。心想:“那邊靖受傷不輕,三四個時辰之內,若找不到象樣的大夫,這條命就算玩完了。所以他們一定順著路走,不會冒險衝進樹林當中。”於是便循著林中小路追去。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眼前但見兩道人影,不住往前奔去。其中一道人影比一般一個人還大些,想來是負著邊靖的段日華。那另一個便是秦北辰了。


    左元敏大喜,力氣一長,又往前追出數丈。原來那段日華輕功雖然不差,但是手裏多了一個人,速度就慢了,而秦北辰雖然沒有背人,但腳力卻較弱,於是雙雙被左元敏追上。


    又過了一會兒,那段日華與秦北辰好象也察覺有人追了上來,交頭接耳,低語幾句,忽然一閃,分做兩邊,竄入樹林當中。左元敏毫不猶豫,跟著秦北辰鑽入林中。


    原來那左元敏兩次遭到秦北辰陷害,兩次都差一點沒命,而且還都是被他以怨報德的結果。心想此人這般狠毒,更甚狼心狗肺,若不讓他得到報應,實在是沒有天理。所以今天既然讓他遇上了,就算要追到天涯海角,那是說什麽也要追到底的。


    左元敏發起狠來窮追不舍,秦北辰不須提醒,十之八九也猜到了發生了什麽事,心下突然懊悔剛剛與段日華分開走。原來他本不識得他在紫陽山上與張瑤光一起拿住的就是左元敏,但事後聽人提起,回憶腦海中當時的人影,也就想起來了。他兩次陰錯陽差地都剛好害了左元敏,對方的盛怒,是可以想見的。而他剛剛才親眼見到左元敏對付邊靖的手段,自忖自己無論如何不是他的對手,要是腳下稍慢,讓他給趕上了,隻怕就要身首異處,慘不可言。


    秦北辰越想越驚,隻有沒命地跑,但聽得後麵來人的腳步呼吸聲,終於越來越近,宛如近在咫尺,但存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寧願力脫而亡,也不要束手待斃,當下牙關咬緊,勉力發足狂奔。


    如此又奔逃了有兩個時辰左右,秦北辰漸漸力有未逮,腳步也一點一點地慢了下來,可是那聲音始終在自己背後不遠處,既不趕上,也不遠離,秦北辰猛地一驚,忽想:“他打算累死我……他真的打算累死我……”頓時出了一身汗。


    秦北辰又驚又累,幾次想幹脆停步回頭,拚死一戰算了,可是轉念想到,那左元敏可能不從背後暗算人,自己隻要一回頭,隻怕立刻就得歸天,於是又忍住了打算力拚的想法,繼續往前奔去。


    如此又奔了許久,四周景物逐漸明亮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居然跑了一夜,天都快亮了。秦北辰從來不知自己竟有這般能耐,倒感欣慰,算是苦中作樂。眼見四周環境有些眼熟,卻是剛好回來到他們約定落腳點。秦北辰大喜,也不知哪裏又突生出來力氣,便往一旁竄出,幾個起落,眼前忽然出現幾間農舍,秦北辰高興地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啊!”


    那左元敏對他恨意頗深,不願一刀了結,讓他太過快活,故意跟了他一夜,就是想懲罰他,給他一點教訓。這會兒見他突然發足狂奔,興奮地大叫,心想:“他是累瘋了?還是這裏另有埋伏?”為怕節外生枝,真的讓他給逃了,幾個起落躍到秦北辰麵前,手中寒月刀一架,喝道:“秦北辰,你還想跑!”


    秦北辰見他突然從天而降,宛如凶神惡煞一般,連忙打住腳步,手上擺了個架勢,東張西望,隻是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左元敏大怒,喝道:“你搞什麽鬼?難道你還不知罪嗎?”秦北辰回過神來看著他,說道:“左……左大俠,我知道都是我對不起你,但是這一切,我都……都是不得已的,請你原諒我!”


    左元敏傲然道:“要我饒你可以,把張姑娘還給我!”秦北辰一愣,沒想到他竟不是為了自己出氣,而是為了張瑤光,支支吾吾道:“張姑娘?她……她不是跟你逃走了嗎?”左元敏怒道:“若不是因為你,她也不會落入旁人之手,至今生死未卜。你不知道她的下落是不是?好,讓我為她先出這口氣,然後再自己去找她。”


    寒月刀一揮,從他頭上劈了下去。


    秦北辰先是一讓,見他這招刀法也屬平常,本想伸手去挾,這手才伸出一半,便感受到他手中寶刀了寒氣,心中一驚,暗道:“原來如此!”才知道這把刀在過招當中是碰不得的。連忙低身一矮,滾了開去。左元敏提刀進步,一刀斬在地上,與他的右耳隻差兩寸,濺起幾點火花。


    秦北辰大吃一驚,連滾帶爬,百忙中還是大叫:“快來人啊!救命啊!”左元敏見他這般窩囊,不禁大怒,罵道:“你三番兩次害我,那也就算了。當初張姑娘為了你跟新月姑娘的事,為你出了多少力,還要將紫陽山門以往的生意交給你們,如此厚待,你居然恩將仇報!今天若不殺你,我左元敏天理難容,讓我先斷你一臂,受點零碎的苦頭,做為補償!”


    唰唰兩刀,一刀削去他半邊衣袖,一刀削去他頭上戴的方巾,秦北辰連閃兩記,都是驚險避過,一個腳步不穩,前腳跪了下去。左元敏見機不可失,一刀便往他的左臂斬落。


    便在此時,忽然有人高聲喊道:“刀下留人!”左元敏聽這聲音熟悉,兩眼不由得便往那聲音瞧去,一見到說這話人的麵孔,這刀就此架在秦北辰的肩膀上,凝勁不發。


    那人再走近些,嬌聲說道:“小左,請你刀下留情!”左元敏瞧了秦北辰一眼,又去瞧那人,既激動,又驚異,脫口說道:“封姑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傲劍狂刀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諸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諸英並收藏傲劍狂刀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