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短箋


    風雨江湖險中行,


    危機處處總常在;


    欲知江山萬裏飄,


    紅樓一晤解煩憂。


    沒有上款,也沒有署名。


    小飛俠望著這份短箋已有好長一段時間了。


    短箋是由店小二交來的,問了半天隻探聽出送信的人是個毛頭孩子。


    趁著齊鐵山在睡午覺,小飛俠悄悄出了客棧。來到一間打鐵鋪,小飛俠挑好一把趁手的長劍,隨口問著店家。


    “請問可知‘紅樓’在什麽地方?”


    店家是個老頭,他斜晚了小飛俠一眼,道:“像你這種年齡的男人,是不需要去那種地方的。”


    小飛俠奇怪道:“為什麽?”


    “因為那種地方是我們去的地方。”


    更迷糊了!


    小飛俠皺著眉道:“你就直說吧,什麽道理我不需要去,而你們卻可以去?”


    老頭道:“你們這種年輕人要追什麽樣的女人會追不到?而我們這種老人想要女人就隻有花錢了。”


    “你是說‘紅樓’是個妓院?”


    “不是妓院,不過卻比妓院更出名,想要進去的人並不是光有銀子就行,還得人品、學識、或者武功出眾的人才行。”


    “它在什麽地方?”


    “城外蓮花塘畔。”


    思之再三,小飛俠還是決定去一探究竟。


    因為從那短箋裏,他看不出有任何驚兆在裏麵。


    另外,人家竟然能把信送到自己手中,就已知道自己行蹤,用不著再費心來布置這麽一個無聊的陷井。


    最重要的是小飛俠想知道寫信的人是誰?


    他又如何會知道新近成立的“江山萬裏飄”這個組織的事情。


    出了城,走沒多久,一座長滿蓮花的小湖已赫然在目。


    小飛俠繞著連花湖,轉過一座小山丘,就看到一座頗為雅致的小樓矗立在一片楓樹林裏。


    紅牆、紅瓦、紅柱梁。


    整座小樓都是紅色的,也難怪會叫“紅樓”。


    小飛快慢慢地走進楓林,這才發現這“紅樓”遠看不大,近看還真是不小。


    除了主建築是“紅樓”外,其他幾處較矮的屋宇也都是一片紅。


    剛走到“紅樓”門前,一個妙齡少女唇紅齒白,巧笑倩兮地已迎了出來。


    她靈活的大眼,從上到下望個不停。


    最後她圍著小飛俠繞了一圈,再回到前麵道:“小飛俠?”


    對這種“丈母娘選女婿”的眼光,實在受不了。


    小飛俠道:“你早已知道,何必再問。”


    女孩笑意更濃了。


    一雙酒窩讓人看得癡迷。


    “隨口問問嘛,又不會少一塊肉。”


    對這種情竇初開的少女,小飛俠可不敢隨便開玩笑。雖然他一直忍不住想說:你看了半天,總該也讓我看看吧?


    這少女仿佛猜到了小飛俠心裏麵的話。


    她挺起了胸部,一付你瞧的模樣。


    小飛俠心裏歎了一聲暗道:“誰要說這女還小,我非得挖出他的眼珠子不可。


    看到小飛俠驚異的眼光,那“大”女孩滿意的笑了。


    “我叫圓圓,奉樓主之命帶你進去。”


    “你好,圓圓姑娘。”


    小飛俠招呼一聲,卻再也不敢把眼光停留在人家身上“圓圓”的部份。


    “把劍交給我。”一伸手圓圓道。


    見小飛俠有絲猶豫,圓圓又道:“我們這兒是世上最祥和的地方,刀劍一類的凶器是不可以帶進去的。”


    既來之則安之。


    小飛俠解下了剛買的佩劍,交給了對方。


    圓圓一笑,拿著劍回頭道:“跟我進來。”


    修答數業,百花爭豔。


    小飛俠想不到在這深秋的時刻裏,這個地方居然還有著這許多不該有的花卉。


    穿花圃,過回廊。


    圓圓帶著小飛俠來到“紅樓”麵前,一指道:“你自己上樓。”


    小飛俠想問一些事情,圓圓卻像一支快樂的小鳥蹦跳著飛快地離開。


    懷著一頭霧水,小飛俠隨手推開門,便走了進去。


    樓下是一座大廳。


    大廳裏擺著兩排椅子,正中央一張大師椅,大師椅後麵的牆上橫掛著一幅龍飛鳳舞、鐵劃銀鉤的字貼。


    上麵寫著“俠骨柔情”四個字。


    四處壁上亦掛著好幾幅“仕女圖”、“美女嬉戲”、“溪中浣紗”等名家手稿。


    另外幾座樓空壁架,上麵擺設的全是些古董、玉器、陶瓷精品。


    暗道一聲:好瑰麗!


    小飛俠就把眼光停留在靠左後方的一座樓梯上。


    他慢慢走了過去,小心地抬步上樓。


    樓梯十六階,階階都是整塊大理石鋪就而成。


    上了樓,入目處是並排的兩間大房。靠右的門沒關,從外麵就可看清裏麵,是一間雅致的書房。


    靠左的一間,門半虛掩著,看不到裏麵,卻聞得到陣陣檀香從裏麵飄出。


    小飛俠正猶豫著該怎麽辦,房裏已傳出一聲清脆而帶有磁性的聲音。


    “門沒關,自己進來。”


    小飛俠聞言上前,輕輕推開門後就發現這應是一個女人的閨房,隔成了一明一暗兩間房。


    稍一猶豫,他還是跨了進去。


    看不到人,雖然人在裏間。


    “隨便坐,我一會就出來。”


    果不然,聲音從裏間傳了出來。


    小飛俠這才打量著屋中陳設。


    雪白的長毛地毯,鵝黃色的厚厚窗簾。


    沒有桌椅,地毯上放著幾個軟墊。


    一具瑤琴,一爐檀香,兩幅“春耕圖”,幾件精巧的小擺飾。


    整間房子給人一種好溫馨、好舒適的感覺。


    讓人與起長留不歸的衝動。


    裏間的門開了。


    小飛俠隻覺得眼睛一亮,一個雙十年華的女人,披散著一頭長發,身上帶著一股清香嫋嫋走了出來。


    她美麗卻不妖豔,清新得如一顆荷葉上的晨露。


    她穿著一襲連身的絲質罩袍,蓮步款款間身材若隱若現。雖使人有種眼光不忍距離的誘惑,卻絕對不會生出任何褻瀆的淫意。


    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的臉蛋。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小飛俠連呼吸都快停止了。一直等到那女人來到麵前,他才心神一凜,尷尬地笑了笑,以掩窘態。


    “對不起,我剛休浴出來。怕你久等,衣著隨便未曾梳妝,還請多原諒。”


    那女人先坐了下來,然後抬手對小飛俠道。


    小飛俠順著對方的手勢,找了一個軟墊坐下,他想說什麽,可是嘴巴張合了幾下,卻什麽也沒說。


    那女人笑了笑,用手擺掠了一下長發。


    這一笑,簡直能勾人魂,消人魄。


    小飛俠竟然不敢再望著人家,連忙把眼光望著地上。


    “我叫小柔,張小柔,也有人叫我張媽媽、張姐姐、張阿姨。”


    小飛俠露出疑惑。


    張小柔又笑了!


    她笑著道:“張小柔是我的名字,張阿姨是來這的男人叫的,張媽媽是我這的姑娘,隨著外頭的規矩所稱呼我的,至於張姐姐,則是我的入幕之賓,他們對我的尊稱,例如像你這樣的客人。”


    小飛俠遇過許多的女人,包括年紀大的、年紀輕的;也看過了許多鴇母,包括陰刁的、奸詐的。


    他更見過許多的妓女,包括穿衣服、及不穿衣服的。


    可是麵對著張小柔,他實在很難把鴇母、妓女、恩客這些字眼與她連在一起。


    雖然她幹的是那行,說的話也是行話。


    “你想叫我什麽?”


    想也不想一下,小飛俠就脫口回道:“張小柔。”


    露出編貝也似的牙齒一笑!


    張小柔道:“為什麽不叫我張姐姐,我蠻喜歡人家叫我張姐姐的。”


    小飛俠不由自主道:“我喜歡和一個真實的人交往,所以我喜歡你真實的名字。”


    張小柔怔了下,道:“我……我有什麽地方不真實嗎?”


    “有。”


    “你說說看。”


    “因為你還是一個處子之身。”


    張小柔傻住了。


    她咬著唇,想了半晌才道:“我是這裏的鴇母,有許多恩客,我……我對你的話感到好笑。”


    小飛俠緊盯著她道:“鴇母並不是個個都是妓女出身,你有許多恩客,卻不一定你會出賣靈肉,或許隻是賣笑不賣身。”


    張小柔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她卻道:“說說看,你憑那一點論斷我仍是個處子?”


    小飛俠笑道:“我從小在妓院長大,對女人的研究連女人都自歎弗如。你不妖不媚,雙眉緊密服貼,鼻尖圓挺不凹,臀部豐潤不墜,最重要的你走路雙腿擺動距離一致,不張不撇,這些都是處子的特微。”


    頓了一頓,小飛俠又道:“加上我的直覺及我的嗅覺。”


    張小柔聽得傻掉了。


    她實在不知道還有男人對女人如此的了解。


    她怔怔地回道:“直覺我可以接受,但是嗅覺又怎麽說?”


    故意聳動兩下鼻子。


    小飛俠道:“處子身上有種體香,就如小孩子吃奶,遠遠的就聞得出來,他身上有種奶香,這是隻可意會,卻無法言傳的。”


    張小柔再也無法假裝了。


    她歎了一聲道:“女人要是碰上了你這個鬼靈精怪。她們一輩子也別想翻身了。”


    笑了笑,小飛俠道:“所以你不妨老實的告訴我,你的事情,包括你找我來的目的。”


    身軀一震,張小柔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突然伸手拉開身上罩袖的活扣,於是罩袍就從她的身上滑落,而一尊完美無暇的誘人胴體立刻呈現。


    她罩袍裏麵竟然什麽也沒穿。


    小飛俠沒有回避他的眼光。


    他定定地望著張小柔裸露的身體,就像欣嚐著一幅名畫,或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樣。


    他看到的是光滑、潔白、而有彈性的肌膚。


    細致的頸項,圓潤的肩頭,高聳挺立的胸脯,不堪一握的纖腰,美麗誘人的肚臍,以及平埋得連一份贅肉也沒有小腹。


    再來是弧度完美的臀部;粉光致致而又修長均勻的雙腿,簡直就是上帝的傑作,令人無法轉移目光。


    “我……我美吧?”張小柔的聲音裏有著顫抖。


    “美,真的很美。”小飛俠由衷道。


    “你願意接納我嗎?”


    小飛俠歎了一聲道:“我若告訴你我不想,那是騙人的。”


    “那麽你還在等什麽?”


    小飛俠令人意外地道:“我在等你的條件。”


    “什麽……什麽條件?”


    “何必呢?你不是瘋子,更不是花癡,能以一個女人最寶貴的貞操隨便就讓一個男人毀掉,如果沒有條件,鬼才相信。”


    張小柔有種好重好重的挫折感。


    甚至於她開始懷疑麵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一個男人。


    如果他是男人,為什麽沒有男人應有的衝動和反應?


    對別的男人來說,她那怕是稍稍把衣袖撩高一點、手臂多裸露一些,她都能讓對方如癡如狂,不克自製。


    為什麽對小飛俠,她已經一絲未縷,都還不能引起他的“性”趣?


    她想不透,真的想不透。


    甚至於她有股衝動,想衝到小飛俠麵前,檢查一下他身上是不是少了些什麽。


    “你真的不心動?”


    張小柔不回答小飛俠的話,反而心不死地再問一句。


    小飛俠不能欺騙她,也不能欺騙自己。


    他輕聲道:“我心動,可是不會行動,在得知我想知道的事情以前。”


    張小柔一點輒也沒了。


    她知道若想讓這個男人就範,除非把實情先說了出來。


    她慢慢的彎下身,把滑落在地的罩袍又穿在身上。


    她看到小飛俠眼中內過一絲失望的神色,可是卻沒見他有其他的反應。她隻好把係帶係好,然後含著淚水緊抿著嘴。


    小飛俠知道他已徹底擊垮了她的信心。


    他也明白這時候不能再給她任何的刺激。


    於是他就這樣靜靜的等著,等著她把心情平靜下來,等著她把紊亂的思緒給清理整齊。


    過了一會,也或許過了很久。


    張小柔終於一揚頭,沒讓一滴眼淚流出來。


    她走到牆壁旁,拉開一個活門,端出來一瓶酒及兩個透明的水晶杯。把酒注入杯子裏,她再回到原來的地方,遞了一杯給小飛俠。


    小飛俠接了過來,卻沒去喝。


    張小柔淒然一笑,先喝了一口自己杯裏的酒。


    她悠悠地道:“你是懷疑我軟的不成來硬的,在酒裏下了使你不可抗拒的藥?”


    小飛俠一仰脖子,立刻喝幹了杯裏的酒。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識趣,那麽除了傷了她的心外,恐怕這一生又要多了一個仇人。


    臉上因為酒意的關係,張小柔益發醉人,也更加撫媚。


    他慢慢地喝完酒後,已把波濤洶湧的心湖給平靜了下來。


    終於她輕歎了一聲,悠然開口。


    “我是張百萬的女兒,唯一的女兒。”


    小飛俠險些眼珠子掉了出來。


    他張著驚恐的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張小柔。


    “你很意外,也很吃驚是不?”


    隻覺得頭皮發麻,小飛俠道:“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因為你沒有理由騙我。”


    張小柔點點頭又道:“我想你已經有點明白我為什麽找你來的原因。”


    搖搖頭,小飛俠老實道:“我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


    張小柔苦笑一下道:“我這麽做全是為了他,我阻止不了他,就隻好阻止你了。”


    小飛俠愈聽愈糊塗了。


    他不禁問道:“能不能請你從頭細說?”


    張小柔沉默了一會,仿佛在想該怎麽敘述整件事情。


    小飛俠沒敢催她,隻能靜靜地望著她。


    張小柔眼睛看著遠處,道:“我離開他已經整整一年了,離開他的原因是我發現到他有謀反的企圖。而我百般阻撓卻毫無作用。”


    “離開他後,你就開了這間‘紅樓’?”


    小飛俠發現還是由自己發問比較容易了解事實的真相。


    “不錯,我開‘紅樓’一方麵有點自暴自棄,一方麵也是有點藉著自甘墜落來麻痹自己。”


    “可是你卻仍然潔身自愛。”


    張小柔苦笑著道:“我無法放開自己,最多隻能做到陪人飲酒言笑。”


    “對‘財神’的一切事情你都很了解?”


    點點頭,張小柔道:“我雖然離開了他,他的一舉一動全有人告訴我,所以我知道他和虎爺約賭,也知道他如何計誘你,更知道你又如何揭穿他謀反的事跡。”


    “也知道他和虎爺聯手創立了‘江山萬裏飄’?”


    “當然,要不然你看字條後怎麽會來?”


    “那麽你說阻止我是什麽意思?”


    張小柔望了他一眼道:“父女依舊是父女,不管做父親的做了什麽?我總是他的女兒,所以我不能看著他走向毀滅,隻有從要毀滅他的人下手了。”


    “可是到現在為止,我卻看不出來你有任何要毀滅我的跡象。”


    張小柔道:“我一個女人既不會武,又不會拿刀殺人,我想來想去隻有用的身體做武器,用軟性訴求來達到我的目的;我調查過,你雖然是一個殺手,但卻沒有一顆殺手的心。


    由這點我判斷出你有著很人性的一麵,也就是說你很注重情份的關係。”


    沒想到人家把自己摸得這麽透徹。


    小飛俠道:“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所以我才脫離殺手的組織,對虎爺卻也狠不下心來對付他。”


    張小柔道:“所以我認為隻要你我有了實質的關係,那麽看在我的倩份上,你一定不會做出令我傷心的事來。而說不定在我的勸告下,你會去影響楚烈,不要對我父親采取任何行動。”


    終於明白了。


    小飛俠歎氣道:“忠有愚忠,孝有愚孝。你的做法完全是愚孝的做法,實在太不值得。”“


    望了張小柔一眼,小飛俠繼續道:“你也把我估計錯了,好在我們沒有發生什麽,要不然我這個人恐怕到最後做出來的事,會讓你活活氣死。”


    “怎麽說?”


    小飛俠道:“第一,我是個很大男人主義的人,我認為一個女人應該事事以男人為主。


    第二,我更是個公私分明的人,該做的事我一定會去做。所以你應該慶幸大錯沒有鑄成。”


    “可……可是你剛才還說你為了私誼,一直對虎爺有著保留。”


    “不錯,但是到了最後,我還是會大義滅親的,那怕是我最親的親人。”


    張小柔發現她真的錯了。


    對這個人的估計與判斷完全錯得離了譜。


    小飛俠悠然道:“在以前我或許是個過了今天就沒有明天的人,始終認為江湖人管的隻是江湖事。然而最近我突然明白,明白江湖人不能隻管江湖事,國家的富強、社會的安定,是每個人應付起的責任,我不否認是受我大哥楚烈的影響,因此我現在所做所為全是以他為主。”


    張小柔突然道:“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小飛俠露出歉意的表情,歎道:“你真的很美,我敢說沒有一個男人能在你魅力下會不屈服的……”


    “你別安慰我,最起碼你就讓我對自己寒透了心。”


    小飛俠無奈道:“隻是你比較不幸,碰到的是我。因為我從小就在女人堆裏打滾,整天接觸的全是男女情欲之事,早已練到了心如止水的地步。”


    心裏稍為好過了一點。


    張小柔道:“看來我真的是不幸,賠了夫人又折兵。”


    “沒有,我可是‘完璧歸趙’,連一根寒毛也沒動你。”


    張小柔也被逗笑了。


    她嗔道:“可是卻便宜了你那雙賊眼。”


    小飛俠故意唉了一聲,道:“天地良心,我都是懷著一顆‘朝聖’的心來看你。其實像你這麽美,連一點瑕疵也沒有的身體,應該多給人看看,免得暴珍天物,辜負了老天爺的一雙巧手。”


    “去你的。”


    張小柔罵了一聲,猛覺自己失言,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小飛俠看呆了。


    他不禁歎道:“歹竹出好笛,這真是讓人想不通啊。”


    臉上一沉,張小柔道:“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小飛俠不忍拒絕。


    雖然他已經猜出了對方要說什麽。


    他輕聲歎道:“在我盡可能的範圍裏麵,真要有那麽一天,我會求我大哥放了他一條生路。”


    感動得流下了眼淚,張小柔想不到花了那麽大的心血,甚至不惜犧牲色相,都不能達到目的。


    而在三言兩語裏麵,小飛俠就能如此點頭,她怎麽能不激動得流下眼淚?又怎能不對這個人打心眼裏生出愛慕之意?


    蔥爆牛肉絲,


    幹扁四季豆,


    暇仁釀豆腐,


    雙冬炒腰花。


    外加豆瓣雪菜一小盅苦瓜排骨湯。


    這些雖然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是每一樣全都是色香味俱佳。


    隻有真正的大行家,才能炒出這樣出色令人垂涎三尺的菜來。


    菜是張小柔親自下廚弄的,也因此愈發讓小飛俠感到一種親切、自然、和特殊禮遇的殊榮。


    喝著燙到剛好溫度的酒,吃著從未嚐過的美味茶看,眼裏看到的是曠世絕俗的美女。


    小飛俠隻覺得人生除此之外,已別無所求。


    殷殷勸酒,頻頻夾菜。


    張小柔像對一個多年的老友,更像一個癡心的情人,總是未語先笑。


    醉了


    小飛俠酒沒喝多少,卻醉了。


    醉在張小柔多情的眼波裏,醉在張小柔風情萬種的淺笑中。


    “聽說你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


    悚然一驚!


    小飛俠驀然想起一句話:路邊的野花不要采。


    他的酒意醒了一半,點頭道:“她叫薔薇。”


    “薔薇?”張小柔念了一遍道:“她是什麽樣的一個女人?”


    小飛俠臉上有種驕傲,看得張小柔心裏一痛。


    “她是一個不幸的女人,卻也是一個令人深愛的女人。”


    想起薔薇的嬌靨,小飛俠喃喃道:“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小巧挺直的鼻子,一張薄薄卻微翹的嘴,還有一顆深愛我的心……”


    突然小飛俠站了起來,一臉歉意道:“我該走了,謝謝你這麽可口的菜,這麽美妙的酒。”


    張小柔心裏一陣悸痛。


    她幽幽道:“你真是一個令人欽佩的男人,我更羨慕薔薇有這麽深情的男人愛著他。”


    思之再三,小飛俠道:“收了它,一個女人,尤其像你這樣的女人,是不應該做這種事的。”


    張小柔歎道:“有用嗎?自此一別何日再見?我……”


    小飛俠接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不是聖人,如果常見麵,我會陷入泥沼裏而不能自拔。”


    “你是怕……”


    “我不是怕,而是不能。你懂的。”


    張小柔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流了出來。


    她幽歎道:“‘恨不相逢未嫁時’,我懂,我好嫉妒你那薔薇。”


    小飛俠忍住想替對方擦眼淚的衝動。


    他別過頭道:“今生休矣,但期來生。”


    來“紅樓”的時候是豔陽高照。


    離開的時候卻是萬籟俱寂。


    小飛俠走在回客棧的路上,心頭泛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如同攪翻了五味瓶一樣。


    他沒想到“財神”張百萬有這樣的一個女兒。


    他更想不到張小柔又是如此的這樣的一個女人。


    低著頭,他慢慢地走著。


    竟然沒注意空曠的長街有一個人遠遠的站在街心。


    當小飛俠看到地上那一條長長人影拖在自己的麵前,他嚇了一跳。


    猛抬頭,他就看到一個臉色慘白的中年人,正瞬也不瞬一下地望著自己。


    好熟悉的身影。


    小飛俠有這種感覺,卻肯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他停下腳步。


    也用一雙疑惑的眼睛回瞪著對方。


    那個人從身上拔出了一把刀,刀身映著月光,閃出一片奇異的光華,暗紅中帶著淡綠的光華。


    從人家這種動作裏,就算白癡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小飛俠默默的把劍抽出。


    他沒說話,因為他知道說什麽也改變不了這種事實。


    那麽又何必浪費時間,浪費唾液。


    這個人很奇特。


    他的刀法快如閃電,狠如猛獸,但有許多地方卻不是正統的刀法。


    小飛俠一與這人對上,他就有這樣的感覺。


    即使這樣,小飛俠卻不得不佩服這個人的步眼、身法、和他敏捷的反應。


    小飛俠沉著地應戰。


    然而十招一過,他就有了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每每在可以製敵、創敵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後繼之力就像被人突然斬斷一樣。


    他知道這是體內的內傷還沒痊愈之故。


    於是那人的刀法雖然顯得生澀,可是已漸漸的占了上風。


    冷汗已流。


    小飛俠拚力地抵抗,但氣勢已衰。


    一個氣勢已衰的人又如何能麵對強敵?


    氣血浮動。


    小飛俠已感到再也無法支撐。


    更感到手上的劍有如千百斤那麽重。


    情況很明顯,他知道他再難抵擋三招,三招一過,他鐵定會死在那把刀下。


    一招。


    兩招。


    第三招一過,小飛俠頹然一歎,放下了手裏的長劍。他緊緊地盯著對方那把離自己頭頂不足三寸的刀身。


    然後一會慷慨就義地道:“你可以下手了,王飛。”


    那個人神情巨變,身軀一顫,眼裏有著說不出來的複雜眼波在流轉。


    “你……你知道是我?”


    慘然一笑,小飛俠道:“你的化妝術再好,卻掩飾不了你的身材,更何況你一向用長鞭,所以刀法才如此生硬。雖然剛開始我認不出你來,但時間一久,我已知道你是誰了。”


    王飛雙目有著淚水之光。


    在小飛俠頭頂的那把刀竟也有著輕顫。


    “你……你不問我為什麽要殺你?”


    搖搖頭,小飛俠道:“我和你曾經共過生死,你要殺我,一定有你的理由,我又何需知道?”


    這是怎麽樣的朋友?


    又是什麽樣的交情?


    王飛絕不是冷血,他終於掉出了眼淚。


    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會掉出眼淚,若非激動到了極點,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我對不起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更不能不殺你……”


    小飛俠點點頭道:“別說了,如果殺了我能解決你心中無法解開的結,那麽你就決一點動手。記住,要俐落點,別讓我有太多的痛苦。”


    王飛手裏的刀落了下去。


    不過是落在地上,而不是落在小飛俠的頭上。


    他突然雙手抱著自己的頭,神情悲傷得仰首望天,大叫道:“天啊!你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小飛俠的心裏也有著悲傷,感同身受道:“朋友,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把你的痛苦說出來,實在沒有辦法的話,我送你一顆頭顱。”


    王飛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悲痛。


    他抓著小飛俠的雙臂,是那麽的用力。


    他瞪著一雙怕人的眼睛道:“他……他們找上了我,給了我一根手指,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小飛俠心裏一陣發麻,他已猜到了。


    “那根手指是我母親,上麵……上麵還戴著去年我送她的翠玉戒指,他們說……說十天之內沒聽到你死的消息,將要再送我一根……”


    小飛俠整個心已糾在一起。


    他怎麽也想不到世上競有如此狠毒的人,會把一個老得快動不了的人,一根根斬斷他的手指。


    “你說我該怎麽辦?怎麽辦?一個是我的親娘,一個是我的摯友,我能舍棄她?還是殺了你?”


    心在滴血。


    小飛俠知道此刻王飛的心也和自己一樣也在滴血。他輕歎一聲,扶著王飛,兩個人沿著牆邊坐在地上。


    “殺了我能換回你娘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再有第二次行動啊!”


    是的,沒有人能承受這麽殘酷的事情發生。


    除非那個人是個沒心沒肝的逆子。


    想了許久,小飛俠望著已快被逼瘋的王飛道:“如果由你押著我,去交換你母親,我想他們一定會接受。”


    王飛抬起頭,一臉茫然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要我殺你。”


    “一定行的,我活著在他們手裏,絕對比一個死人對他們有利。”


    “為……為什麽?”


    小飛俠沉思道:“我死了對他們來說,隻不過少了一個勁敵。我活著,他們卻可以以我來要脅楚烈,要脅他不再對他們采取行動。”


    望著這個可以犧牲自己而成全朋友的朋友,王飛隻覺得自己與他比起來竟是如此的自漸形穢。


    三盞腥紅的燈籠,遠遠望去就像三顆殷紅的赤膽忠心。


    站在城牆邊的王飛,一臉焦急的四處探望。


    “別急,他們總會來的。”小飛俠若無其事道。


    王飛不太敢看對方,虛心道:“可是已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笑了笑,小飛俠很明白對方現在的心情,淡淡道:“老友,我這是自願的,你就別擺出這付熊像成不?”


    明知道人家是故意想把氣氛弄得輕鬆些,王飛也就更感到自己的罪惡感是那麽的深重。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接著道:“我真的不知該說什麽。”


    “那就什麽也別說。”


    就在這個時候二條人影已像從地府冒出來一樣,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小飛俠望著這兩人,他倏地一笑道:“久違了,‘瀟湘四子’!”


    來的人是“瀟湘四子”裏的老大薛若愚、老二羅奇。


    當他們看清說話的人竟然是小飛俠,他們臉上一變。


    薛若愚立刻轉頭瞪著王飛道:“看來你真的是不想要那老太婆活了。”


    王飛就如被人捋著脖子。


    他語音不清道:“你……你別誤會……”


    小飛俠突然上前一步,道:“一個活的我,對你們來講是比一個死的我有用。”


    “什麽意思?”


    小飛俠淡然道:“我跟你們走,隻要你們放了老夫人。”


    薛若愚與羅奇互覷一眼。


    小飛俠卻接著道:“不用懷疑,更何況老夫人還在你們手中,我又怎麽敢使花樣。”


    想了想,薛若愚冷笑道:“你當我們是小孩子?”


    小飛俠皺眉道:“何出此言?”


    “你明知跟我們走後的下場,怎麽可能還這麽做?而且我們也不相信世上會有你這種白癡。”


    “那是因為你們全是一群雜碎。”


    沒理會薛若愚和羅奇的臉上變化,小飛俠繼續道:“對一個雜碎來說,他們當然無法接受別人認為應該做,也必須做的事了。”


    “你的這張嘴看來應該用針縫上。”薛若愚冷哼道:“如果你要跟我們走,最好先有心理準備。”


    一聳肩,小飛俠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會有心理準備的。”


    一轉頭,薛若愚對著王飛道:“王飛,你可以走了,隻要我們把你這個講‘義氣’的朋友,一送到我們總舵,自然就會放了你的母親。”


    王飛神情一黯。


    他走上前提著小飛俠的手,哽咽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飛俠瀟灑地一笑,道:“朋友,別這個樣子,算命的說我福大命大,可以活到九十九,你就安心等著接老夫人吧!”——


    第一王朝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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